尸毒入體,發(fā)作的很快,傷口周圍一片麻酥酥的癢,僅僅就是喘口氣的時間,腦子已經(jīng)開始發(fā)暈,一陣強烈的惡心讓人急欲嘔吐。
我感覺這次真的是被逼到了一條死路,老狐貍昏迷,如果我再被放倒,那就完全要被人意宰割。身處絕境,我骨子里那股不服輸也不服軟的性子蓬勃發(fā)作,一把揪住背后那只鬼童子,用力朝地上一甩,接著一腳重重踩了上去。
吱吱……
鬼童子發(fā)出一陣像人又不像人的凄厲嘶叫,我不松腳,憋著勁兒往死里踩。一只鬼童子被踩著,另一只繞到我身后,縱身躍起,雙腿盤著我的脖子,兩只血紅的小手在我臉上一陣亂抓。我的腳步不穩(wěn),踉蹌了一下,腳下那只鬼童子也跟著彈簧一般跳起來,臭蟲一般在身軀上飛快的爬。
我完全沒辦法,這種吃足了鮮血的鬼童子不是一般的邪物,也遠非普通的死尸可比,最后一撮保命的符箓血米已經(jīng)用掉,身上其它東西壓制不住它們。我只能徒手跟它們搏斗,但這沒什么用,更要命的是,進入身體的尸毒發(fā)作到了相當(dāng)?shù)夭?,腦子徹底暈了,看東西都是重影,腦子發(fā)暈,影響了聽覺還有視覺,反應(yīng)變的很慢,而且身體漸漸就仿佛不受控制了。
兩只鬼童子跟我死纏了半天,一左一右從腋下爬到前胸,在手電筒的光芒照射下,我能看見它們血糊糊的眼窩,還有指縫間利刺的寒光。
吱吱……
兩只鬼童子得逞一般的舞動著手,不由分說,對準(zhǔn)我的心窩就抓下來。胸膛里面就是心臟,尸毒在距離心臟這么近的地方入體,很可能會麻痹心臟,讓心跳驟停,萬分危險。我想阻攔,可雙手都在發(fā)抖,手臂還沒有抬起來,鬼童子手上的利刺對準(zhǔn)胸口就猛刺過來。
砰?。?!
利刺還沒有刺破胸口的皮,兩只鬼童子驟然就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力量給甩了出去,它們小小的身子直接被頂飛了,在半空翻了幾個滾,一前一后摔在地上。鬼童子不可能就這樣被摔死,但它們明顯膽怯,翻身爬起來,拼命朝入口那邊的角落里縮,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望著這邊兒。
這一刻,我一下子想起老狐貍說的話,它之所以巴巴的跟著我,就因為我身上可能有什么上仙的圣物。我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圣物,總覺得老狐貍是在瞎猜,可當(dāng)時白云觀的一幕再加上眼前發(fā)生的事,就讓我覺得,自己身上是不是真有什么東西,在十萬火急的時刻抵御這些陰邪。
兩只鬼童子被逼退,暫時不敢靠近,在墻角慢慢繞著圈子,我終于有了喘氣的機會。倉庫變的很安靜,但尸毒發(fā)作的越來越嚴(yán)重,腦袋昏沉的有一千斤重。趕尸人常年和尸體打交道,解尸毒的藥必不可少,可我不知道尋常的藥能不能解掉血河車的尸毒。
一口把藥吞下去,身子就再也支撐不住,噗通歪倒在地,眼神一陣恍惚,毒性徹底吞噬了大腦里的意識,我感覺自己瀕臨昏厥。眼皮子和腦袋一樣變的很沉,我不想閉上眼睛,可又控制不了,我害怕自己閉上雙眼,就再也睜不開。艱難的和尸毒斗爭了片刻,眼皮子隨即一塌。
不能閉上眼睛!我心里稀里糊涂的一團,只有殘存的意識在警告自己。但此時此刻,睜開眼睛對我來說難如登天。我年紀(jì)小,不過意志總還算是堅定的,拼死掙扎了片刻,又緩緩把眼睛睜開。
睜開眼睛的一瞬間,我的手指不由顫動起來,我看到眼前不知道什么時候悄無聲息的多出了一道白影子。在這種昏暗又陰森的環(huán)境里,眼前突然多了一個白影子,那感覺相當(dāng)滲人,可我已經(jīng)沒有翻身的余力了。
我沒有通天徹地的本事,終于頂不住尸毒的肆虐,將要昏過去。在昏迷前的一刻,那條白影子慢慢湊到我臉前,我隱約看出,這是個女人。
……
昏迷中沒有時間的概念,等到我再次蘇醒,已經(jīng)不知道是多久以后的事了。醒來之后,腦袋依然有點昏,不過我能感覺到,有人給我用了適量的解藥,尸毒并未完全清除,不過已不致命。
我依然是在這個倉庫里,不過周圍多了幾支燃燒的火把,亂七八糟的雜物被清理掉了,我手上綁著繩子,轉(zhuǎn)頭一看,老狐貍前后四條爪子也被綁的結(jié)結(jié)實實。
“醒了?”
臨昏厥前出現(xiàn)在我眼前的那條白影子,正靜靜坐在離我不遠的地方。意識清醒,我才看清楚了她。
這的確是個女人,大概二十五六歲的年紀(jì),穿著一件白衣。衣服是絲緞做的,白如雪,亮如霜。她生的很好看,臉蛋和身上的衣服一樣雪白,眉彎眼俏,嘴角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望著我。
我不認識這個女人,翻身想要坐起來,但尸毒未消,那感覺就好像沉沉的宿醉,腦袋一動,腦仁仿佛跟腦殼脫離了,嗡的一陣響。
“小弟弟,你身上的毒還沒消,不要胡鬧,老實躺著,否則,誰都救不了你。”白衣女人笑吟吟的,在我昏迷期間,身上的東西肯定全被搜走了,我看見她手里把玩著我的那枚獸首扳指:“看你身上帶著砍梁刀,還有狗頭燈,這都是趕尸用的物件,你是石嘴溝的人?”
“銀姑娘,這小子很有點來歷。”一撮毛看見白衣女人問我話,趕忙就從火把后頭閃過來,低頭哈腰的道:“知道不少事情,還去過方家峪那邊的地洞。”
“我問話,用不著你插嘴。”白衣女人似乎對一撮毛有點鄙夷,語氣變的很淡,頭也不回的道:“你站到一邊去。”
“是……”一撮毛碰了一鼻子灰,老大不自在,尷尬的退了幾步,重新回到墻角那邊盤地而坐的一個老道士身邊。
看看眼前的形勢,我心里大概有了數(shù)。和我想象的差不多,之前暗地里對我們動手的人,和一撮毛有點關(guān)系,墻角的那個老道士,極有可能是五仙觀的余孽,認得一撮毛,所以對我和老狐貍下手時,獨獨放過了一撮毛。
而且,一撮毛對那個白衣女人的稱呼,讓我隱約猜出了她的身份。
在縱橫太行的幾大山把子里,只有一個女人,叫銀霜子。外界對那些山把子的傳聞很多,人都說,小白龍貪婪狠毒,花九爺像個浪子,李福威老謀深算,但是外頭關(guān)于銀霜子的傳說寥寥無幾,就因為傳聞太少,才讓銀霜子這個人顯得更加神秘。很多人都不知道銀霜子多大歲數(shù),不知道銀霜子長的什么模樣,只曉得她接父親的班,十七歲開始做山匪。
但我很清楚,傳聞少,不代表銀霜子不如小白龍和花九他們。沒有本事,不可能駕馭那么多山刺,要知道那些山刺里,不乏壞的掉渣的惡人,也不乏硬手,銀霜子這么年輕,能把大蠻山那幫山刺治理的有條不紊,就這一點,已經(jīng)算是相當(dāng)厲害了。
我猜測出銀霜子的身份,心里就暗暗叫苦。之前和山杠爺沿途殺掉的那幫山刺,很可能就是銀霜子的人。銀霜子出名的護短,誰惹了她的人,絕對不會善罷甘休。山杠爺把那幫山刺殺光了,沒留下活口,但我順手拿走了一些山刺的東西,我害怕銀霜子察覺。
“容心道士留下,其他人,都先出去,我要問幾句話。”銀霜子估計是厭煩這么多人在場,對身后的人吩咐道:“沒我的話,誰都不準(zhǔn)進來。”
周圍舉著火把的,都是龍精虎猛的壯漢子,一個個滿臉橫肉,帶著刀槍,但這些人聽話的緊,銀霜子一發(fā)話,就和圣旨一樣,幾個漢子揪著老狐貍,齊齊退出倉庫。一撮毛不想走,卻又不敢違逆銀霜子。
“小弟弟,我問你幾句話,你老老實實答了,沒人會為難你。”銀霜子等別的人退出去,臉色頓時緩和了很多,笑盈盈的對我道:“老實人,不吃虧。”
說實話,在當(dāng)時那個年月的大山里,大姑娘小媳婦都很土氣,一家人忙碌一年,能填飽肚子已經(jīng)是萬幸,不可能有閑心把自己捯飭的一朵花兒似的。銀霜子面白如玉,五官精致的和畫出來的一樣,她一笑,兩條眉毛就像彎彎的月牙,秀美中帶著形容不出的嬌柔,足能把人迷死。
要是換個滿臉橫肉的漢子在面前問話,我可以硬著頭皮一字不吐。但銀霜子這樣的女人一開口,好像就有一種讓人憐惜,讓人無法拒絕的感覺。
“你想問什么?”我晃晃頭,免得真被銀霜子的笑容給迷?。?ldquo;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你肯定知道的。”銀霜子把那枚獸首扳指舉到我臉前,道:“這枚扳指,你知道它的來歷。”
“我真不知道。”
“你不知道?”銀霜子想了想,道:“既然你不知道,我就告訴你,這枚扳指,是陰靈玉做的,陰靈玉是陰間的東西,陽間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