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狐貍貼著我的耳朵一陣嘀咕,就意味著一種我還沒有察覺的危險已經(jīng)隱隱降臨,我頓時也不敢大聲說話了,小聲問道:“村上在什么地方?我怎么看不到他?”
“陸家小爺,你扭頭……你扭頭看看就知道了。”
我的動作不敢那么大,慢慢的轉(zhuǎn)過頭,背后就是墻上掛著的那塊熒幕,我扭頭的速度很慢,為的是把目光所及的地方都看清楚,當(dāng)眼睛轉(zhuǎn)到那塊白熒幕的時候,一下子定住了。膠片里的畫面已經(jīng)播放完畢,只剩下一片雜亂的光點兒,就在這片光點之間,我看見了村上。
這個小日本,竟然詭異的出現(xiàn)了熒幕里!
熒幕里的村上站的直挺挺的,明顯還處在被勾魂鬼音影響的狀態(tài)中,但他已經(jīng)身在熒幕,這不是幻覺,村上就好像是當(dāng)時被膠片拍攝下來的人一樣,如今又被放映機(jī)清清楚楚的放映在屏幕上。他站的筆直,和一截木樁子般,眼神愣愣的,沒有絲毫反應(yīng)。
有人暗地里搞鬼!
我馬上懷疑到一撮毛身上,可是轉(zhuǎn)念一想,一撮毛如果能反擊,也不用這樣被我們逼供。倉庫里一共就我們幾個,不是一撮毛,更不可能是老狐貍。
這一刻,我就疑心有外人來了,只不過對方不露面,暫時看不到他而已。倉庫其余幾個門都被封死,如果來人,只可能是從我們進(jìn)來的入口而來的。
“老胡,估摸著是有人來了……小心點……”我極力壓低聲音,一邊朝入口那里掃視,一邊低低的跟老狐貍打招呼。
“我先去看看……去看看……”
我望著入口,慢慢的后退,隨手把村上丟到地上的三八大蓋拿在手里,要是真有人闖進(jìn)來,這把槍還能震懾對方。但是我拿著槍后退了幾步,無意瞥了老狐貍一眼,頭皮又是一麻。
老狐貍勾著頭,駝著背,一步一步的朝那塊熒幕走過去,它走路的樣子非常怪異,和發(fā)了羊癲瘋一樣,一邊走一邊不受控制的渾身亂抖。
“老胡!你做什么!”我看出老狐貍的樣子也有些不正常,心里很擔(dān)憂,端著槍低聲喝道:“回來!”
老狐貍不理我,繼續(xù)用那種很古怪的姿勢走到熒幕邊,抬起爪子在熒幕上摸來摸去,腦袋也慢慢貼到熒幕上。我預(yù)感到了不妙,兩步跨到身后,用力拉它。老狐貍不回頭,梗著頭要朝熒幕里鉆,一邊貼著熒幕,嘴角一邊流著涎水,嘀嘀咕咕道:“他一個人在里頭怪沒意思的,我進(jìn)去跟他做個伴……”
“回來!”我用了全身的力氣拉扯老狐貍,心里的危機(jī)感也越來越重,老狐貍是使用惑心術(shù)的高手,但此刻,它顯然是被比自己更厲害的人給影響了。我看不見那個人,對方在暗處,形勢很不利。老狐貍吃了秤砣一般,用盡全力也拉不動它,我扯急了,一咬牙,舉起槍托,朝它后腦殼上重重砸了一下。
噗通……
老狐貍一下子被砸昏過去,身子軟塌塌的倒在地上。它昏了,只剩下我一個人獨力來應(yīng)對將要發(fā)生的一切,但我沒辦法,把老狐貍砸昏,它還能蘇醒,要是真的和村上一樣詭異的進(jìn)入這塊熒幕,就不知道還能不能再出來。
我把老狐貍拖到一旁,因為預(yù)見到了未知的危險,所以神經(jīng)是高度緊張的,剛一回頭,頭皮又是一陣發(fā)麻,脊背嗖嗖的冒涼氣,不由自主的舉起了手里的槍。
我看見本來在熒幕里直挺挺站著的村上,不知道什么時候從熒幕中探出了頭,他的身體還在熒幕里,腦袋卻伸到熒幕外,像一個吊死鬼,直勾勾的盯著我。我心里很戒備,看見村上有異狀,當(dāng)時就沒想那么多,刺刀毫不猶豫的捅了出去。
但是刺刀剛剛刺出,我的目光連同手里的動作一下子停滯了。我看見村上的眼睛好像變成了兩個深不見底的黑窟窿,眼眶周圍繚繞著一縷淡淡的黑氣,望著他的眼睛,我的心神一陣雜亂的恍惚,眼前的景物和水面一樣一圈一圈泛著波瀾。手里的槍突然沉重?zé)o比,拿都拿不住。我心底殘留的一絲清晰的意識感覺到不妙,如果現(xiàn)在神智被影響,我肯定會和村上還有老狐貍一樣,鬼迷心竅的朝熒幕里爬。
我在全力抗衡,咬牙切齒的緊緊抓著手里的槍不肯丟下,我想要后撤。但望見村上那雙黑洞洞的眼睛時,視線就轉(zhuǎn)不開了。
咚咚……
就在我如同身陷沼澤無法自拔的時候,胸膛里的心臟突然劇烈的一跳,流逝的意識好像瞬間重新歸體。
咚咚……
心臟跳動的讓人感覺害怕,我能聽見它在胸膛里跳動的聲音,甚至能看見胸口一鼓一鼓的,那顆劇烈跳動的心仿佛隨時都要脫體飛出。在心臟如此猛烈的跳動之下,我的意識完全恢復(fù)正常,唰的移開視線,拖著槍跑到放映機(jī)前,拔掉了電線。
放映機(jī)投射在熒幕上的光柱戛然而斷,墻壁猛然一黑。熒幕失去光照的同一時間,噗通一聲,村上像是一個麻袋,重重的落在墻根。因為放映膠片的時候想看的更清楚一些,所以倉庫里沒有點燈,放映機(jī)一斷電,周圍就完全陷入了一團(tuán)漆黑,我拔出腰里別著的洋鐵皮殼手電筒,打亮以后扔在地上,然后迅速躲到一邊兒。電筒的光柱直對著倉庫的入口,如果真有人進(jìn)來,我能看得見。
“小兄弟!小兄弟!現(xiàn)在咱們咋整?”一撮毛一直窩著身子躲在角落里,倉庫里一黑,他就憋不住了。這貨的腿腳受了黑針的影響,行走不便,直接就朝我這里爬過來,一邊爬一邊低聲道:“被悶在這個地方,始終不妥,你手里有槍,不如沖出去,還能有條活路。”
我不理會他,直到一撮毛快要爬到跟前時,我才冷冷的端著槍,刺刀直接頂?shù)揭淮槊念~頭上。
“小兄弟……這……這是做什么……”
“你以為別人都是傻子?”我咬著牙冷笑,倉庫里一共四個人,村上老狐貍還有我都先后受到影響,唯獨一撮毛,從始至終窩在角落里,屁事沒有。暗地里對我們下手的那個人是誰,還無從所知,但多多少少都要和一撮毛有點關(guān)系,所以才會放過他,獨獨對我們?nèi)齻€下手。
“冤枉啊……小兄弟你也看見了……我腿腳不便,一直都老老實實呆在這兒……什么都沒做啊……”
“別廢話!”我一腳把一撮毛踹倒,刺刀頂住他的后背,敵暗我明,如今只能拿一撮毛當(dāng)人質(zhì),去拼一拼了,我沖著入口那邊高聲喝道:“躲躲藏藏的,有什么意思?出來見見!”
我連喊了兩聲,入口那邊靜悄悄的,沒有一點回應(yīng),看起來不動點真格的是不行了。
“你不出來,我就捅死他!”我發(fā)出最后一聲警告,手上同時加力。這把槍是村上的,村上躲在深山里幾年,平時什么屁事都沒有,把槍上的刺刀磨的鋒利無比,稍一用力,刺刀頓時捅進(jìn)一撮毛的皮肉里,一撮毛是最貪生怕死的,刀尖只刺進(jìn)幾分,就和捅到他心上一樣,失口大叫起來。
“唐爺!唐爺!是不是你!”一撮毛唯恐自己亂動,刀子會刺的更深,趴在地上扭頭沖著入口那邊喊道:“救救我!唐爺!救救我……”
砰……
一撮毛不要命的大喊,入口那邊依然沒什么反應(yīng),但他的話音還沒落地,地上的手電筒突然就炸了,光柱頓時消散。這是倉庫里唯一的光源,手電筒一滅,周圍黑的伸手不見五指。我感覺一撮毛想動,這個時候絕不能讓他作祟,我提著槍,一槍托砸下去。一撮毛哼了一聲,被砸昏過去。
黑漆漆的倉庫里只剩下我一個人還清醒著,周圍寂靜的讓人心慌。在這種黑暗里,我也不敢隨便亂動,否則會發(fā)出聲響,引起敵人的注意,我拿著槍,腳掌在地上輕輕的抬起來,慢慢的朝后面走,五叔曾經(jīng)跟我說過,無論到什么時候,都不能把自己的空門露給敵人。
我不出聲,對方也不出聲,就在黑暗中僵持著,誰先忍不住露頭,就會吃虧,心里一陣苦,不知道要耗到什么時候,但為了保命,又不能不耗。我想著這肯定是一場持久的對峙,所以就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悄無聲息的后退,想先退到墻角那一堆雜物后面。
驟然間,我聞到一股發(fā)臭的血腥味,那味道非常的淡,就和一縷輕煙一樣。但倉庫里陰涼干燥,猛然傳來這樣比較特殊的氣味,就會讓人敏感的察覺到。我事先想過很多種對方突然發(fā)難的可能,卻根本沒想到無聲無息間有這樣一股臭味飄過來。
我馬上捂住鼻子,怕這股氣味里有什么陷阱。捂著鼻子,心里更加不自在,肯定不能硬著頭皮朝外面沖,會死的很快,但被結(jié)結(jié)實實堵在倉庫里,對方發(fā)什么招,就算朝里面撒泡尿,我都要接著。
我一口氣憋了很長時間,終于忍不住松開手換換氣,倉庫里那股發(fā)臭的血腥味若有若無,我換了氣,趕緊又屏住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