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吃一驚,山杠爺睡覺前還好好的,怎么半夜功夫就渾身冰涼了???我唯恐自己感覺的不實,慌忙伸手在山杠爺鼻子前探了探。、
這一探,我的心就像掉進了冰窖,惡寒刺骨。山杠爺不僅身子冰涼,鼻息也沒有了,我又檢查一番,他的脈搏,心跳一起斷絕,顯然是死了!
我傻了臉,腦子紛亂,山杠爺看著不是普通人,難道是晚上喝下去的那三十來斤白酒發(fā)作,醉酒而死?我還不肯罷休,拖著他又搖又晃,可山杠爺?shù)暮粑V沽瞬恢蛊?,無論我怎么搖晃,他還是慢慢的僵冷起來。
“怎么辦!怎么辦!”我回頭看了看,那些拿著火把和手電筒的山刺在山路間行走如飛,越來越近,我沒有山杠爺?shù)谋臼?,不可能同時對付那么多敵人。我想逃走,但望著腳下的山杠爺,心里又矛盾了。他臨睡之前囑咐過我,而且我答應(yīng)會守著他。
承諾,不分死人活人,因為承諾本身就不是做給旁人看的,那只是自己心里的道義。
我?guī)Р涣四敲炊鄸|西,就把裝雜物的包袱還有干糧袋全都扔了,一把架起山杠爺。山杠爺很重,一百六七十斤都不止,我的身子比較弱,把他背在背上,腳步明顯就蹣跚起來,想快也快不了。
這周圍的地勢,我一點也不熟悉,背著山杠爺?shù)氖w,撿著能走的路就跑。我走的慢,山刺跑的快,雙方雖然還有一段距離,但遲早是要被追上的。我啥都顧不上想,反正不肯丟下山杠爺,咬著牙拼命的逃。
前后最多兩刻鐘時間,山刺的叫嚷聲已經(jīng)從身后傳來,我跑的滿頭大汗,回身望去,一眼就看見兩個頭上纏著白布的山刺,那是山杠爺放走的家伙,如今真的帶人來找我們尋仇了。
“小子!給我站?。?rdquo;有人在背后大喊道:“找了你們整整大半天!”
我不可能因為對方的威脅就停下腳步,然而又跑了兩步,背后砰的傳來一聲槍響,這一槍打在腳邊,地面的土層被子彈激起一片塵土。我被迫放慢速度,同時做著激烈的思想斗爭,如果這個時候丟下背后的山杠爺,趁夜色順勢翻滾著逃走,估計還能有一線希望,如果還帶著山杠爺,那絕對沒有活路。
我跟山杠爺非親非故,但無論怎么想,都沒法違背自己答應(yīng)過他的事。
腦子這么一想,身后的人已經(jīng)蹭蹭追了上來,十幾個山刺,帶著刀槍,一圈火把頓時把我和山杠爺圍在正中。山杠爺把那兩個山刺嚇的不輕,所以剛剛圍上來時,山刺都很謹(jǐn)慎,抬槍對著我們,這些人的眼睛都比較毒,看了幾眼,就發(fā)現(xiàn)我背上的山杠爺不能動。
“那老家伙不是兇的緊嗎?”一個被割掉耳朵的山刺氣焰囂張,飛身一腳踹來,我背著山杠爺,動作就很遲緩,被一腳踹倒在地,剛想翻身爬起,一只耳提腿重重踩到我胸口上,惡狠狠道:“叫那老家伙起來,叫他起來。”
我瞪著對方,咬著嘴唇不說話。人就是這德行,白天被山杠爺嚇的屁滾尿流,眼見著他不能動了,山刺耀武揚威,好像天王老子一樣。
有人舉槍對著我的額頭,一只耳兇巴巴的把我身上所有的東西都給搶了過去。我懷里藏著獸首扳指,不想讓對方拿走,拼死站起身反抗。無奈腦袋被槍逼著,剛一站起來,一只耳抬手甩過來兩巴掌。
他可能是在宣泄耳朵被割掉的痛楚和恥辱,這兩巴掌抽的特別重,我的嘴角隨即見血了,懷里裹著獸首扳指的小包也被搶走。身陷重圍,沒有任何辦法,有人過去看了看山杠爺,山杠爺?shù)纳碜佣冀┝?,沒有一絲活氣。
“這個老的已經(jīng)死了。”一只耳走到一個四五十歲的山刺跟前,語氣明顯很恭順,把從我身上搜去的東西捧到對方臉前,陪著笑,道:“七爺,您看。”
“這小崽子的家門,你摸清了沒有?”這個叫七爺?shù)娜丝赡苁沁@伙山刺的首領(lǐng),又低又瘦,兩只眼睛滴溜亂轉(zhuǎn),冒著賊光,他斜眼看看我,慢條斯理道:“可別是別的山頭的人,咱們動手就不合適了。”
“就是個泥腿子,沒有什么來歷,七爺您放心。”
“那可不成,總得問清楚了不是?”七爺背著手,踱到我身邊,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兒的人?”
我不理他,一只耳就在旁邊叫道:“七爺問你話,跪下回話!”
我冷哼了一聲,干脆扭過頭不去看這伙山刺。但是剛一轉(zhuǎn)臉,就覺得右腿重重挨了一棍子,骨頭幾乎都被敲斷了,身子一歪,用手強撐著地面。
“看你的腿硬!還是老子手里的棍子硬!再不跪下,腿給你打斷!”一只耳拎著一根胳膊粗的木棍,作勢舉起來。
“罷了。”七爺擺擺手,假惺惺的打了個哈哈,他托著我身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隨手一翻,翻出從地洞指揮所里找出的那只鐵盒,那種鐵盒子在當(dāng)時的山里是很稀罕的物件,七爺明顯也不認(rèn)得,想把盒子打開,但鐵盒銹死了,七爺弄的一身汗,盒子還是紋絲不動,他停手喘了口氣,對我道:“這是什么東西?”
“不知道!”我的一條腿站都站不直,心里冒火,梗著頭道:“不知道!”
“嘴這么硬!欠打!”七爺眼睛一瞪,旁邊就有人上來揪著我的衣領(lǐng),正正反反抽了十幾個耳光。盡管被槍頂著,可我真的被打急了,腦子一熱,反身把打我的人撲倒在地,提拳在他臉上重重砸下去。
兩個人糾纏著在地上打來打去,周圍的山刺轟做一團,沖過來連踢帶打,我想死抓著對方不放手,可山刺太多了,硬把我拉開。我心想著反正已經(jīng)動了手,就算要死,也得拼命。心一橫,握著拳頭一通亂砸。但是一條腿本來就不利索,架不住那么多人的圍攻,轉(zhuǎn)臉就被打翻在地,七八個人又踢又踩,還有人舉著槍托朝我胸口猛砸。我的鼻子,嘴巴都開始滲血。
“你們都去死吧!都去死吧!”我知道今天可能死定了,不顧一切的抱著一個人的腿,拳頭腳掌如同雨點,砰砰落在我身上頭上,這些山刺毫不留情,真的要把我活活打死在這兒。
“娃子讓你們?nèi)ニ溃銈儧]有聽見?”
就在我被打的快要昏厥的時候,一道蒼老又雄渾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山刺們大吃一驚,都忍不住回頭去看,我大口喘著氣,頭上的血順著額頭往下淌,盡管模糊了眼睛,可是聽到這聲音的同時,我已經(jīng)看見,死掉的山杠爺不知道什么時候站了起來,腰桿子挺的筆直,一步一個腳印,慢慢朝這邊走。
“這!這!”一個山刺目瞪口呆,因為山杠爺?shù)?ldquo;尸體”被他們仔細(xì)看過,確認(rèn)死透了,才丟到一旁不管,如今山杠爺又奇跡般的挺身而起,這幫人都覺得是見了鬼。
“娃子既然讓你們?nèi)ニ?,那就都去死?rdquo;山杠爺走的很慢,但這句話一說完,身子唰的像一道閃電,沖向一個山刺。那動作太快了,快的不及讓人反應(yīng),這個山刺的嘴巴還沒合攏,山杠爺?shù)娜^已經(jīng)到了臉前。
咔……
我聽見一聲骨頭被硬生生砸碎的輕響,山刺哼都沒哼一聲,腦袋被山杠爺一拳砸的稀爛。別的人都慌了,舉著手里的刀槍,但山杠爺渾然不顧,冷笑了一聲:“一堆破銅爛鐵,想來殺我?”
山杠爺像是一道光,在人堆里閃來閃去,他的拳頭就像一柄大鐵錘,一拳一個,中了拳頭的山刺手腳抽搐,轉(zhuǎn)臉就咽了氣,半袋煙的功夫,十幾個山刺差不多死絕了,尸體橫七豎八鋪了一地。
“別!別!有話好說,好說,咱們是銀姑娘手下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七爺看見手下人一個一個被山杠爺收拾掉,最后只剩他一個人,臉都綠了,擺著手朝后退卻:“出來行走,大伙都留條后路……”
“后路?”山杠爺咧嘴笑了,笑容卻冷的像冰,他一步一步逼近七爺,道:“你們欺負(fù)娃子的時候,難道沒有想過后路?”
山杠爺伸出手,捏著七爺?shù)牟弊樱粭l胳膊發(fā)力,把七爺提了起來。七爺驚恐莫名,想要告饒,但脖子被捏的很緊,一個字都吐不出,兩只手扒著山杠爺?shù)母觳?,雙腿一陣亂蹬。山杠爺?shù)哪抗庖焕洌觳采系募∪庖槐?,七爺?shù)牟弊铀查g被捏斷了,腦袋一耷拉,手腳同時軟塌塌的垂了下來。
山杠爺殺人如殺雞,殺了十幾個山刺,和沒事一樣,隨手丟了七爺?shù)氖w,轉(zhuǎn)身朝我走來。當(dāng)他面對我的時候,目光中的陰冷和殺氣都不見了,伸手輕輕把我扶起,摸摸我額頭上的傷。
“傻娃子。”山杠爺看見我身上大大小小的傷,還有點點血跡,皺著眉頭,道:“他們來了,你怎么不跑?”
“你說,讓我守著火,替你趕蚊子。”我被打的很慘,卻不想讓山杠爺小看,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想要笑笑,可是稍稍一動,就牽動身上的傷,疼的一呲牙:“我答應(yīng)過你,怎么能自己逃走?”
“傻娃子,真傻……”山杠爺看著我的臉,又是心疼又是感慨,他從身上取了些走山人常用的傷藥,一邊給我敷傷,一邊問道:“娃子,你五叔,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你怎么知道?”我很吃驚,不知道山杠爺為什么突然會這么問。
“咱們吃干糧的時候,提起陸家五爺,你的神情就不對勁,我看出來了,只不過沒問。”山杠爺把我臉頰上的血跡擦掉,低頭想了想,然后鄭重其事的道:“娃子,剛才,我去了一個地方,在那地方,看見了你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