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子說的清清楚楚,他想要那只獸首扳指,我先是緊張,而后又是驚訝,眼前這兩個山刺明顯不是什么大角色,干活跑腿的材料,他們怎么可能知道扳指的事情?
對于獸首扳指,我一直只是覺得好奇,它是從黃有良的肚子里找出來的,由“惡鬼”交到我手上,我并不知道它的詳細來歷和用處??粗葑幽菑垉窗桶偷哪槪医K于意識到,兩個山刺處心積慮的把我誘捕,就是為了獸首扳指。也正因為這樣,這一瞬間,我感覺到這個扳指,可能是一個很重要的東西。
“啥扳指,我不知道。”我一邊想,一邊隨口否認,心里卻七上八下,獸首扳指就在我身上。
“小崽子,跟老子?;專氵€嫩了點。”瘦子又惡狠狠的在我臉上拍了一下,轉(zhuǎn)頭道:“老三,先仔細搜搜他。”
大胖子高高壯壯,一看就是那種沒心眼的人,瘦子一說,他馬上彎下腰,隔著繩索在我身上來回的找。天氣炎熱,我穿的薄,獸首扳指在隨身的小包袱里,大胖子一搜就搜到了。
“是這玩意兒?”
“我先看看。”瘦子接過獸首扳指,瞇起眼睛反反復復看了幾次,他沒見過扳指,卻知道這東西的特征,看了半天就確認下來,東西沒錯。
“東西找到了,這娃子咋弄?”大胖子沒一點主心骨,遇事就問瘦子:“把他放了?”
“你腦子讓驢踢了?”瘦子把扳指仔細的收起來,看了看我,道:“這是石嘴溝的人,把他放了,陸家五爺過來找事,你接著?”
“那怎么辦,要不就埋到這兒。”
大胖子一開口把我嚇了一跳,月黑風高,我又受制于人,兩個山刺如果真起了殺心,神仙都救不了我。
“先帶回去,讓白爺發(fā)落。”瘦子搖搖頭,道:“老三,你的腦子一輩子都不會開竅的,把人交給白爺,要殺要放,都讓他做主,日后有了麻煩,總歸由他兜著,怪不到咱們頭上。”
他們兩個這么一交談,我心里就咯噔一聲。因為我隱約猜出來,一胖一瘦兩個山刺,應該是西梁溝的那伙山刺。西梁溝離這里有百多里的山路,山把頭叫小白龍,在這方圓二三百里之內(nèi),小白龍算是一等一的人物,做山匪做了幾十年,心狠手辣又足智多謀,關于他的傳說,多了去了。
我一陣頭大,小白龍不好對付,如果真被交到他手里,我的下場很難預料。
兩個山刺找到獸首扳指,神情頓時輕松了很多,估計是急著回去交差,所以稍稍歇了歇,押著我繼續(xù)走。從這里到西梁溝,在地圖上看就是一匝遠,但真走起來,能把人的腿都走斷,尤其是在深夜里,山路崎嶇,很耗體力,我還有兩個山刺平時走慣了山里的路,可急走了三四十里,也有些吃不消了。
“老三,弄點東西吃吃。”瘦子賊精,但體力明顯不支,走的滿頭大汗,喘著氣坐下來,讓胖子搞吃的:“把這個小崽子綁好,他不老實。”
胖子應了一聲,直接把我拖到一旁的一顆老柏樹下頭,結(jié)結(jié)實實的捆在樹上。我一直在尋找逃脫的機會,被捆住之后不動聲色,兩只手腕微微的扭動,渾身上下的骨頭發(fā)出一陣察覺不出的輕響,這是我們石嘴溝獨傳的縮骨功。
這種功夫其實是利用肌肉壓縮骨骼,盡力縮減骨頭之間的空隙,控骨的力量要拿捏的非常精準,過去走江湖的人把這樣的功夫叫做“外功”,練起來很費勁,可一到生死關頭,說不定就能救命。聽五叔說,我們陸家的老太爺練縮骨練的爐火純青,犄角旮旯地溝地洞,只要腦袋能進洞口,身子就能跟著進去。我沒那么深的造化,不過暗中用用勁兒,估計還能從繩索的束縛中慢慢掙扎出來。
大胖子生了火,在那邊燒水烤干糧,瘦子則舒舒服服的靠著樹打盹,我就希望兩個人能磨蹭的時間長一會兒,給我爭取更多的機會。
干糧烤好,胖子瘦子開始分著吃,瘦子一邊吃,一邊扭頭對我道:“小崽子,老實點,要是老實,給你也弄些吃的,要是?;樱蔷宛I著吧……”
我不搭瘦子的話,害怕說話多了會吸引他的注意力。瘦子沒趣的干笑了兩聲,但是隨即,他的鼻子快速的抽動了兩下,拿著干糧的手猛一哆嗦。
呼……
一陣不算緊的山風貼著地面席卷過來,把面前的篝火火焰吹的左右舞動。常在山里走動的人,無論先天后天,都有一種敏銳的察覺能力,這陣突如其來的風讓我感到不安,風里帶著一股淡淡的腥氣。
“老三!別吃了!”瘦子一巴掌打掉胖子手里的干糧,挺身站起來,小眼睛在四周焦灼的掃視??礃幼?,不僅僅是我,就連瘦子也察覺到了風的詭異。
“啥?有啥?”胖子混混沌沌的跟著瘦子站起來,這貨粗枝大葉,什么也看不出,跟著瞎嚷嚷。
說實話,我走山的經(jīng)驗遠沒有五叔那么豐富,只是憑著預感察覺出不安,卻說不清楚危險究竟在何處,然而就在胖子嚷嚷了兩聲之后,我猛然間看到前后大概幾十米的地方,一下子冒出十幾雙綠幽幽的眼睛。我本來正在暗中用勁兒掙脫繩索,看到這十幾雙好像突然閃現(xiàn)的綠幽幽的眼睛時,心頓時像掉進了冰窖,透骨的涼。
狼!
山區(qū)里的狼是尤為可怕的,山民們稱之為土狼,土狼體型不算很大,腿短,但是耐力超強,為了追擊獵物,可以連著幾天不吃不喝。被十幾只狼圍著,就算一頭熊,也會被撕的粉碎。
“老三!走!”瘦子一眼看到了左右的狼眼,像被踩了尾巴一樣跳起來,拔腳就要走。狼群應該是被篝火的火光引來的,它們很狡猾,來的時候無聲無息,一直到距離我們幾十米遠時才猛然露頭,四面八方的路都被堵死了,瘦子匆忙的找了一圈,沒有找到活路。
嗖嗖嗖……
十幾雙泛著綠光的狼眼飛快的移動著,幾乎就是喘口氣的功夫,已經(jīng)到了我們身前,生死關頭,瘦子只顧逃命,把我忘的一干二凈,他又低又瘦,動作很靈活,一看沖不出去,趕緊轉(zhuǎn)身抱著后面的老樹,蹭蹭爬了上去。
“老二!等等我!拉……拉我一把……”大胖子也想跟著爬,但他太渾實了,遲緩笨重,雙腳還沒離地,狼群已經(jīng)沖到了眼前。
嗖……
兩只短腿土狼一左一右橫沖過來,半途中兩條后腿用力一蹬,身子幾乎騰空而起,一口咬住大胖子腋下的贅肉,硬把他給扯了下來。
胖子頓時爆發(fā)出一陣凄厲的嚎叫,在地上拼死掙扎滾動,連踢帶打。狼群進退有序,幾只留在外圍徘徊,剩下的一窩蜂般撲向大胖子。
在尖利的狼牙下,大胖子的反抗蒼白無力,被連撕帶咬,鮮血飆飛,片刻間就血葫蘆一樣。我尚未掙脫束縛,靠在樹上,眼睜睜看著大胖子一步一步走進鬼門關。
“啊……”大胖子掙扎了片刻,已經(jīng)難以支撐,這完全是被逼上了死路,他猛然間大吼了一聲,抖著身子站起來,發(fā)了瘋似的朝前飛跑,想要逃命。但是僅僅跑了幾步,一頭壯碩的公狼從身后飛撲而起,一口咬在胖子的后頸上,把他撲倒在地。
胖子被狼群包圍了,我看見一張張狼嘴在胖子身上連皮帶肉硬撕著,胖子的嚎叫漸漸無力,身子也停止了掙扎,只剩下兩條腿無意識的微微抽搐。血肉在狼群中橫飛,胖子的肚皮被咬開了,腸肚內(nèi)臟成串的被拉扯出來。
那一幕凄慘到讓人無法直視,前一刻還活生生的人,后一刻就被狼群撕碎搶食,十幾只狼饑腸轆轆,差不多二百斤的大胖子幾分鐘時間里被吃的只剩下骨頭和些許內(nèi)臟,一直到胸腔里的心臟露出來時,我好像還能看見它在慢慢的跳動。
十幾只狼饑腸轆轆,胖子已經(jīng)被撕咬干凈了,狼群還沒有吃飽,瘦子提前爬上樹,躲在樹杈間動都不敢動,隨即,被綁在樹上的我,成了狼群下一個目標。
嘴角還沾著人血的狼群開始朝我慢慢的逼近,我一下亂了,想要掙脫,一時間卻無能為力。那只撲倒胖子的強壯公狼走在最前面,它應該是狼群里的頭狼,最強悍,也最有經(jīng)驗。
頭狼一步步的逼近,十幾只狼都在后面跟隨,雙方距離越來越近,我甚至能聽見狼的呼吸聲。一種莫名的悲哀從心底浮出,我從來沒想過,自己竟然會死的如此悲慘。我看著頭狼走到臉前,隨著它的呼吸,一股帶著血腥的熱氣撲面而來。
頭狼沒有立即撕咬我,它的動作遲緩凝重,好像小心翼翼,又好像心有顧忌。它的鼻子貼著我的腳尖,仔細的嗅著,從腳掌嗅到小腹,又一點點的挪動到我臉上。最后,頭狼的鼻子幾乎貼到了我的鼻子上,綠幽幽的狼眼就在眼前幾寸遠的地方轉(zhuǎn)動。
望著頭狼那雙眼睛,我驟然間驚呆了,腦子轟的一陣慌亂,根本就形容不出我所看到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