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時屋內(nèi)一片混亂,驚呼聲、咒罵聲、哀叫聲、打斗聲混成一片。黑暗中我聽到胖倌悶聲喊了句帶米又先走,跟著就被他猛力往外推。米又被他推了個趔趄,直接就撲進我懷里。
我第一反應(yīng)居然前所未有的快,從背包里抽出胖倌買給我的可伸縮鋼棍,用力一甩甩實了,見人就打。外頭暗道、拍賣房間也已一片混亂,很多人驚慌失措地到處亂跑,慘叫聲不絕于耳。我護著米又用力往前沖,也不知道打傷了多少人,憑著記憶去找剛才出來的門。
好不容易摸到鐵門插銷,我感覺脖子、胳膊、后背到處生疼,而且似乎聞著一股子血腥味,估計剛才混亂打斗時被人在身上劃了好幾刀。想去掰插銷,手上居然一點勁都使不上來。
米又從我懷里掙脫出來要幫忙,我下意識地感覺有危險,用力把她抱進懷里。我手指剛離開插銷,只聽叮的一聲,似乎是匕首砍在插銷上了。我估摸著襲擊我倆的那人的位置,怒罵了一聲,抬腳踢過去,就聽黑暗里一聲呻吟,估計是被我踹著要害了。
我還沒來得及緩口氣,猛覺得身后又撲過來兩個,忙揮棍自保,護著米又向邊上閃去。那兩人似乎沒料到我手上有家伙,腳步有些踉蹌地向后退了幾步,剛要繼續(xù)撲上來,突然哀嚎著倒下。黑暗中有個女人的聲音在我耳邊悶聲道,跟著我,別丟了。聲音竟似有些熟悉。
我當(dāng)時也管不了那么多,把米又推到那女人身上,喘著大氣說帶她先走,老子要回口氣。
那女人愣了下,像是笑了笑說還真是事兒多,拉著米又就往前跑。
我見她倆跑沒影了,這才鼓了鼓氣往回跑,心里默念著胖倌你可撐著點,你要掛了回頭誰給我欲練神功隔衣傳功之類不倫不類的話。
結(jié)果我跑出去沒兩步就跟一個人撞個滿懷。那人皮實肉多,我直接被彈飛。
那人也被我撞出去好幾步,罵罵咧咧地喊爺爺我回風(fēng)舞柳刀法殺人不眨眼,讓開讓開。
我聽出是胖倌的聲音,驚喜異常,坐在地上大喊死胖子是我。
胖倌停下來拉起我就往外跑,邊跑邊抱怨說,你這人步點怎么比女人都小,我都在里頭大殺四方了你還在這兒蹲點。米又呢?
我說米又被人救出去了。胖倌愣了愣問,她們朝哪兒走了?我說我沒注意,我這是不怕你在里頭掛了么。胖倌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我靠我當(dāng)初怎么收了你這么個笨徒弟。
我倆跑到暗道盡頭,前面是堵實墻,看來是沒路了。我閃開撲上來的身影,胖倌上腳直接把那人踢沒聲了。我怕他再踢下去會鬧出人命,讓他差不多得了。
胖倌又補了兩腳,嘴上不依不饒地說,剛才兇得很嘛,這會兒抓瞎了不是?他踢累了,這停下來問我,接下來咋辦,爺爺我可不會壁虎游墻。
我當(dāng)時也束手無策,只聽得黑暗里似乎又跑過來幾個人,連拿棍的力氣都沒有了,急得后背冷汗直流。正彷徨無計時,突然聽到一陣尖銳的警報聲從頭頂傳來。
胖倌大叫我靠牛逼啊,小仙姑會報警了。我正要擠兌他,就聽見我倆貼墻的左手邊咦喲聲響,竟似鐵門打開的聲音,還沒反應(yīng)過來,墻里突然出現(xiàn)兩只手,把我拽了進去。我站立不穩(wěn),順勢一抓,把胖倌也帶了進去。
胖倌大罵王八蛋你小子死都要拉個墊——
話沒說完,就被人從背后往臺階上推,摔了個趔趄。
原來那墻邊上還有道暗門。我倆跌跌撞撞往上爬,跟著前面拉我那人的身影在鐵皮樓梯里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我能聞到一股鐵銹混合著谷物的霉味,似乎這兒是個地下谷倉。
我們摸黑爬到樓梯口,見米又打了手電候在上面。那身影彎腰拉了我上去,吩咐米又快走。胖倌被冷落,在后頭嘟囔說還有沒有良心,爺爺我受傷比他重。
我見那身影帶著頭盔,身材跟米又差不多,認出她就是先前帶我們進去的女人,有點意外,不明白她怎么倒戈救起我們來了。
那女人等胖倌上來了,喊我一起,用力翻了塊鐵板蓋上去,底下立馬傳來怒罵聲和鐵器敲擊鐵板的哐啷聲。那女人招手喊我們出去,我們跟著她往外跑,中途折了個彎,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怎地又繞回了修車鋪的門口。
我們剛沖到馬路上,一輛黑色轎車正好打著急剎停在路口。
那女人喊我們趕緊進去,胖倌已經(jīng)有點走不動了,被我用力塞了進去。她見我們坐好,自己鉆到前座副駕坐下,喊司機趕緊開車。
等車子開上市區(qū)干道,我們這才放下心來。
借著微明的天光,我發(fā)現(xiàn)我們幾個都不同程度受了傷。米又腦袋上一片暗紅,不知道是撞出血了還是被人打了,已經(jīng)拿了冰袋在敷;我渾身上下撕裂般的疼痛,衣服上到處是血,不過應(yīng)該都是皮外傷;胖倌最慘,臉被打得完全沒了人形,腹部的位置破了個口子,鮮血直涌,連腸子都滑出來了,臉白得跟死人似的。
那女人摘下頭盔,回頭沖我們說忍著點,我們現(xiàn)在去醫(yī)院。
我看她年紀不大,頂多與米又相當(dāng),而且唇紅齒白,臉上稚氣未脫,完全是個嬌滴滴的小丫頭,實在想不到這樣一姑娘做事竟如此老練干脆。
我問她到底是什么人,她莞爾一笑說急什么,等你們傷好了我就告訴你。
我見胖倌盯著她發(fā)呆,眉頭微鎖,雙目無神,以為他快掛了,忙用力扇了他一巴掌說你撐著點,馬上就到醫(yī)院了。
胖倌緩緩轉(zhuǎn)過頭來,茫然地看著我,嘴唇囁嚅著似乎想說什么。
我湊到他嘴邊,就聽他用一種古怪的,不知道是興奮還是傷心的語氣顫抖著說,你看那丫頭,像不像一個人?
我一時沒太明白他什么意思,瞪著他說廢話,不像人難道像鬼啊。胖倌回瞪了我一眼,有氣無力地說,你再仔細看看。
我轉(zhuǎn)過頭,剛好那丫頭正側(cè)著臉和司機小聲說著什么,隨意撩了下耳邊的發(fā)梢。
這個動作和這張側(cè)臉,如同陳年老照片般在我腦海中一閃而過。我忍不住脫口道,林斐然?等我轉(zhuǎn)向胖倌,發(fā)現(xiàn)他枕著米又的肩膀,已經(jīng)昏了過去。
那丫頭聽到我叫喊,回頭看了我一眼問怎么了。我皺著眉頭問還有多久能到醫(yī)院。那司機悶聲搶道最多五分鐘,你想法跟你那胖子朋友說說話,睡過去只怕等會救不回來了。
我聽那聲音雖然故意壓低了嗓門,但隱約有些熟悉,只是一時分辨不出他是什么人。而他也有意調(diào)整了車內(nèi)后視鏡,讓人無法看清他的容貌。
我不想讓他知道我在注意他,將目光別到窗外。
那司機應(yīng)該沒發(fā)現(xiàn),只默默開車。開了一會兒,突然急轉(zhuǎn)在路邊停下,悶聲說,到了。
我看那所謂的醫(yī)院其實更像是私人診所,開在了住宅區(qū)底層的商圈里,旁邊居然是洗浴按摩店,心里嚴重懷疑這種地兒的醫(yī)生靠不靠譜。
那丫頭也不來管我,喊了聲把他帶上,自行下車去拍那診所的卷簾門。
彼時天光漸明,約摸四點鐘左右,我實在擔(dān)心她這么大動靜會吵醒樓上的住戶??善婀值氖牵?dāng)晚那片樓格外安靜,就好像沒人居住一樣。
我背了胖倌下車,米又在邊上扶著。等我們到門口,那卷簾門已經(jīng)開了。一個睡眼惺忪的四十多歲男子出來迎接,看到那丫頭,眉頭都快擰成一條線了。
他看了眼我背上的胖倌,喊我趕緊把他放下,要這么背下去,等會他腸子都掉光了,又喊我趕緊進去抬副擔(dān)架出來。
我和那醫(yī)生合力把胖倌抬了進去,那司機已經(jīng)走了。醫(yī)生讓我直接把胖倌抬上樓。
我觀察了下,這診所共分兩層,上下層加起來面積不到五十平。樓下是門面,樓上是手術(shù)室。手術(shù)室布置很簡單,淡藍色的墻體,只用一道推拉布簾隔開手術(shù)間和休息間。手術(shù)間配有手術(shù)臺、觀片燈和器械柜;休息間只有連排的三只鐵皮綠椅。
那醫(yī)生看了看我,喊我自己拿些碘酒和紗布去樓下包扎,他料理完胖倌再來對付我們幾個。我問醫(yī)生胖倌有沒有事,那醫(yī)生瞪了我一眼說,聽天由命吧。
我惴惴不安地下樓。米又和那丫頭傷得比較輕,只簡單處理了下,就強迫我脫下衣服,邊嘖嘖驚嘆邊用紗布把我團團包得像個粽子。我還是擔(dān)心胖倌,讓米又悄悄上樓幫我盯著,推了那丫頭一把說,出來,我問你點事兒。
等出了門,我努力平復(fù)內(nèi)心的怒火,不至于讓自己的情緒失控,這才問她,說吧,你到底是什么人?剛才在地下室里關(guān)燈的,是不是你?
那丫頭眼珠子滴溜溜一轉(zhuǎn),轉(zhuǎn)向自己的腳尖,突然又抬起頭來,壞笑盯著我說,小彬哥哥,你那么快就不記得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