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要不是當(dāng)時我知道米又在身邊,絕對會嚇得當(dāng)場尿褲子。眾位看官一定以為我小題大做,平時貓兒咧咧嘴什么的很正常,不見得真就是在笑。但我敢保證,那晚看到的貓臉的確在笑,那種感覺說不好,有一瞬間我甚至覺得,有張人臉重合到了那貓臉上。
我當(dāng)時很不爭氣地叫出了聲,那黑貓攀著房梁向上一躍,唰地就沒影了。米又也醒了過來。我語無倫次地說那貓兒居然會笑嚇?biāo)赖巳缓笞屛医o嚇跑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米又?jǐn)[擺手說不是你的問題。我剛要問那是怎么回事,房門“嘭”地被人撞開了。
我嚇得忙用手電照過去,發(fā)現(xiàn)居然是幺叔,問他怎么來了。
他看了眼我和米又,愣了愣,壞笑著說哎喲壞了你倆好事。
說真的,當(dāng)時那個場面,別說是幺叔,隨便換個人都會亂想,我一時也無法跟他解釋。
米又自顧穿上衣服,冷冷地問他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幺叔說我倆走后,幺公放心不下,讓他暗中跟著保護(hù)我倆。剛才聽到我在屋里大叫,以為出了什么事,就沖了進(jìn)來,不想?yún)s看到了這么香艷的畫面。
我辯解說你可別亂想,我倆擱這兒辦正事呢,不信你問米又。
米又看了眼幺叔說,她剛才跟陰婆的靈魂聯(lián)系上了。陰婆告訴她,他是被我奶奶帶走的,因為對我們泄露了玄機,估計到了地下不會有好果子吃。他之前燒錢是預(yù)料到自己大限將至,想在死前問我奶奶到底是誰在暗中搗鬼,我奶奶通過符紙告訴了他。
剛才陰婆就要說出那個人了,卻突然語氣緊張,要米又提醒我房梁上的黑貓。黑貓來的時候,陰婆的靈魂就不見了。然后我的驚叫,或者說幺叔的出現(xiàn)嚇跑了黑貓。
幺叔聽米又話里的意思,是在懷疑自己,臉上有些掛不住,對我說二小你怎么看。
我說我又不是元芳,問我沒用,誰讓你這時候闖進(jìn)來的。
幺叔嘿嘿笑著說是是是,要不你給你爹打電話,看我有沒有騙你們。
我正要說算了沒這必要,米又冷著臉點頭說,打。
我當(dāng)時感到氣氛有些尷尬,不知道該怎么辦。不過看幺叔也沒在意的樣子,對他說了句對不住,就撥了我爹的電話。電話很快就通了,那邊人聲嘈雜的,似乎他們也都沒睡。我爹說確實是幺公喊他跟來的,一來不放心我倆,二來畢竟米又是外人,不能盡信。
掛了電話,我感覺自己心里懸著的一塊石頭也跟著落了地。也許在我心中,我比自己想象的更愿意去相信我幺叔。人的情感很多時候會左右思想,導(dǎo)致問題判斷出現(xiàn)失誤。這是個很簡單的道理,可惜很多時候我們即使理解透徹也還是一樣會犯錯誤。
幺叔洗脫嫌疑,做作地長吁了一口氣,問我剛才說的黑貓是怎么回事。我把看到貓臉會笑的事情告訴他。幺叔問那會不會就是那個鬼差。米又說感覺不像,如果真是鬼差,它見了我沒理由跑,而且她當(dāng)時也感覺不到周圍有煞氣。那黑貓,極有可能就是我奶奶。
給她這么一說,我突然就覺得剛才迷迷糊糊看到的那張人臉,確實好像老婦的臉。我把看到人臉的事告訴他倆,問米又我奶奶看到我為啥要跑,我又不會伸手向她要糖。
米又表示她也不確定,一種可能是我奶奶的靈魂還有殘留的人性,她聽師父說過,如果活人能看清死去親人靈魂的樣子(尤其是臉),很容易被勾魂,我奶奶是為了保護(hù)我才避開;還有一種可能是她不是在躲我,而是在躲其他人,或者其他什么東西。
幺叔本來在一旁聽得入迷,聽米又話鋒一轉(zhuǎn)好像又繞到他頭上了,哭喪著臉對我說這丫頭還是不相信我。
米又說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說可能你無心之下帶的什么東西,或者你本人的氣息,驚擾到了二小的奶奶。
我說行了咱別擱這兒整三國殺了,想想怎么找回我奶奶的遺體吧,這都三晚了,我奶奶就算還沒熟悉鬼差的業(yè)務(wù)也已經(jīng)尸變了,情勢對我們完全不利。
米又搖搖頭說尸變不至于,不過我們確實時間不多,四天之內(nèi)找不到你奶奶的遺體,我們就徹底失敗了。
幺叔問那怎么才能找回二小奶奶的靈魂,要不然買些魚來試試,靈魂既然附身在黑貓身上,把本體誘來應(yīng)該也能找到靈魂。
米又笑著說,靈魂附體是隨機的,不可能長久寄宿在一個本體身上,你就別動歪點子了。
米又說她還有個法子,不過她現(xiàn)在包裹里材料不足,得去集市上添購。她說我們今晚就先這樣,回去養(yǎng)精蓄銳,等白天下山買齊了東西,晚上再去我們村的墳地走一遭。
說著我們仨前后出了屋。米又最后出門,對著黑暗里雙手作揖拜了拜。我問她這是干什么,米又笑笑說沒事,尊重逝者罷了。
我們回到我奶奶家,我爹他們都已經(jīng)各自進(jìn)屋休息了,沒有空余的床位。我對米又說不好意思怠慢仙姑你了。米又笑著擺擺手說沒事都習(xí)慣了,坐一會兒就好。
早上五點多我媽他們就陸續(xù)醒了,見我們都在內(nèi)堂坐著,略感驚訝,也沒問我們昨晚什么情況,讓我們先趕緊進(jìn)屋休息。我沒看到我爹和大伯他們,問我媽,我媽說天沒亮幺公就喊他們出去找人幫忙了。這次事情有點大,可能要借助親戚們在外的力量。
我點點頭,估計當(dāng)時太困,也沒太當(dāng)回事,就進(jìn)屋休息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感覺臉上有風(fēng),下意識地用手去抓,就抓住了雙柔嫩光滑的小手。醒過來,看到米又彎腰站在床邊,掙開我的手笑瞇瞇地說,別鬧了,我們該走了。
那天是周六,趕集的場子在三個山頭外的拱抵村。
拱抵村算是我們這片區(qū)XX族村落對外的客運站和集散地,漢依民族雜居,長期在此經(jīng)營的漢族商販不但已完全融入當(dāng)?shù)豖X族人的生活,甚至還會說一口地道的XX語。
每次趕集,拱抵村總是最熱鬧,也是人最多的,經(jīng)常會造成交通不暢,各種大巴、小巴、火三輪、面包車滴滴嘟嘟地摁喇叭趕人。很多時候你去買個什么東西,一轉(zhuǎn)身,可能同行的小伙伴就淹沒在人海里了。也正因為如此,我們這片區(qū)的派出所也設(shè)在了這里。
我們仨走到山腳的鄉(xiāng)道上等火三輪。村里的幾個老婦在道旁的田里耕作,看到我們,眼里滿是警惕和敵視,讓我很不自在。往?;貋?,她們看到我,總會熱情地喊喲大學(xué)生回來了或者喲大記者回來了之類,如今因為我一晚的失誤導(dǎo)致大家勢如水火,除了感嘆世態(tài)炎涼之外,我開始覺得自己對不起很多人。
我們等了有一會兒車才過來。我們仨上了車,發(fā)現(xiàn)車上已經(jīng)坐了五個發(fā)色各異的爆炸頭年輕小伙子,正用陰陽怪氣的聲音相互吹牛。
米又上車的時候,我注意到有兩個小伙子的眼神就沒從她身上離開過。
有個小伙子似乎認(rèn)識我幺叔,用XX語跟我們草草地寒暄了幾句,就直勾勾地看著米又,問她有沒有男朋友。米又聽不懂,歪頭看向我。
那小伙子理解錯誤,看我的眼神立刻充滿敵意。
當(dāng)時有幺叔在,我才不怕這些小毛孩子,用XX語說你們幾個別想了,她是我的。那五個小伙子直瞪著我,卻也不敢造次。
我這還沒美多久呢,幺叔突然喊下車,說是幺公讓他去木塘村請個高人,就不陪我們?nèi)ナ屑?,說完拍了拍我的肩膀就自顧跳車走了。
我當(dāng)時心里十萬只草泥馬奔騰而過,心說不帶這么坑侄子的??!那五個炸毛一看我沒了靠山,語氣開始不客氣起來。有個坐得近的綠毛,甚至開始對米又動手動腳。
我們那邊打架,向來就沒有公平和君子一說,經(jīng)常耍陰招或者掉單單,總之能贏就是大爺。所謂掉單單,就是趁你一個人的時候,群起而毆之,輕則皮開肉綻,重則中刀身亡,簡單粗暴,一點都不夸張,與某些罵架能罵一晌午的地方不可同日而語。
當(dāng)時看到其中有兩個炸毛右手掩在襯衣衣角里,我心里顧慮,就沒敢說什么。
直到綠毛開始用手去摸米又的頸子,眼看就要繼續(xù)往下走,米又避無可避,我感覺一口氣堵在胸口,渾身的血蹭地上了腦門,再也忍不住,起腳給他踢下了車。
很快我就感到身后所有肌肉關(guān)節(jié)一陣劇痛,同時腦門挨了一下,鼻子立馬一陣腥咸,跟著被人在屁股上踹了一腳,摔了出去。
這一摔摔得我天旋地轉(zhuǎn)的,還沒來得及起身,渾身上下又是各種鉆心的痛。米又似乎在叫嚷著什么,不過我已經(jīng)顧不上了。當(dāng)時有那么一瞬間,我覺得我可能就這么玩完了。
就在我快失去意識的時候,我隱約聽到那群炸毛中爆出一聲慘叫,雨點般的拳頭瞬間都停了下來,跟著感覺自己被什么人扛到背上,扔進(jìn)了車?yán)?。似乎有個聲音喊米又快上車,我看到米又臉上掛著淚跳到我跟前,然后就什么也聽不見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