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睜睜的看著阿九把自己的腦袋伸出去,然后是她的雙手和腰,我想叫她,可是卻像夢靨一樣張不開嘴。
人在做夢的時候,或許潛意識里知道自己在做夢。但是人沒在做夢,答案絕對是肯定的、不容懷疑的。
啪!帳篷外一聲巨響,我想阿九的腦袋肯定被夾斷了。
一個激靈,我忽地坐了起來,原來還真他媽是夢。
阿九也坐了起來,四目相對,我知道她也做了同樣的夢。
她顫抖的看著我:“我夢見你去動那個夾子,被打斷了腦袋……”
“我也是。”
這和剛才的情景一模一樣,我們倆都意識到,我們已經(jīng)著了什么東西的道。
阿九從脖子上摘下一串小葉紫檀的佛珠,一邊捻,嘴里一邊嘟囔。
我把帳篷拉開,兩人都傻眼了,夾子確確實實合在一起,兩片厚厚的鋼板之間,夾著我放上去的碎草,可是卻沒有夾到那個玩意。
“??!”阿九躲到我身后,指著前面慘叫一聲。
我機警的拿著手電往前面一掃,那真的是一只……說不上來是野貓還是黃鼠狼,黑色的毛,比我見過所有的貓都大,它蹲在樹樁上,眼睛幽怨的盯著我們看。
“草!”
我推開阿九,提溜上尖刀子,一個箭步躥了出去,就怕它不敢現(xiàn)身,只要是活物我就不怕。
我本以為這怪物動作肯定特別敏捷,可是我沖上去后它居然沒動彈,它不動,我反而有些被動,沒剎住車,一刀子奔著它肚子捅了進(jìn)去。
那張臉毫無表情,甚至連一聲慘叫都沒有發(fā)出來,我聞到一股腥臭腐爛的味道,那是一股鬼氣,熏得人頭暈?zāi)X脹,根本就不是動物的腥臊。
我生怕它跑了傷人,一連捅了幾刀。
“把它腦袋砍下來!”不知道什么時候,阿九也跑了出來。
我一愣,阿九太反常了,她膽子沒這么大才對,哪怕這只是一只野物,也不可能用這么極端的方式。
阿九從帳篷里掏出一個蛇皮袋子,把里面的雜物倒干凈,讓我把那東西塞進(jìn)去,用繩子系好,臉上的表情變得猙獰起來:“放把火燒死它!”
我木訥的看著她:“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東西?”
“沒什么,就是覺得它很可惡,你不敢,我自己來。”
阿九托著這只類似黃鼠狼的東西,直往樹根上撞,又用木棒敲了一頓,從我們的行囊中拿出汽油桶,在它身上拎了一些,用打火機一點,一股惡臭隨之而來。
在濃煙中,那個不怕疼不怕死的動物,忽然燒得吱吱叫起來,一個猛子蹦起來,渾身著火四處逃竄,好在這是初秋山林里露水大,否則非得引出火災(zāi)不可。
我不知道這女孩兒是不是有虐待動物的癖好,當(dāng)然這根本稱不上是一只動物,不過她的手段太過于殘忍,以至于讓我有些后怕,怕那個東西被燒怒了,回頭會瘋狂的報復(fù)我們。
阿九拿著打火機和汽油桶,靜靜的看著被點了天燈的近似黃鼠狼的動物,滿山遍野的逃竄,居然揚起了一個輕松的微笑,笑得很妖邪。
我忽然發(fā)現(xiàn)阿九從天黑后就一直很害怕,難道她怕的僅僅是這個小東西?
我恍然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的天不是那么黑咕隆咚了,透過密林可以看到星光,一輪圓月掛在空中。
只不過,今天的月亮黃到發(fā)暗,這種暗是淤血凝固的暗,感覺整片大地都被月亮映襯的有股血腥的味道。
不僅是月亮的顏色,連形狀都變了,農(nóng)歷十五肯定是月圓之夜,這輪月亮更像一個QQ表情包中的笑臉,隱隱綽綽,甚至還有頭發(fā),越來越像一個人的臉。
連空氣的成分都變了。
隱約中,一首空靈的音樂環(huán)繞在耳邊,是一首很古老的民謠,雖然沒有聽過,但是曲風(fēng)很另類古典,有點類似京韻大鼓的味道。
我仿佛看到一副畫面,幾個鬼子兵在密林中點燃一堆篝火,圍著火堆跟著彈弦樂器哼唱一首民謠,他們圍坐的位置有一個山洞,山洞里聚集著一雙雙憤恨的眼睛,但是畏懼鬼子的鋼槍不敢出來。
這時,猩紅的月光中,一個藝伎模樣的女人從一棵大樹后閃出來,跳著異國他鄉(xiāng)的舞蹈,圍著篝火堆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撩撥起幾個鬼子兵的唔鬧喊叫。
那個藝伎朝著我的方向看了一眼,亦步亦趨的走過來。
“海子!海子!”
我仰著頭看著暴漏無疑的月亮,居然陶醉于這幅畫面之中。歌聲、舞蹈、喧鬧,以及山洞之中的憤恨,如同在時空中飄蕩了半個世紀(jì),悠悠的從天外飄到我們身邊。
“海子!看什么呢?”
我胳膊一陣刺痛,轉(zhuǎn)頭一看,嚇了一跳。
“娜娜?你,你怎么來了?阿九……阿九呢?”我記得阿九虐殺了騷擾我們的那只黃鼠狼,可是眼前并沒有她的影子。
“我怎么知道?”
“你……”我完全懵了,娜娜不是在醫(yī)院嗎,雖然大伙都知道今天晚上山上有不同尋常的事情發(fā)生,但是正常人怎么會來湊這個熱鬧。
娜娜說:“不是你們給韓老板打電話讓我送飯和工具來嗎?”
“送飯?”我訝然失色,草擬妹的你有心沒心,這個當(dāng)口誰有閑心吃飯。
我又一想,娜娜的膽子曬干了也有二斤,換成別人不敢,她或許真的敢,“你,你是怎么來的?”
“廢話,我爬來的。”娜娜白了我一眼,“開車,車停在殯儀館了,先去吃飯吧。”
我警惕的神經(jīng)漸漸松弛下來,再看月亮?xí)r,怎么可能是猩紅色,很正常,樹林子里蟲鳴蛙叫的聲音也很正常,微風(fēng)徐徐。
我和娜娜拉開帳篷。
“那個港妹呢?”娜娜問。
“是啊……阿九呢?剛才還跟我跟前兒打黃鼠狼來呢,怎么一轉(zhuǎn)眼就不見了。”
娜娜從帳篷里出來,一眼看到靈棚的旮旯,阿九瑟瑟發(fā)抖的蹲在那里,用雙手死死的捂著自己的嘴巴,眼睛睜得碩大溜圓。
“阿九,你咋……”
“?。?rdquo;
我話音未落,阿九蹭的跳了起來,躲到娜娜身后。
我下意識的看看自己的身后,什么也沒有,心底有點火:“阿九你是不是又看見啥臟東西了?”
阿九驚恐的看著我,娜娜心疼的拍了拍她腦袋,看著她哭得梨花帶雨的樣子,難免要安慰呵護一番。
娜娜把她扶到帳篷里,給她喝了一大口白酒壓壓驚,問她都看到什么了。
“海森(先生),他,他要殺我。”
我在帳篷后都有種沖進(jìn)去,抽她倆大耳刮子的沖動,但一直克制著。
“海子要殺你,為什么啊?”娜娜吃驚的問。
“海森說外面有一只眼睛盯著我們看,后來發(fā)現(xiàn)是一只黃鼬或者野貓,他,他就把大夾子下到門口了。沒過多久,夾子的機關(guān)被野貓踩到,海森就沖了出去。我爺爺說輕易不要離開帳篷,我拉他沒有拉住,就追了出去。”
阿九擤鼻涕抽抽搭搭的說:“我出去后,海森就看著樹林發(fā)呆,我叫了他一聲,他轉(zhuǎn)過頭來突然按著我,要用刀子捅我,他把我打昏了,裝進(jìn)一個大袋子里,還往我身上拎汽油,后來,后來我就跑了。”
我實在忍不住這比養(yǎng)的瞎巴巴,沖進(jìn)帳篷罵道:“你腦袋進(jìn)屎了吧,我他媽燒你干啥,還不如烤只雞解饞呢。”
“你別過來!”這次娜娜和阿九異口同聲的威脅道。
娜娜在阿九的身上摸了摸,冷哼一聲:“如果不是你澆的汽油,難道是她自己沒事用汽油洗澡嗎?還有她臉上的傷怎么回事?”
娜娜問得我啞口無言,我突然想到阿九燒完那只野物后臉上妖異的笑容,感覺這丫頭不會是精神分裂吧,再不就是被鬼上身了?
好在娜娜及時趕到,不然我和阿九之間著實解釋不清。
我告訴娜娜,我看到的情形是那只野貓威脅我們,我刺殺的是夜貓,而且用汽油燒野貓尸體的也真的是阿九本人,我都是沖燈發(fā)誓。
娜娜尋思了半天,看了我一眼,又看看阿九:“你們倆會不會是產(chǎn)生幻覺了?或者著了什么東西的道,如果你們看到的是黃鼠狼什么的,或許這東西真的能干擾人的行為。”
阿九低頭不語,我知道,她從骨子里怕著我。
我更急了,張皇上說他這個孫女從小能看感覺到正常人察覺不到的東西,難道我們被鬼東西玩了,你一點感知都沒有嗎。
關(guān)鍵是我感覺這丫頭什么都知道,卻什么都不說,本來以為她膽小害怕,可是經(jīng)過這件事,我突然對她有些不放心了。
休整了幾分鐘后,娜娜說:“馬上都要十一點半了,先去殯儀館匯合。”
“娜娜姐,我不想去,還是在帳篷里安全……”阿九喃喃的說。
娜娜難得一溫柔,笑著說:“你爺爺大頭他們都在殯儀館辦法事,你們在這也不安全,放心殯儀館燈火通明的有什么可怕的呢。”
“那好吧……”
娜娜和阿九簡單的拿上幾樣隨身的東西,沿著小路出發(fā),阿九現(xiàn)在見了我,就跟小孩兒怕要飯花子似的。
我跟在后面,走了幾步想起來沒拿手機,就跑回帳篷從被子底下把手機拿出來,居然關(guān)機了?我記得是充滿電才對,重新開機,上面居然有幾十個未接電話和短信,清一色來自于大頭。
我馬上撥打過去。
“喂喂喂!海子,你們那沒事吧,怎么現(xiàn)在才接電話?”
“不小心關(guān)機了。”
“你們千萬不要離開帳篷,告訴你,今晚的事情鬧大了,娜娜突然在醫(yī)院發(fā)了瘋,我和張叔我們倆到縣醫(yī)院,這才剛剛制服娜娜,她現(xiàn)在情況……”
“打?。∧阏f什么???”
我腦袋轟的一聲炸開了,朝著山中小路的兩個人影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