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眼前灰暗的屏幕,周宇豪已經(jīng)傻在了當場,比賽結束了,而勝利的卻不是自己。
陳小豪的盲僧的確沖上去了,可自己卻仍然沒有鉤住對方的寒冰,而這一次,他的機器人再也沒有回來。
周宇豪低著頭,揉了揉臉,顯然還沒有從比賽的失利中走出來,按照老板之前說的,他倒是不用擔心那個男孩再來搶自己位置了,可是他的飯碗還保得住么?
在皇城主場,當著所有皇城粉絲的面,丟掉比賽,不管什么原因,結果可想而知。
“我們……我們居然贏了?”
看著屏幕上的畫面,這邊的黃毛也是咽了咽口水。
他從來沒想到男孩與雷哥的組合居然可以擊敗皇城的正選隊伍,他一臉激動地看著王雷,后者也是臉色微紅,看上去極為興奮。
“秦洛,我們真的贏了!”
王雷轉過身來,卻發(fā)現(xiàn)原本座位上的男孩早已不見,接著就聽到門口那邊傳來一道聲音。
“你怎么來了?”
秦洛一臉疑惑地看著沖進來的女孩,等聽到后面的響動,好像有些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女孩先是仔細打量了男孩一番,見他沒什么事,才賭氣般皺了皺鼻子,說道:
“我怎么就不能來呢,周冰的堂兄可是皇城第一輔助,今天他帶我過來就是讓他堂兄教我游戲的,怎么樣,厲害吧!”
“哦,這樣啊,他打得……還可以。”男孩神情有些猶豫。
眼看提到周冰,對方居然沒有一點反應,女孩的神色不由有些失望,卻沒有發(fā)現(xiàn),此時其他人的表情已經(jīng)古怪到了極點。
打的還可以?
你確定這不是在開玩笑?
一個全場沒有一次鉤住對方的機器人,居然被評價為打得還可以,這不是赤裸裸地在打臉么?
“哼,果然是輸了吧,看你以后還臭屁不,那你還要加入皇城戰(zhàn)隊么?”
看到男孩真的沒事,女孩也很快調整了自己情緒,嘟著小嘴說道。
聽到女孩的話,男孩搖了搖頭,只是眼中藏著幾分笑意。
此時,女孩也察覺出場上的氣氛,眼中閃過一絲訝然。
“額,難道是贏了?”
“恭喜你,贏了比賽,我們老板說了,之前的事情就算揭過了,你們可以走了。還有,老板讓我告訴你,不管什么時候,皇城的大門隨時為你打開。”
這時,陳小豪走了過來,沖著男孩笑著說道。
聽到陳小豪的話,全場人都瞪大了眼睛,這樣太夸張了吧,看來皇城的老板真的對男孩很有興趣啊,不然也不會開出如此價碼。
他們一臉艷羨地看著男孩,今天只要男孩點頭,就會有一份錢途光明的工作在等著他。
按照皇城的保底薪水,正式隊員一個月可是可以拿到5000塊的,再加上比賽獎金,表演賽的提成,一年算下來,薪水達到10萬左右,簡直和小白領相提并論了。
“我暫時沒有這個打算,謝謝了。”
在一片嘆息聲中,男孩拒絕了皇城的邀請,而那句謝謝了,則只有陳小豪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客氣,我叫陳小豪,以后經(jīng)常來玩啊。”
“嗯,我叫秦洛。”
兩人握了握手,便各自離去。
望著黑暗角落里那個一臉茫然的周宇豪,陳小豪取出自己的筆記本,在周宇豪的名字上,畫下了一條橫線。
而在那一頁密密麻麻的名單上,為今只剩下了一個人——李梟。
“只剩下一個人了……”陳小豪喃喃道。
……
一行人從網(wǎng)吧走了出來,周冰則識趣地沒有跟著,而是選擇了去安慰堂兄。
唐雪柔就那么乖巧地跟在男孩的身后,看著他與王雷兩個人在交談著什么。
“秦洛,今天多虧你了,感謝的話我就不說了,說太多就顯得我王雷矯情了??傊痪湓?,以后有用得著我王雷的地方,你支一聲便是了。”
王雷一臉感激地看著這個連著兩次救他于危難的男孩,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接了你的煙,總得替你辦點事情吧。”男孩淡淡一笑,將那根“猴掄棍”取了出來。
“接下來什么打算?”
“我打算回西安了。”
在替男孩把煙點著之后,王雷也取出來一根,抽了起來。
“嗯?”秦洛吸了口煙,有些意外地看著王雷。
“怎么?感覺有些意外么?”
王雷憨憨一笑,就這么在馬路邊蹲了下來。
“我知道北上廣這種地方,好多人都是擠破腦袋都想著留下來的,只是我出來也這么些年了,對于這些東西也算是看透了。
不富貴,不還鄉(xiāng),可這種大城市對于我這樣的人來說,只不過是一個充滿著彩色的夢,現(xiàn)在夢醒了,我也該好好考慮一下了。
我爸爸的病已經(jīng)好轉了,拖在上海并不是一件劃算的事情,而且這邊的房租也是個問題,回到西安,好歹我們老家還有房子,足夠我們爺仨住了。
況且以后我又多了一個人要管,總不能讓他再走我的老路不是?”
說著,王雷瞥了眼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少年,少年小臉一紅,不自然地看向了別的地方。
秦洛點了點頭,對于王雷的這種選擇極為理解。
“那你以后打算做點什么呢?”秦洛問道。
望著遠處皇城網(wǎng)吧隱約的輪廓,王雷微微一怔,才說道:
“等回到西安治好爸爸的病,我打算攢錢開一家網(wǎng)吧。我這小半輩子都獻給了游戲電競,恐怕剩下的半輩子也逃不脫了,到時候你要是來西安,我請你包夜!”
秦洛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必須的!”
……
送走了王雷,街道上只剩下秦洛和唐雪柔兩個人了。
此時已到了傍晚,晚霞滿天,映襯著街道上五光十色的霓虹燈,讓氣氛中透著股暖意。
夜風吹動著女孩的頭發(fā)以及長裙,兩人就這么并肩走在街道上,身影被街燈悄然拉長。
“好可惜噢,他們最終還是選擇離開上海了么?”
女孩臉上帶著一抹惋惜,她朋友不多,從小就討厭這種離別的氣氛。
別看她一副銅墻鐵壁,水火不侵的樣子,可實際上,每當轉一次學,她都要哭上好久才能緩得過來。
秦洛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其實離開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有時候做人不一定要那么執(zhí)著的。”
北上廣這種超一線城市,賺錢快,機會多是事實,但與之同時而來的便是競爭大,節(jié)奏快。
若只是想過普通日子的話,這里并不如二線的省會城市生活質量高。
因此才有了寧要家鄉(xiāng)一套房,也不要北上廣一張床的說法。
“那……你有一天也會離開么?”
女孩將帽檐往下壓了壓,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
男孩吸了口煙,沉默了一會,抬頭看向那天色漸暗的夜空,語氣蕭索道:
“我也不知道……或許會吧。”
聽到男孩的話,女孩身形頓時一僵,她抿著嘴,只是輕輕“哦”了一聲,便繼續(xù)跟男孩走了下去。
她盯著自己的帆布鞋,發(fā)現(xiàn)不知道什么時候,上面已經(jīng)布滿腳印,還有變得皺巴巴的裙子,以及那隱隱作痛的膝蓋,這一切都糟糕透了,女孩突然覺得委屈極了。
身為唐氏企業(yè)掌上明珠的她,何曾變得如此狼狽過,只是她狠狠咬著嘴唇,硬是將眼淚逼了回去。
她知道,自己不能哭,尤其是在他的面前。
接下來又是一陣沉默,兩人就這么繼續(xù)走著。
就在女孩快要被膝蓋上的傷痛折磨地快要暈倒的時候,突然,她看到男孩蹲了下來,背對著自己,沒有起身。
“上來吧,才發(fā)現(xiàn)你的腿破了,很疼的吧。”
望著男孩的背影,女孩愣了愣,只是稍稍猶豫,便紅著眼睛靠在了男孩背上。
男孩將女孩背起,就這么踩著夕陽的尾巴,步行在街道上。
路上的行人,也朝這一對投來好奇或者善意的目光。
兩人就這么繼續(xù)沉默地向前走著,空氣中似乎都有了些甜甜的味道。
望著天空漸漸露出來的星星,迎著夜風,女孩臉上露出一副追憶的神色。
“秦洛……”
“嗯?”
“你能不能講個故事聽聽???”女孩紅著臉小聲說道。
好像自己小時候,爸爸也喜歡這么背著自己,到處散步,偶爾還會講講故事,逗自己開心吧。
不知道為什么,似乎只要在男孩身邊,女孩總覺得有一種莫名的安全感。
“故事啊……”
男孩微微沉吟,接著便沉默了下來。
正當女孩以為他不會開口時,便聽到男孩用著莫名的語調,緩緩說道:
“當年,有一個十六歲的男孩,因為自己喜歡的女孩要去美國讀書,便也想跟著過去。
他的家境不算太好,又沒有熟門熟路,想要通過正常渠道去美國,自然是不可能的,他在網(wǎng)上查了很多方法,到最后選擇了一種很危險,但也相對便宜的方式——偷渡。
只不過,這個男孩似乎的運氣有些糟糕,還沒等出海呢,便被人口販子賣到了非洲做苦工,等到險而又險地逃出來后,男孩已經(jīng)是身無分文。
為了再次攢夠出海的船票,他白天就在工地搬磚拌水泥,晚上就到附近的酒吧里看場子。
非洲那邊,可不像電視里演得那么太平,實際上亂著呢,各大軍閥和武裝分子錯綜盤踞,往往昨天才建好的酒吧,明天可能就是一出廢墟。
就這么晃蕩了兩三個月,還沒等老板發(fā)工資,那人便和酒吧一起化為了廢墟。
就這樣,男孩落到了武裝分子的手里。
好在男孩機靈,又是中國人,那個武裝分子的小頭目正好是個華裔,也就留下了男孩的性命。
那個叫做三叔的家伙是做走私生意的,下個月初便有一條船要去美國運貨,男孩苦苦求了半個月才被那頭目叫上了船。
在臨出發(fā)前,那頭目一臉可惜地看著男孩說道:
“牙子,我不曉得你是為么子非得去那邊,三叔在這條路上跑了十幾年了,不知見了多少好兒郎把身子葬進了龍王爺?shù)亩抢铩0?,看你的樣子,就知道你也是個犟脾氣,也罷也罷,生死有命,你可想好了,莫要后悔啊!”
那一天,男孩跪在中年人面前,重重地磕下了一個響頭之后,便出發(fā)了。
海上風浪太大,還要不時面臨各國執(zhí)法部隊突擊檢查。
白天,男孩和那些人只能躲在甲板底下,只有到了晚上,才能出來透透氣。
就這么在海上飄蕩了不知多久,到了后來,男孩只記得每天都有同伴的尸體被從船上丟進海里。
到了登岸的時候,那一起出來的一百個人,只剩下了五個。”
“那后來呢,那男孩有和那個女孩相遇么?他們有幸福地在一起么?”
女孩正聽得入迷,眼看男孩突然停了下來,不由問道。
“后來啊……沒有后來了。”男孩背著女孩,頓了頓,笑著說道。
“哦……”
女孩一臉可惜地點了點頭,沒想到這么精彩的故事,卻沒有下文了。
突然,她身形一震,似乎想到了什么,臉色變得蒼白起來。
她看著男孩的側臉,看著他嘴角那一抹淡淡的笑容,只覺得心疼地好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