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珠跟一條透明的蟲子似的,順著男人的身子往地面上流去。
老于很小心的用棺材板橫在水珠的前面,水珠一碰到棺材板,就被吸了進(jìn)去。
老于讓大膽用手挖了一個深坑,然后把棺材板埋了進(jìn)去。
隨著水珠離體,男人的臉色也變得好了很多。
“扶他回去吧!”
老于跟富貴說,同時讓大膽背著女尸往回走。
大膽被嚇了個半死,再也不敢毛手毛腳的了,小心翼翼的把尸體背在背上,或許怕尸體會趁他不注意咬他一口吧。
老于跟他說,
“你放心吧,不會有事了。”
他的話是一劑定心丸,大膽這才邁開步子追上去,跟富貴肩并肩的往前走。
我跟老于走在最后面,或許今晚的事情只有他才能解釋清楚。
我試探的問,
“于叔,那個水球是怎么回事?”
“這些都是因?yàn)槟惆。?rdquo;
老于語重心長的說,
“從你那晚沒有回家開始,一切都改變了,恐后今后都不會再安寧了!”
我真的沒有想到,這件事會跟我有關(guān)系,老于是個很古板的人,他不會跟我開玩笑的。
看我半信半疑的樣子,老于居然微微的笑了一下,
“其實(shí)這些都是注定的,該來的終究會來的,我們坦然面對吧!”
他說得很豁達(dá),卻沒有跟我解釋什么,我們沿著大路往回走,我沒有注意到,一雙眼睛正透過灌木叢,在后面惡狠狠的盯著我。
一進(jìn)村,老于就讓死者的丈夫趕緊聯(lián)系人,把尸體連夜下葬,否則會有更大的麻煩。
男人親眼見到了發(fā)生的事情,雖然滿心的不甘,卻也不敢怠慢,跌跌撞撞的挨家挨戶的去找人。
趁著這段時間,老于讓我們把尸體放進(jìn)棺材里面,并且立即封棺。
他拿出六根用雞血泡過的棺材釘,自己非常仔細(xì)的釘?shù)焦撞睦锩妗?/p>
直到棺材被封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老于才松了口氣,他回頭跟我說,
“一會你跟大膽他們抬棺材的時候一定要多加小心,無論身后發(fā)生什么事都不可以回頭,并且在下葬之前棺材不能夠落地!”
他的表情非常嚴(yán)肅,看來這兩件事一定非常的重要。
我雖然不明白為了什么,仍舊點(diǎn)點(diǎn)頭。
我的目光落在棺材頭上的窟窿上面,我總感覺有一股股陰冷的氣息從里面冒出來。
“于叔,那個窟窿是干什么用的?用堵上嗎?我總覺得有些不妥。”
“那個窟窿是給你留的,當(dāng)然不能堵上!”
老于扔下一句話,就去指揮大膽他們準(zhǔn)備抬桿去了。
“給我準(zhǔn)備的?”
我有些摸不到頭腦,這個棺材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我正在那里琢磨著,大膽和富貴已經(jīng)拿著抬桿過來了。
現(xiàn)在叫抬桿,一會裝到棺材上之后,這幾根杠子會被稱為龍骨。
大伙七手八腳的用繩子把抬桿固定在棺材上,那些繩子都是大拇指粗細(xì)的尼龍繩非常的結(jié)實(shí),在我們看來,無論如何都是不會斷裂的。
看著大伙忙活的滿頭大汗的,我忽然覺得有些心慌意亂的,抬棺材并不是想象的那么簡單,其中涉及到的事情很多。
龍骨固定好之后,村里的人已經(jīng)到齊了。
他們好多睡眼朦朧的,但是聽到男人說要出葬,都毫不猶豫的來了。
只是他們都很害怕,都離棺材遠(yuǎn)遠(yuǎn)的站在一邊。
看看人都到齊了,老于讓我跟大膽和富貴走到棺材的前面。
那里有三根探出來的龍骨。
老于讓我蹲下身子,把最中央的那根放在肩膀上,而大膽和富貴這分別蹲在我的兩邊,跟我一樣,也把龍骨放在肩膀上。
棺材的大頭交給我們?nèi)齻€,剩下的五個人是從村民里挑選出來的。
那些人也不是隨便找的,要生辰八字跟死者不相沖才行。
三個人抬棺材小頭的龍骨,剩下的兩個分別抬住棺材的側(cè)面。
大伙雖然臉上都有驚恐之色,可是這個時候已經(jīng)沒有了退路。
老于穿著一身青色的衣服,一手拿著一把紙錢,一手握著招魂幡,然后問大伙,
“都準(zhǔn)備好了嗎?”
“好了!”
眾人齊聲回應(yīng)著。
老于有些擔(dān)憂的看了看我,或許他還是對我有些不放心。
我沖著他點(diǎn)點(diǎn)頭,尋思著,
“看來老于讓我做的這些事對我真的有些好處,因?yàn)槟樕系氖咭呀?jīng)不見了,所以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他丟臉的!”
“一,二,三,起!”
老于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回響著,等“起”字一出口,我們八人同時用力,棺材穩(wěn)穩(wěn)的抬了起來。
老于邊往前走邊隨手的拋灑著紙錢,滿天的紙錢蝴蝶似的飄飄揚(yáng)揚(yáng)的灑落下來,送葬的隊(duì)伍足有上百人,卻沒有人說話,只能聽到“沙沙”的腳步聲。
老于用有些低沉的聲音念叨著,
“一根圓竹圓溜溜,孝家請我開歌路,歌路不是容易起,未曾開口汗已流,開天天有八卦,開地地有五方,開人人有三魂七魄,開神神有一路豪光,一二三四五,金木水火土……”
棺材經(jīng)過的人家爭先恐后的把一些灶膛灰放在么口處,據(jù)說可以阻攔冤魂進(jìn)來。
天陰沉沉的,一陣陣的冷風(fēng)迎面吹來,而更加讓我不安的是,棺材頭上的那個窟窿剛好沖著我的后背,我真擔(dān)心那只小手會再次伸出來……
我給自己開解著,它不會再回來了,因?yàn)槲已郾牨牭目粗舆M(jìn)樹叢里去了。
眼看著就要出村了,忽然我覺得棺材變得很沉,就像重愈千斤似的。
一副薄板棺材以及一具尸體絕對不會這么沉的。
我咬著牙,感覺到龍骨快要把肩膀壓塌了,我聽到了繩子被墜得“咯咯”作響。
同時我聽到大膽和富貴的呼吸也變得沉重起來,估計他們跟我一樣的吃力。
雖然我很擔(dān)心,可是想起老于的叮囑,我不能回頭,仍舊拼死力的挺住!
可能是感覺到情況有點(diǎn)不對勁,老于放慢了腳步,等棺材走到他的跟前的時候,用招魂幡在棺材上掃了幾下。
棺材上的東西似乎被他給掃掉了,又變輕了。
我擦了一把汗,剛剛走出幾步,忽然覺得棺材猛的一墜,繩子“嘭”的一聲斷了!
棺材立刻傾斜了,之后一個角落在了地上。
大伙都被這突然的變故給嚇懵了,誰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跟在隊(duì)伍里面的一名女子哭嚎著跑了出來,
“棺材怎么能落在我家門口?”
老于鐵青著臉,讓大伙不要慌,他指揮眾人把繩子重新捆好。
那名女子哭喪著臉一直攔在隊(duì)伍的前面不肯離開。
我們這里有個傳說,說是送葬的棺材落在誰家的門口,那家人就會有不好的事情發(fā)生,所以她才會這么緊張。
老于實(shí)在沒有辦法,讓男人和他兒子跪在大門外面沖著院子磕了個頭,又轉(zhuǎn)身給女子磕頭。
女子才勉強(qiáng)回到隊(duì)伍里面去。
我的眼角余光忽然看到那名女子的后背上有一個濕濕的手印,如果不仔細(xì)看根本就看不出來。
“果然要有事!”
這個時候我也沒有辦法多想,最重要的是把這個要命的大棺材弄到地方。
女子一回到隊(duì)伍里,后面就傳來一陣竊竊私語的聲音,我不能回頭,只能抬著棺材繼續(xù)往前走。
奇怪的是,再次抬起來的時候,棺材又輕了,好像上面的東西已經(jīng)不在了似的。
大伙根本就沒有看到棺材上有什么,只是很莫名的分量就加重了。
天空變得更加的黑暗,白紙燈籠在風(fēng)中搖晃著,細(xì)細(xì)的雨絲散落在眾人的身上,不一會,我的臉就被雨打濕了。
老于抬頭看了看天空,有些無奈的搖搖頭,然后沖著大伙喊,
“就要到地方了,大伙打起精神來!”
他的話很有用,我感覺到棺材被他們抬得快了一些,而后面的人也停止了議論。
在夜色里,隊(duì)伍就像是一條長長的蟲子,在路上緩慢的爬行著。
墓地在距離村子四五里路遠(yuǎn)的山坡上,老于已經(jīng)安排人事先在那里挖好了坑。
借著微弱的光線,可以看到山丘跟一座大墳似的矗立在那里,有一種很沉重的壓抑感,使得我喘不過起來。
腳下的路很滑,我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走,我知道棺材一定也被打濕了,不知道上面的墨線是否還完整。
因?yàn)樵诔鰜碇?,老于又把墨線重新處理過。
棺材里的尸體就跟一枚炸彈似的,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發(fā)作。
“咯……”龍骨發(fā)出一聲脆響,棺材的分量陡然加重。
“媽的,又來了!”
我皺了一下眉頭,明顯感覺棺材的分量又加重了。
這次老于也有了準(zhǔn)備,他一個箭步?jīng)_到棺材旁邊,招魂幡被雨水打得上面的紙條都已經(jīng)粘在了一起。
他顧不得這些,招魂幡在棺材上來回的滑動著,每劃一下,分量就會減輕,可是等招魂幡過去之后,分量立刻又加上來了。
就像有什么東西在跳動似的。
棺材忽輕忽重的,弄得我的身體失去了平衡,我艱難的控制著身體,免得棺材落到旁邊的溝里。
我用眼角的余光望過去,大膽和富貴也跟我一樣,苦著臉,雨水順著臉流了下來,卻來不及抹一把。
就在這時,老于忽然停住了腳步,棺材的分量壓得我的肩膀往下一沉,險些坐在地上。
剛才還驚慌失措的吵雜聲也停了下來,耳邊只能聽到雨聲。
不管發(fā)生什么事我都不能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