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濘的山間小路,漆黑的夜晚,不記得跌倒了多少次,當我來到老瘸子墳前的時候已成了一個泥人。
“老瘸子,你不要俺了,老爹也不要俺了,嗚嗚。”跪在土包前抽泣著,不停的擦著鼻涕??墒抢先匙訁s再也不能和往常一樣的安慰我,逗我笑了。
良久,我以為老爹會來尋我,結(jié)果無數(shù)次的望向身后,空無一人。
也不嫌棄,就窩在了老瘸子的土包上一邊抽泣一邊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雨后的山間顯得格外陰冷,冷風吹過,下意識的縮了縮身子,往常這樣的時候老爹總會給我蓋被子,可現(xiàn)在當我睜開眼的時候看見的只是那隨風擺動的樹枝。
突然,一陣稀稀疏疏鐵鏈被拉動的聲音傳進了我的耳朵里,開始以為自己聽錯了,但是好像那聲音就從我的身邊發(fā)出。
我好奇,扭頭看了看,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但是這聲音從來沒有斷過。
站起身,繞著土包走了一圈,除了泥巴還是泥巴,根本就沒有鐵鏈呀。
莫不是見鬼了吧,想到鬼,全身就有些不自在了,就想回家。整個人也從剛開始的傷心中恢復了過來,我倒是忘了除了老瘸子長眠在這,還有其他人。
“幽幽歲月催人老,舊人淚干哭斷腸,回首前塵勿思量,一碗清湯忘愁腸。”一首沒有任何調(diào)子的歌謠從不遠處傳進了我得耳朵里。
莫不是真遇見女鬼了吧,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老瘸子跟我說過,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裝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不要害怕,越害怕鬼就會越纏著你。
“俺不怕俺不怕。”閉上眼睛,嘴巴里開始說糊話了,全身直哆嗦。
“哪里來的小孩,這么晚還在這里不回家?”
是鬼在說我嗎?只是鬼的聲音能這么好聽嗎?就好像是電視里那些仙女姐姐的聲音一樣,強烈的好奇心促使著我將眼睛微微睜開了一跳縫,咦,不是鬼,真的是一個仙女姐姐。
這女子一襲白色長裙,披著頭發(fā),很是清秀,和我比起來我倒是更像鬼一些。
“你能看見我?”這女子見我雙眼看她看的發(fā)直,微微皺起了眉頭。
“你是仙女姐姐嗎?是不是來救俺的瘸子爺爺?shù)摹?rdquo;我點點頭,既然她這么漂亮肯定不是鬼了,我指了指身后的土包,滿臉期待的看著她。
仙女姐姐淡淡一笑,臉上的酒窩格外迷人:“救人?算是吧,你一個人在這里不害怕嗎?”
搖搖頭,接著又點點頭:“老爹不要俺了,俺來找瘸子爺爺。”自己不爭氣,一說老瘸子和老爹又哭了。
仙女姐姐見我哭泣,蹲下身給我擦了擦滿是泥巴的臉盤:“別哭了,你看,那是不是你的瘸子爺爺?”說完,仙女姐姐指了指我的身后。
轉(zhuǎn)過頭,我瞪大了雙眼,老瘸子!
我沒有眼花,此時老瘸子真站在那個土包上笑瞇瞇的對我看著,慢慢朝我走了過來,而且他的腿也不瘸了。
老瘸子走到了我的身邊,對我點了點頭并沒有說話,而直接跪在了我的身邊,面朝著神仙姐姐了一堆我聽不懂的話。
“陽間無常使見過安然姑娘。”老瘸子雙手抱拳,一副下屬見了主子的模樣。
老瘸子不是死了嗎?他活了?仙女姐姐真的幫我實現(xiàn)了愿望呀!
“仙女姐姐太厲害了!俺瘸子爺爺活了!”哭了一天,終于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晚上笑了出來,一把抱住了老瘸子:“爺爺,俺爹不要俺了,他就要那個石頭箱子。”
“乖。”老瘸子沒有過多的說什么,而是將我拉到了他的一邊:“安然姑娘,給您添麻煩了。”
仙女姐姐擺擺手:“是什么理由讓你放棄了自己的生命,來召喚我前來。”
我好奇的看著他們兩個人,突然間,老瘸子說話不在那樣土里土氣的了,一口標準的普通話,和以前判若兩人。
老瘸子張了張嘴,深嘆一口氣,將我抱在了懷里:“魔種出世,自問我以上了年紀,根本沒有能力去阻止了,這才用命的代價召您的出現(xiàn),希望您能救救整個村子吧!”說著,老瘸子對著仙女姐姐磕了一個響頭:“孩子,快磕頭,讓姐姐救救你的老爹。”
我有些發(fā)蒙,可還是照著老瘸子的話做了。
“我且問你,這孩子為什么能看見我?”仙女姐姐拉起我:“我在這孩子身上感覺到了一種熟悉的氣息,和我弟弟一樣。”
“什么?”老瘸子全身為之一愣,好像聽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驚訝的看著我:“你是說?九爺!”
仙女姐姐微微一笑:“他身上的無常令是你傳給他的吧,陽間的事情我不能插手,一切皆有定數(shù),若是壞了天道,不是你我能承擔的起。”
“那我,豈不是。。。”老瘸子似乎有些懊惱。
“這些都是注定的,至少你的死換來了無常使的傳人。”
聽他們說話,我掏了掏自己的懷里,將老瘸子之前給我的那個包裹打了開來,是一個烏漆墨黑的鐵塊。
“時間差不多了,再過不久天就要亮了。”
我不明白仙女姐姐的話是什么意思,但是老瘸子卻站起了身子站到了仙女姐姐的身后,無奈的對我笑著,那笑容包含這太多。
其他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們要走了。
“姐姐,爺爺,你們要去哪里,你們不要走!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仙女姐姐和老瘸子竟然離我越來越遠,我想去追,可是自己的雙腳卻動彈不得:“不要!”
猛然坐起身子,自己竟然還在土包邊上躺著,看了看周圍,剛剛的一切好像都是夢,那我手上卻真實的拿著那個黑鐵塊。
跪在了老瘸子的墳前,身后好像突然傳來了一陣驚呼,是老爹!
“老爹!老爹!”老爹還是放心不下我來尋我了,連忙站起身,連滾帶爬的朝著聲音的方向跑去。
“老爹!”可是等我看清楚眼前一切的時候,內(nèi)心崩潰了,老爹滿臉都是血肉,半邊臉的皮膚全部已經(jīng)潰爛,眼珠已經(jīng)不知去向!
“老爹!你怎么變成了這樣!”哭著跑到了老爹的面前,我想抱住他,可是卻不知道該從哪里下手。
“娃兒,快走,快離開村子,那里已經(jīng)沒有家了。”老爹趴在地上,我想象不出來他是怎么找到我這里的。
“老爹,俺不走,俺要和你一起。”
“快走,老。。老爹不行了。。以后娶了媳婦兒,記得帶到我墳前,給老爹看看,孩子,你快走,沿著后山一直走下去,別回來,千萬別再回來。”
我還沒有說話,只看見一團黑影落在了我老爹的身上,老爹看著我的雙眼猛然瞪大,嘴巴好像就能塞下兩個雞蛋一般,突然全身僵硬,趴在了地上一動不動。
“??!”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盯著眼前在老爹上的黑影,竟然是一個小孩,看上去剛出生那么大,全身的經(jīng)脈都顯露在了皮膚的外面,而他的牙齒竟然如同猛獸一般,滿臉都是血跡!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坐在地上,雙腳不停的蹬著泥土后退。
那小孩張開了血盆大口,一口從老爹的身上撕下了一塊肉,不停的嚼著,老爹的鮮血不停從傷口中噴射出來,淋了我滿臉都是!
那小孩注意到了我,突然轉(zhuǎn)臉,對我張開了血盆大口,和一條惡狗一樣朝我撲了過來。
“不要!”雙手護著腦袋閉起了眼睛,等待著下一秒的命運。
只感覺整個人掉進了深淵,不停的往下墜,心臟劇烈的跳動,睜開眼,看見的卻是頭頂上的天花板。
又是這個夢,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每晚總是重復著,每天總會以同樣的方式被驚醒。
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深深的黑眼圈已經(jīng)成了我的標志,也是我們這一代人共同的特點。
我叫韓佑,今天是我大學生涯中的最后一天,也就意味著很快就要走上社會??稍谶@最后一天,我們的輔導員也不想讓我安穩(wěn)的渡過。
前不久接到通知,如果今天晚上我不去參加畢業(yè)典禮的演出,那么我就拿不到畢業(yè)證,為此我還找了我們輔導員談話,結(jié)果他就給我來了一句:“誰叫你大學四年,一個星期都見不到幾次人,能讓你畢業(yè)已經(jīng)很給你面子了,要不是看你的身份和別人不一樣,我都懶的幫你爭取這個機會,要不要去,自己看著辦。”
聽到他這話我就聳了,要是不能畢業(yè),估計我也沒臉去面對那些對我期望很高的家人吧。我是一孤兒,那天晚上我暈了過去之后醒來就在孤兒院了,關于我家里的一切似乎沒人知道,從沒有人跟我提起過,除了孩時的記憶,所有的一切都是一片空白。
只有每次握著那被我當成了傳家寶的黑鐵塊時,我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曾經(jīng)我也有家,也有屬于自己親人,雖然孤兒院的人都很好,但怎么也代替不了那份擁有血脈相連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