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覺的時候,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跟前多了個人,相信是個人遇到這種情況都會害怕。我當(dāng)時嚇得往后猛推,后腦一下撞到墻上,耳中傳來咚的一聲響,然后才感受到一陣劇痛,伴隨著頭昏眼花的眩暈感,這時候再也顧不上害怕,用手使勁的揉著后腦上的腫塊。
就在這個時候,那個人突然說話了:“大侄子,你快走吧。”這聲音聽上去有些耳熟,我再次打著打火機,出現(xiàn)在眼前的是那個叫大強子的老農(nóng)的臉。微弱的火光中,他蒼老的臉上滿是皺紋,在這樣的夜色中,顯得那樣的陰沉。
他接著說到:“快走吧,那個女人是個瘋子,你惹不起的。”
這時候我已經(jīng)從剛才迷迷糊糊的狀態(tài)中反映了過來,正要開口問他是怎么回事。就看到這老頭脖子往前一伸,沖著我手上的打火機吹了口氣,火苗一下就被吹滅了,四周一下又進(jìn)入黑暗之中,等到我再次打亮打火機的時候,人已經(jīng)沒影了。
我顧不得穿衣服,正要爬起來去追,就聽到王倩不耐煩的聲音響了起來:“這大半夜的你干嘛?”然后就覺得一只手拉住了我,我愣了一下,對王倩說道:“你沒看到嗎?那個老農(nóng),他剛才..."
“什么老農(nóng)?你在胡說什么?”王倩揉著眼睛,睡眼惺忪的說道。我一五一十的把剛才的事跟她說了,王倩啊的一聲就叫了出來,嘴里一邊喊道:“真的假的?”
我裸著上身沖到院子里,拉開了院子里的大燈,院子里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這時候公子哥從旁邊的房間里走出來,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他打著哈欠對我說:“我說大半夜的你們能不能低調(diào)一點,叫的那么大聲,還讓不讓人睡了。”
我把剛才的事告訴了他,公子哥揉著脖子問我:“該不會是你在做夢吧?”
我沖他拜拜手:“屁,我要真是做夢,也會夢到那些穿泳裝的小姑娘,怎么會夢到個老頭子呢。”這么一鬧,睡是肯定睡不著了。沖公子哥要了根煙,我穿上衣服坐在院子里開始發(fā)呆。
我當(dāng)然能肯定自己不是在做夢,這個老頭子大半夜的不睡覺,跑過來跟我說這些到底是想干什么?當(dāng)然不排除是想警示我,讓我趕緊離開的意思。
不過,我隱隱覺得這老頭子有點危言聳聽了,這種做作除了吸人眼球之外,更像是一種提醒我們此地有貓膩的暗示,很有點此地?zé)o銀三百兩的感覺。
說實話,經(jīng)歷了這么多的事,我已經(jīng)不太容易相信人了,陰謀論久了有時候真的會草木皆兵,我知道這樣不好,不過沒辦法,這就是代價。
還是得再去那個人家一趟,我總覺得這里面似乎有什么貓膩。
我開始回憶白天的一切,然后我就發(fā)現(xiàn)那家人家里的擺設(shè)似乎有點問題,是什么呢?我站起身來回的走著,沒留神一下把腳邊的水桶踢翻了,水桶里的水順著地面的低凹處往下水道流了過去。
對了,是鏡子!
這邊的農(nóng)村沒有自來水,一般家家戶戶院子里都有一口水井,這是我在二柱子家和那個老農(nóng)家都看到的。除了水井之外,二柱子院子里靠近下水道的地方擺著一個木架子,上面放著毛巾牙刷牙膏,香皂,以及一面鏡子。這是二柱子自己和住這的游客洗漱的地方。
有的時候一個地方生活習(xí)慣的養(yǎng)成,大多離不開因地制宜這四個字,說白了就是圖方便?,F(xiàn)在回憶起來,在那個老農(nóng)家里的時候,我也看到了這樣的擺設(shè),架子上除了肥皂毛巾之外,還多了各種瓶瓶罐罐的化妝品,看上去是那個氣質(zhì)優(yōu)雅的老女人用的。
但是,那個架子上卻缺少了一樣關(guān)鍵的東西,一面鏡子!
鏡子這種東西,正常情況下沒有人會去注意,然而沒有它卻是萬萬不能的?,F(xiàn)在回想起來,似乎那一家不光是院子里洗漱的地方?jīng)]鏡子,就連瘋燕的房間里,那個有點年頭的大衣柜上面,本來是一面鏡子的地方也被認(rèn)為的去掉了!
當(dāng)時我并沒有刻意去注意這些細(xì)節(jié),然而此時回憶起來,一切都仿佛過電影一樣,纖毫畢現(xiàn)。也就是說,雖然主觀上我當(dāng)時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不對勁,但是我的潛意識是有所覺察的。
然而為什么這戶人家里會沒有鏡子呢?排除掉經(jīng)濟(jì)原因(買不起),和需求原因(不需要),那么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
是避諱!這戶人家在避諱著什么!那個老女人跟那個老農(nóng)看上去都是正常人,應(yīng)該不會是他們。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瘋燕了,瘋燕對鏡子有著某種忌諱,這種忌諱應(yīng)該很嚴(yán)重,嚴(yán)重到那個老女人和老農(nóng)犧牲甘愿忍受沒有鏡子帶來的種種不便。
我心里一動,我知道怎么做了。
我又回去補了個回籠覺,天亮了之后,吃過了二柱子給我們準(zhǔn)備的福建特色早餐之后,我又跟他要了一個小姑娘們化妝用的小鏡子,塞到口袋里,然后就拉著公子哥他們又一次來到了那個女人家。
那個女人還是一副淡定的樣子,似乎她早就料到我們還會過來,那個老農(nóng)就沒看到,不知道忙什么去了。再次見到瘋燕,她還是一臉呆滯的樣子,睜大了眼睛不說也不鬧。
那個女人全程冷眼旁觀,似乎吃定我們搞不定瘋燕。
我拍拍公子哥打斷了他雞同鴨講的無用功,從口袋里拿出那把小鏡子,遞給了他,示意他把鏡子拿到瘋燕面前。我暗暗的觀察著那個女人,果然,她在看到我拿出鏡子之后,臉色一下就變了。
陳半仙暗自嘀咕了句什么,我沒聽清楚。王倩緊緊的拉著我的衣袖,一幅很緊張的樣子。
公子哥把小鏡子在瘋燕眼前晃了晃,瘋燕的目光馬上被鏡子吸引,腦袋隨著鏡子擺動而擺動,看到瘋燕對鏡子這么好奇,公子哥索性把鏡子給了瘋燕,瘋燕接過鏡子,死死的打量著。
她的臉上一片迷茫的神色,接著眼神里突然流露出恐懼的神色,她的嘴里開始吶吶的自言自語著什么,我凝神聽著,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她說的是:“不要過來。你不要過來。”
瘋燕自言自語的聲音越來越大,也越來也凄厲,她嘴里大聲喊著,不要過來,不要過來。然后她突然把鏡子用力的扔了出去,瘋燕縮在墻角抱著頭不住的自言自語著,她的身體因為極度恐懼而不停的顫抖著,我開始有點后悔,隱隱覺得自己不應(yīng)該這么對一個智力有缺陷的人,我擔(dān)心她會受不了而暈過去。
我覺得自己應(yīng)該做點什么,正要邁步朝她走過去的時候,瘋燕突然站了起來,一雙眼睛睜的大大的,眼珠子像是要瞪出來,她四處尋找著什么。我察覺出她的神色不對勁,剛想沖過去阻止她,就聽到她發(fā)出一陣高亢的笑聲,那笑聲極其尖利,讓人聽的牙齒發(fā)酸。
瘋燕一把把我推開,那個小鏡子已經(jīng)摔得四分五裂,只剩下一個紅色的背框。瘋燕用嘶啞的聲音厲聲喊著:“殺了你,殺了你。”一邊用腳瘋狂的踩著那個背框,我和老湯合力好不容易把她攔了下來,瘋燕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終于慢慢的平靜了下來。
這一切發(fā)生的時候,那個女人一直陰沉的看著,她的臉色難看的像是要滴出水來,再也沒有絲毫之前的優(yōu)雅。這時候見瘋燕平靜了下來,她才松了口氣,盯著我惡狠狠的說道:“你到底想干什么?”說著她扭頭走出了房門,把我們幾個人晾在了這里。
事情到這里完全超出了控制,我苦笑了一下,不知道該說什么,也許是見得世面比較多,陳半仙倒是沒受什么影響,他看了看瘋燕,又看了看我,然后若有所思的說道:“奇怪,她為什么會怕一塊鏡子呢?”
我掏出一支煙點上,說道:“不,她怕的,其實是她自己。”
回想起瘋燕剛才的樣子,她臉上的表情除了恐懼之外,還有深深的恨意。如果她怕的是別的什么,我都能理解。然而,我很好奇人在什么情況下會怕自己?她的精神或許有問題,可她本身的情緒絕對是真實的。
我知道在某些極端情況下,人可能會做一些連自己也痛恨的事,事后他們或者會后悔,或者會慚愧,有些人甚至?xí)鲆恍O端的事來懲罰自己,以獲得一些心理上的解脫感。
這種可能勉強可以解釋為什么瘋燕對鏡子里的自己有很深的恨意,然而卻不能說明她為什么那么恐懼?
我搖了搖頭,不再去想這些,因為如果靠猜的話,我可能一輩子也猜不出來。而且,我來這里并不是為了這個。
走出瘋燕的房間,我明顯的感到有什么不對勁,四處看了一下,我一下子愣住了,只見大門外停了一輛黑色的轎車,這不是我感到意外的原因,我感到意外的是,那輛車我十分的熟悉,只是沒想到會在這里看見。
車?yán)锩嫦聛韮蓚€人,一個是沈胖子,另一個是他的司機兼保鏢老四。沈胖子沖陳半仙點點頭,我們都跟了上去。然后他若無其事的走了進(jìn)來,那個老農(nóng)正跟在他身后,兩個人低聲說著什么,他們兩個似乎很熟悉。
從看到沈胖子的時候,我的腦子里就好像開了竅一樣,有點明白為什么瘋燕會怕她自己了。聯(lián)想起沈胖子身體上的異常,以及他手臂上的傷,我知道這種異常并不是結(jié)果,它只是一個開始,沈胖子當(dāng)時那種夾雜了灰心,恐懼,以及麻木的表情,說明了他知道自己最終會變成什么樣子,而這個結(jié)果是他萬萬不愿意承受的。
如果瘋燕也有一樣的癥狀,那么當(dāng)她看到鏡子里的自己時,會不會產(chǎn)生某種聯(lián)想?
她想到自己最終要承受一個她無法忍受的結(jié)果,所以她崩潰了,以至于當(dāng)她看到鏡子里的自己之后,總會聯(lián)想到那個后果,于是她恐懼,她恨自己不可避免的會變成那個樣子,所以她甚至想要殺死自己。
俗話說人死萬事消,那種后果一定比死更難讓人接受,也就是說她寧愿死也不愿意接受這個后果,當(dāng)我的目光掠過沈胖子的時候,我又想起他拿著刀子在胳膊上割的樣子。
公子哥輕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回過神來,那個老女人正看著我,她又朝沈胖子看了看,手里捏著沈胖子那個跟王倩身上一模一樣的玉佩,笑著說道:“真的決定了?”沈胖子點點頭:“明天就出發(fā),這一切總要有個了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