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手腕上突然多了這么個黑手印,我心里早就疑神疑鬼的,只是這些天一直沒出什么事,也就慢慢的忘了。
這時候聽這神棍突然來了這么一句,我心里一驚,下意識的就想摟住這神棍的大腿喊:“大仙兒救命啊。”可是面子上總覺得有點過不去,硬撐著說道:“你少來,哥又不是被嚇大的。”
那神棍嘿嘿一笑:“信不信在你,不過....說實話,你是不是去過什么不該去的地方?”
我一愣,難道我手上的黑手印是在長壽村沾上的?要說什么古怪地方,我這輩子也只去過這一個,還有那個工地。
我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把自己之前的經(jīng)歷說出來,就在這個時候,那個神棍居然一扭頭,走了。
我一驚,連忙追了上去,嘴里面喊道:“大仙,你別走啊。”
除了想讓這神棍幫我的忙之外,我還有點好奇。
如果我是個哪怕像如花一樣丑的女孩子,或者我渾身上下加起來的所有家當能夠在街口的燒餅攤買個芝麻燒餅的話。
我都會懷疑這神棍對我有什么財色上的企圖。
然而我不僅是個男人,而且已經(jīng)好多天沒有洗過澡,臉上的泥垢估計能有一個手指頭那么厚,頭發(fā)亂七八遭的像鳥窩一樣頂在頭上,一副標準流浪漢的樣子。
這神棍為什么會跟我搭訕?
我之前看過的一些書籍,人是一種非常功利性的動物,做每件事都有他的動機.即便是一些很小的小事,哪怕這個人做這件事的時候,并沒有刻意的去設定什么動機。
但是在他的潛意識里,依然有著特定的目的。
所以,在排除了為財為色這兩個理由之后,我也很想知道這神棍打的什么主意。
我氣喘吁吁的沖到這個神棍身前,那神棍突然停下了腳步,他扭頭朝我看了一眼,接著用他那幅賊眼四處看了一下,突然笑著對我說道:“今天生意不錯,走,哥們請你吃涮羊肉去。”
我心說這些天怎么老碰到不著凋的,先是那面癱的年輕人,然后是這個滿嘴跑火車的神棍,不過,涮羊肉總是好的。
我咧了咧嘴,沒說什么,默默的跟了上去。
跟著神棍出了公園,直奔東南邊的清真涮羊肉。
一路上總有人像看珍稀動物一樣盯著我看。不過,這些天我倒也習慣了。
那家清真店的店主是正宗的回族同胞,戴著白色的瓜皮帽,很回族的感覺。神棍沖他打了個招呼就拉著我上二樓了,看起來他是這里的熟客。
二樓的包間里,神棍先招呼店主給我們上了涼拌三絲,油炸花生米之類的小菜,又要了一瓶56度裝的二鍋頭。
在得知我不喜歡喝酒之后,這孫子開始蠻有興致的一杯接一杯的自斟自飲起來。
我要了瓶可樂,這里的菜做的有點辣,我沒吃多少就已經(jīng)辣的舌頭發(fā)麻了,要靠著可樂往下送才吃的下去。
這個時間不是飯點,店主幫我們把火鍋架起來之后,還跟神棍閑扯了兩句才慢吞吞的走了。
神棍喝了兩杯就有點上頭,這孫子一邊把一盤羊肉卷倒進鍋里,一邊神經(jīng)兮兮的說道:“老弟,你印堂發(fā)黑...”
我實在是太餓了,沒辦法,這些天就沒吃飽過,忙著把鍋子里面的香菇一塊一塊的撈到自己碗里,狼吞虎咽的吃著,也沒顧上跟神棍說話。
神棍見我沒有搭腔,嘆了口氣:“老哥可真沒騙你,你腦門上一片紫黑,這在相學上叫做烏云蓋頂,是非常不吉利的預兆,輕則家財散盡,重則災病不斷....還有你手上的黑手印,那只有在陰陽混亂,風水極其險惡的地方才可能沾上,你到底去過什么地方。”
我楞了一下,腦子里閃過那些熟悉的場景,搖搖頭把那些復雜的情緒壓了下去。
反正這神棍一時半會兒也跑不了,天塌下來,也得先吃飽了肚子再說。
從蘸料碟子里加了幾勺花生醬和芝麻醬到自己碗里,然后用筷子攪勻,這時候,鍋里的羊肉已經(jīng)有了七成熟,正是我最喜歡的口感,我用湯勺撈了很多羊肉在自己碗里,跟那些蘸料拌勻,就著杯子里的冰可樂,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那神棍無奈的撇撇嘴說道:“合著我剛才都白說了....你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吃飽喝足之后,我用餐巾紙擦了擦嘴,又往杯子里倒了點可樂,拿起來喝了一口。這里的涮羊肉不錯,不過,可樂還是肯德基里的更好喝。
我用桌子上的餐巾紙擦了擦嘴,吃飽了也喝足了,也該干正事了。
就跟那神棍要了根煙點上,深吸了一口之后,開始講我之前的經(jīng)歷。
這神棍靜靜的聽著,除了極少部分涉及隱私的地方被我?guī)н^去之外,其他的我可以說是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一點也沒有添油加醋或者偷工減料。
那神棍聽完之后嘖了一下嘴就沒音了,我雖然心里著急,可這時候也不敢打擾他。
那神棍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這事倒也不難解決,只要把你的貼身衣物,寫上你的生辰八字,埋到一個風水絕佳的地方,這事也就解決了,不過...”
我一看他的樣子就知道這孫子想提條件了,不過這也在我意料之中,當今社會可沒什么行俠仗義拔刀相助的事了,就算有,我也不敢信,還是給人錢財,讓人幫忙消災來的踏實。
不過現(xiàn)在我身無分文,去哪弄點錢給這個神棍倒是個問題,反正活人還能讓尿憋死?
于是我就咬著牙說道:“有什么話就直說吧,只要不是太離譜我都答應。”
那神棍嘿嘿一笑:“你想到那去了,我不但不要你的錢,還有辦法讓你大賺一筆”
“怎么說?”我半信半疑的看著那神棍。
這神棍把杯子里的酒一口喝干,幽幽的說了句跟他的氣質(zhì)很不搭的話:“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
我差點就笑出聲來,萬萬沒想到這孫子會說出這么一句話,還他娘的裝憂郁。
那神棍神色復雜的看了我一眼,示意我聽他說。我擺擺手,讓他繼續(xù)。
原來這神棍姓陳,家里是祖?zhèn)鞯陌胂蓛?,他老爹當年就是蘇州城著名的神算,人稱陳瞎子。
這并不是說他老爹真的是個瞎子,而是干這行你身上不帶點殘疾,就好像不正宗一樣。所以陳神棍的老爹不管去哪兒,臉上都戴著一副墨鏡。
后來名氣大了之后,雖然大家都知道他不是瞎子,可這陳瞎子的名號還是照著叫,一來二去他本名反倒沒什么人叫了。
四十多年前,陳瞎子曾幫人看過一次陰宅。
那人是個做古董生意的,跟陳瞎子家里有很深的淵源。
陳瞎子最落魄的時候還受過他很大的恩惠,所以那次出活的時候陳瞎子是格外賣力,領著一群人在云南的深山老林里轉(zhuǎn)悠了大半年。
回來的時候,陳忽悠差點都認不出自己的老爹了,胡子拉碴面黃肌瘦的,跟非洲來的難民差不多。
當時陳半仙(陳神棍太繞口不押韻,下面一律稱為陳半仙,阿彌陀佛)是十來歲的半大孩子,跟所有的同齡人一樣,每天盡想著怎么淘氣了,今天掏個鳥窩,明天抓個螞蚱什么的。
所以當時他并沒有太在意老爹的舉動。
現(xiàn)在回想起來,陳瞎子除了黑了瘦了之外,整個人身上多了一種不正常的亢奮。
那是一種對某種東西狂熱的執(zhí)著。
那東西陳半仙見過幾次,是一個不知道什么朝代的玉硅,上面刻著一些亂七八糟鬼畫符一樣的字跡,陳瞎子當成寶貝一樣從不離身。
在當時看來,一個風水師傅得到了一件喜歡的古董,似乎沒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陳瞎子后來已經(jīng)快魔障了,他變的有點神神叨叨的,整天除了那塊玉硅之外,別的事情都不怎么上心,就好像被迷失了心智一樣。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陳半仙的母親再也忍受不了,離家出走了。
陳半仙說到這里的時候,臉上有一種不易察覺的黯然的神情,顯然這件事已經(jīng)過去四十多年了,他還是不能釋懷。
我不知道陳半仙為什么把這些事告訴我這么一個陌生人,但是反正我也沒什么事,就繼續(xù)聽他說。
那一年對陳半仙來說真的是最艱難的一年,他的父親神智失常,母親離家出走,剩下他一個未成年的孩子,苦苦支撐著這個家。
在人的一生中,其實過度的早熟并不是一件好事。
那一年陳半仙開始見識這個世界真正的一面.
在這之前他的家境是極其殷實的,所謂富在深山有遠親,親朋好友往來的自然也比較頻繁,可是自從陳瞎子出事之后,那些人就換了一副嘴臉,這是當時年幼的陳半仙對勢利最直觀的感觸。
扯遠了,說回來。
陳瞎子不久之后就不行了,身體狀況惡化到了極點。但是他的神智卻變得清醒起來,隔了那么多年,陳半仙依然記得當時他老爹臉上的神情,那是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懺悔,似乎在他生命中的最后時刻,他終于看清楚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陳瞎子把那個玉硅交給了陳半仙,讓他把這塊玉硅交還給那位古董商人,并且祈求他的原諒。
到這個時候,陳半仙才知道,原來這塊玉硅竟然是老爹偷來的。
陳半仙不知道老爹那次出活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那塊玉硅有什么魔力,他只知道是這塊玉硅害的自己家破人亡。
所以當他接過那塊玉硅之后,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把它砸了。
然而陳瞎子的話卻讓他遲疑了,他最終還是聽從了老爹,把那塊玉硅送到了那個古董商人的家里。
第二天,那位古董商人就帶著一個胖胖的年輕人登門,跟彌留之際的陳瞎子談了很久。
陳半仙并不知道他們究竟談了些什么,只知道那個人離去的時候,陳瞎子臉上自責懺悔的神情已經(jīng)不見了,似乎在臨死之前,他終于打開了某些心結。
當天晚上陳瞎子就去世了,在他臨死之前,他告訴陳半仙,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陳半仙的母親,讓他一定好好照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