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自己好像是在移動,想要睜開眼,周圍卻仍是一片黑暗。耳畔似乎能聽到趙萬生還有堪布的聲音,是在叫我么?
慢慢地好像也能看到他們了。他們這是在干什么?為什么趙萬生的眼眶有些發(fā)紅呢?誒?楚九五?靈狐?韓翹陽?歐陽淞?這怎么都來了?
望向門外,還有一大堆和尚盤膝而坐在那念叨著什么經(jīng)文。這,這究竟是出了什么狀況呢?堪布手里拿著的又是什么?為什么拿著根柳條樣的東西在往我臉上撲棱呢?
“寇子!寇子。”趙萬生的聲音怎么帶著一絲哭腔?真是的一個大老爺們的,我不頂天就是受點傷么。至于么?
不對,我受傷了么?怎么一點也沒感覺到疼呢?而且不單單沒有感覺到疼,我現(xiàn)在站在這兒看著他們,那么床上的那個人又是誰呢?
“趙哥?趙哥?我在這兒?。?rdquo;跑到趙萬生的面前,指了指自己,又用手在他面前劃拉了兩下,但仍舊毫無反應(yīng)。
我像一只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癱坐在一旁,不知道用什么辦法讓他們感受到我的存在。用手去觸碰,但是手卻是順利地穿了過去;想要拿起什么,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做不到,只能由著他們在那哀傷。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我命不該絕,就在我以為自己就要被他們蓋棺的時候,從外面走進(jìn)來一個破衣襤褸,渾身散發(fā)著惡臭的老頭。
眾人見他進(jìn)來,紛紛掩著鼻子,皺著眉。就連一向沉穩(wěn)的堪布都不由地?fù)P了揚眉,“這位施主,我們正在做法事。您有什么事么?”
散發(fā)著惡臭的老頭沒有理會堪布所說的話,只是有些癡瘋地笑了笑便走了過來。
“這人還沒死,你們干嘛呢?”他的聲音并不算大,但是那句這人還沒死卻真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我也從地上站了起來飄到了那老頭的身邊。
趙萬生聞此連忙從地上爬起來緊握著老頭的手,“先生?你有辦法救他?”
老頭點了點頭接著又搖了搖頭,“一群飯桶!”他走到我的跟前撩起了貼身的衣服從中拿出了一個荷包一樣的東西,用手掏了掏拿出了一顆藍(lán)色的藥丸就要往我嘴里塞。
“你在給他吃什么?”趙萬生一把抓住了老頭的手腕,眼神中充滿著不信任。
“反正你們也是把他當(dāng)做死人了,我喂他吃什么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嘿嘿嘿。”老頭嗤嗤地笑著然后掙脫開手腕將那顆藍(lán)色的藥丸不由分說地就往我嘴里塞了進(jìn)去。
“這小子怕是多年以前就該死了的,現(xiàn)在還能活著,也真是個奇跡了。你是他什么人?。?rdquo;老頭一邊摳著鼻子一邊問道。
“朋友。”趙萬生的目光一刻也不曾離開過我,猶如春日一般將我緊緊包裹。
“哦!朋友!那么只要我能救了他,你是不是愿意做任何事呢?”老頭那本就不大的眼睛里閃過一絲陰鷙,我雖然出了魂倒也確實看得清楚。
“老先生盡管直言。我們這里這么多人,您有什么需要,我們定當(dāng)盡力滿足。”趙萬生的言辭很是誠懇,讓我在一旁聽得也是備受感動。我一直以為我的到來給趙萬生添了很大的麻煩,而且我還總是喜歡拆他的臺,他一定是不喜歡我才對。但現(xiàn)在看來,是我膚淺了才對。
老頭看了看趙萬生又看了看床上的我,最終還是點了點頭答應(yīng)施以援手。不過救我的時間并非是現(xiàn)在而是七日之后,也就是俗稱的頭七回魂夜。
“年輕人,記著,你欠我一個情!”老頭笑了笑便蹦蹦噠噠地從房間里走了出去,只留下還沒怎么反應(yīng)過來的眾人還在那呆愣。
我本還想接著看下去,看看究竟還會發(fā)生什么樣的事情。但只感覺到胳膊被什么拽著,我回頭一看一黑一白兩個帶著高帽的陰司正要將我鎖住。
畢竟現(xiàn)在的我也算半個陰陽界的人了,自然知道這兩位陰司就是著名的黑白無常了,連忙作揖求饒道,“七爺,八爺還望饒命啊。”
我望著兩位無常,他們的樣子和我過去所想的有很大的不同。白無常的確是很白,但是面貌卻很和善;黑無常也的確是很黑,但同樣他還有些矮小,一臉兇相。
兩位無常見我并不怕他們而且還稱呼他們?yōu)槠郀敯藸敚忝靼孜乙彩切逕捴?,也就把手中的鎖鏈?zhǔn)樟嘶厝ァ?/p>
白無常看了看我先開了腔,“寇恒,你既已是游魂何談饒命之說?”
“七爺,我并沒有死。不信,您去看看!”我見他說我已是游魂的時候,忙指了指床上的我對他說道。
白無常瞥了眼我手指的方向,卻并沒有動身而是讓黑無常前去。我知道這也是正常的。早在古書中便有記載,白無常為陽乃是專勾男性的陰魂和女性的陽魂,而黑無常則為陰,與白無常的職能恰恰相反。所以,現(xiàn)在去看我陽魂的也理應(yīng)是黑無常。
“真是怪了,這小子的確沒死透。”黑無常從床邊飄過來時,臉色變得更差了。鐵青著臉,好像別人欠他八百吊似的。
“沒死透?但天師說……”白無常和黑無常竊竊私語了一會兒,轉(zhuǎn)向?qū)ξ艺f道,“既然如此,你還是隨我二人走上一遭。若是經(jīng)過查實,你確不該死那么我們兄弟再放你返回陽間就是。”
我聽了白無常的話,自覺也是有道理的。畢竟他們也只是奉命前來,我又何苦為難他們呢。于是也不用鎖,便跟著兩位無常飄到了牟尼溝外不遠(yuǎn)的土地廟。嗖的一下,便從土地廟穿到了陰間。
陰曹地府和我想象中倒沒多大的出入,只是要更為氣派一些。想著從小看《西游記》時,便想著若是自己也能像齊天大圣一樣,那我第一個要來的便是地府,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那奈何橋,而奈何橋上是不是也真的有一個叫做孟婆的人為過往的游魂送上一碗孟婆湯呢?
地府的門口有兩個夜叉在那里守著,似乎是因為有無常帶路的原因,夜叉并沒有將我們攔下。于是,我們?nèi)齻€便兩前一后地穿過了黃泉路停在了酆都城的門口。
“七爺,我們?yōu)槭裁床贿M(jìn)去呢?”看著前面走得都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但惟獨到了這里,兩位無常卻停住了腳步。我看了看城墻上的牌子,酆都城。這三個大字似乎是有什么魔力一般,讓我從內(nèi)心深處產(chǎn)生了一種畏懼的心理。
“老八,你進(jìn)去找天師吧。這小子如果現(xiàn)在這么進(jìn)去可就真的沒什么余地了。”白無常指了指酆都城的大門對身旁的黑無常說道。
“七哥。就你脾氣好,還真幫著小子去看啊?”黑無常瞪著他那狹長的眼睛看著我,滿臉的怒怨。但白無常的話,他還是比較聽的,轉(zhuǎn)了個身也就消失在了這茫茫的黑色中。
半柱香的時間還不到,黑無常和一個穿著古代官服的胖胖的豹頭環(huán)眼,鐵面虬髯,相貌奇異的男人。
“天師。”白無常對著對面的男人鞠了一躬,做了一個大揖,表情上的虔誠是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
“恩。他就是寇恒?”我垂著頭,并不大敢去看這個口中的天師,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再觸怒了他。
“抬起頭!”深沉的聲音從對面?zhèn)鱽?,我雖不敢,但下意識中還是抬起了頭。
“恩。不錯,是個好苗子。你的確還不該死,但你早晚都會再來這兒的。”天師看了看我,微笑著招了招手示意我往前走兩步。
“我送你一個禮物。”天師伸出右手對著我的眉心點了點,我只感覺眉心似有一團(tuán)火在那燃燒。這感覺除了火燒外還有一點刺激連帶著我的兩只眼也有同樣的感覺。剛一閉上再一睜開時,眼前便已是現(xiàn)世了。
而我此時所站的位置也正是我在牟尼溝的住所,我的肉體也正安穩(wěn)如初地躺在床上。不過,此時屋子里一個人沒有就是了。正當(dāng)我在想為什么大家都不在時,門卻打開了。
“七日時間到,我也是時候幫你這個小兄弟招魂回來了。”那老頭可能是洗過了澡,身上倒是沒了那股子臭味,穿得還是很破爛。
只見他走到我身邊,用那還帶著一些泥土的手在我的雙眼撫了一下,然后嘴里念著“此橋不是非凡橋,張郎砍樹魯般造,橋樹昆侖山上長,月亮菩薩看到生,露水菩薩扶他長成條,張郎拿刀砍,李郎把它拖出城,48人抬上馬,餉子翩來奔鋤奔,魯般用起榔頭鋸,7天才把橋板解出城,中心拿來做橋板,漂皮拿來做橋欄,一棟橋上一棟陽,別人拿去無用處,放牛娃兒拿到山坡去,做個山欄橋,二棟橋來二棟陰,別人拿去無用處,行人搭到路上去,做個接路橋,三棟橋來三棟陽,別人拿去無用處,道士拿去做個迎亡橋,四棟橋來四棟陰,別人拿去無用處,太公拿去做個復(fù)合橋,五棟橋來五棟陽,別人拿去無用處,祖師傳我過關(guān)橋,六動橋來六棟陰,別人拿去無用處,弟子搭到廟上去,行人燒香好過橋,七棟橋來七棟陽,別人拿去無用處,弟子拿來做個招魂橋,橋頭有個土地公,橋尾有個土地婆,中間有個觀世音,波密波密念幾聲,寇恒三魂要從橋上過,沒讓三魂落黃河,三魂要從橋上過,沒讓三魂落虛空。”
接著他從懷里拿出了一張黑色的符紙貼在了我的胸口念道,“寇恒東方失了魂,東方土地送三魂,寇恒南方失了魂,南方土地送三魂寇恒西方失了魂,西方土地送三魂,寇恒北東方失了魂,北方土地送三魂,寇恒中央失了魂,五方五帝土地送三魂,寇恒東方失了魂,東方廟王送三魂,寇恒南方失了魂,南方廟王送三魂寇恒西方失了魂,西方廟王送三魂,寇恒北東方失了魂,北方廟王送三魂,寇恒中央失了魂,五方五帝廟王送三魂。寇恒東方失了魂,東方五昌送三魂,寇恒南方失了魂,南方五昌送三魂寇恒西方失了魂,西方五昌送三魂,寇恒北東方失了魂,北方五昌送三魂,寇恒中央失了魂,五方五帝五昌送三魂??芎銝|方失了魂,東方游師送三魂,寇恒南方失了魂,南方游師送三魂寇恒西方失了魂,西方游師送三魂,寇恒北東方失了魂,北方游師送三魂,寇恒中央失了魂,五方五帝游師送三魂。若在山上失了魂,山王土地送三魂,若是路上失了魂,路旁土地送三魂,若是橋上失了魂,橋梁土地送三魂,若是青苗地里失了魂,青苗土地送三魂,若是河里失了魂,河火二仙送三魂,若是墳園失了魂,墓魂土地送三魂,若是巖上失了魂,噓風(fēng)打哨,喚狗兒郎送三魂,若是房前房后失了魂,當(dāng)方土地送三魂,若是屋檐腳下失了魂,屋檐童子送三魂,若是堂屋當(dāng)中失了魂,家堂香火送三魂,若是灶前灶后失了魂,灶子灶孫送三魂,藤精樹精請你送三魂,藤纏樹纏請你送三魂,巖奔樹打,蛇咬虎傷,自逸自刎,水上而亡,岸上而亡,拽巖之鬼,吊頸之鬼,產(chǎn)后之鬼,小兒神煞,不正之鬼,不正之神,請你們送三魂。不管你三魂來不來,弟子搭起招魂臺,不管你三魂到不到,手中拿起招魂票,板凳就是招魂臺,衣裳就是招魂票。”
這招魂咒剛一說完,我就感覺身體上像是帶著磁鐵一般,我就那么瞬間被吸了過去?;昶墙K于又回到了肉體,似乎周圍的黑暗不再,眼皮也不再沉了,可以慢慢地睜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