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邊的咖啡店倒是很安靜,我便帶著她去了那里。
“小姐,麻煩給我兩杯咖啡,摩卡?”我挑了個角落和冷凝坐下后便招呼著一旁的侍應(yīng)生。
“兩杯?”侍應(yīng)生聽到我點兩杯咖啡時,先是一愣表情上也有些吃驚。
“兩杯。”我再一次重復(fù)了一遍自己的要求,一心想著要盡快支開侍者將自己肚子里的那些疑問好好問清楚冷凝。
那侍應(yīng)生見我回答得很堅決,也不好再問什么便去為我準(zhǔn)備咖啡了。我望著冷凝,示意著我已然做好了聽故事的準(zhǔn)備。
雖然說故事開講前,我是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建設(shè)的。但當(dāng)聽到真相時,我還是為之一怔的。
據(jù)冷凝所說,我是一個極陰之人,有陰陽眼,有鬼脈,是成為陰陽師的絕佳人選,百年難得一遇。然而擁有我這種體質(zhì)的人,雖有很大的希望成為陰陽師但同時也有很大的可能被其他陰陽師操控成為鬼王或者比鬼王更甚的傀王。
而她之所以帶我想回一趟家,則是因為她需要向我父親討一樣?xùn)|西,一樣關(guān)乎她今后的東西。她和父親本是青梅竹馬的關(guān)系,但因為惡靈作祟,她為了救父親便替父親擋了一劫。后來幸得師父相助,雖然不能回到陽世但卻也不用做孤魂野鬼和經(jīng)受輪回之苦了。
從此,她有了一個新的身份,那就是作為她口中師父的式神存在于這個世上。她本以為她和父親的塵緣就此了卻,但那人卻說她還有孽緣未了。而我,便是這孽緣。剛才在家樓下,她發(fā)現(xiàn)那里似乎已經(jīng)被人布下了陣勢,于是便想用潔境決探個究竟。
“那我爸呢?他現(xiàn)在怎么樣?”一想起家里那位年逾半百的男人,心里也不免有幾分掛念。
“他?他很好,只不過他現(xiàn)在還不能和你見面。”我緊緊地盯著她的眼睛,希望從中看出她到底是不是在騙我,但最終我還是選擇相信她。因為,我除了相信她也沒有別的選擇。
“我想淮云之所以把你交付給我,想必也是算出了這個劫難。”冷凝似乎看出了我神情中的那絲質(zhì)疑,頓了頓接著說道,“其實我能教你的也并不多,畢竟連自己都還是個半吊子水平。”她聳了聳肩,隨即便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
“你剛才說你不是人而是作為式神的存在,難道說?”我看著她,那有著喜怒哀樂神情的面龐是無論如何也很難將其與那些鬼怪所聯(lián)系到一起的。
“你說得沒錯,我不是人。而且,我的存在也并非是每一個人都能看到的,你若不是玉碎怕是也見不到我的。”她說得及其平淡,但卻著實沖擊到了我的內(nèi)心。我也終于明白為何當(dāng)我走進咖啡館要上兩杯咖啡時,侍者那異樣的眼神了。
“那個,那你說要領(lǐng)我見的高人是那個救了你的人么?”我喝了一口咖啡看著她臉上淡淡的悲傷,不敢去提及過多其他的事,生怕哪個不小心再觸碰到她的心弦。
“不是,他早就死了。我現(xiàn)在不過是個無主的魂罷了。”她的雙眸中閃過一絲凄涼但很快便又恢復(fù)了平靜,“一會兒領(lǐng)你去見的是你家的一個故友,你爺爺還在世的時候便和那家打過招呼的。”
“故友?”我從不知道我家還有行走在這行上的故友,雖然多多少少還是有著點疑問但想著應(yīng)該是父親的囑托也只有姑且那么信著了。
“是為厲害的人物,你個毛頭小子到時候見了人家可不要失禮??!”我并不知道她口中的厲害人物究竟會是怎樣的一個角色,也不知道這厲害究竟有多厲害,但我相信既然是安排好的,那么我能做的,也只有順從去接受了。
咖啡,我喝了三杯,蛋糕,也吃了兩大塊。她才緩緩地開了腔,“差不多也是時候了,你也該去了。”
“你不和我一起?”本以為她會說是她剛才說錯了什么,但得到的卻是她肯定的點頭。
“那個地方我是去不了的,符鎮(zhèn)太多而且也設(shè)了結(jié)界。”她從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張早已寫好地址的紙片略施法力那紙便落在了我的手中。
“你不是式神么?為什么去不了?我看你能操縱符紙還能用那些法器,難道不是說那些東西對你是不起成效的么?”我有些著急,一股腦地將自己想到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的確,對于這幾天相繼發(fā)生的事情,我是有一肚子疑問的。我以為我很平凡,卻不想我身世如此;我以為面前的她是人,卻不曾想她只是一縷魂;我以為魂便是鬼,卻不曾想世間還有介乎于這種之間名為式神的存在。
我迷惘了,對著她大聲地質(zhì)問。等待,她的解釋。
“先生,您還好吧?”我轉(zhuǎn)頭一看卻是剛才的侍應(yīng)生在那微笑詢問,我這才想起,在外人看來我一定是像一個瘋子一樣在對空氣叫嚷。
“哦。是,是。”我指了指靠近窗邊那側(cè)的耳朵,假裝是在對著藍牙講電話一般,丟下錢便從咖啡館走了出來。
“你別忘了我是式神的前提是建立在我是一縷魂的基礎(chǔ)上,而我所能用的法器也都只是我?guī)煾噶粝碌摹F渌g(shù)師所設(shè)下的陣法,結(jié)界我若貿(mào)然闖進,雖然也能成功但氣力會大損。所以,抱歉,這個地方我不能陪你去了。”
她的聲音是那般真切,我也以為她一定是就在我的身旁。但是轉(zhuǎn)身去尋,卻是怎么也沒有發(fā)現(xiàn),只是耳邊的話語愈發(fā)清晰。
“你一定要在今晚九點之前到這個地方,不然你將會遇到危險,到時怕是我也救不了你。”
我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18:33分距離她所說的八點還有近兩個半小時的時間,按照紙條上寫的地址打車過去就算塞車也用不上一個小時,便對著空氣讓她放心。
“記著,到了地方不要和任何人走。如果,一旦遇到鬼打墻,你就吐唾沫或者實在還是走不出來的話,你就咬破手指或者撒尿。”
我以為是我聽錯了,撒尿是什么鬼?連忙對著空氣問道,“啥?撒尿?”
“你不還是童子身么?童子尿的威力可是很大的!”說完這話,任憑我對著空氣再喊什么她也不再回應(yīng)了。
無奈之下,只能在路口攔了一輛出租車。
“師傅,我要到西郊,南城胡同72號。”我剛一報出地名,面前的車便一腳油門不見了蹤影。接下來又攔了四五輛,也都是相同的結(jié)果。
我有些不解,明明西郊又不是殯儀館為什么那些司機一聽到地名便一溜煙的不見了蹤影。于是在攔下第七輛空車的時候,我長了一個心眼。先是叫司機一直往前開,直到開出半里地我才把真正要去的地名報了出來。
“師傅,其實我是要去西郊南城胡同72號。”我話音剛落,司機便一腳剎車將車停在了馬路當(dāng)央,瞪圓了眼睛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我,好像我是剛從精神病院放出來的一樣。“小伙子,你要去南城胡同72號?”
“我有重要的事,拜托您了師傅。車費,我給雙倍。”其實我兜里并沒有多少錢,但是想起冷凝先前的囑咐,我還是一咬牙說出付雙倍車費的話來。
或許真的是因為車費雙倍的誘惑太大,只見那中年男人深呼了一口氣對我說道,“既然這樣,那我就送你。但事先說好,我只能送你到南城胡同那,再往里就得你自己走了。”
見此,我連忙應(yīng)允了下來。司機大叔也不再多說什么放下手剎一腳油門將車開了出去。本想趁著這近一個小時的路程好好休息一下,閉閉眼,小憩一會兒。卻不想,偏偏遇上了個話嘮的司機。
“小伙子,怎么大晚上去那?。?rdquo;司機是個中年男人,看上去應(yīng)該和我爸爸的年齡差不多大,只不過穿了一身舊工裝顯得有些老氣。
“有點急事。叔,今兒個真是謝謝你了。我攔了好幾輛車都不肯拉我。”我笑了笑,雖然不大想聊天但是想著這些司機一天到晚窩在這個小空間里怕是除了能和乘客說說話外大多數(shù)時間都是沉默的吧。所以,即使不想,我也還是和大叔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那地方,邪門著呢。”大叔似乎并不愿意提起那個地方究竟怎樣,從兜里摸出一盒煙遞了過來,“念書?會抽煙不?”大叔看了我一眼,嘴角往上一咧,一排被煙油熏得焦黃的牙齒便露在了我的面前,還帶著老煙民固有的口氣。
看著大叔遞過來的白紅梅,我的心隱隱地疼了一下。“謝謝叔,我不會。我就在政法大學(xué)念大二。”其實就我本身來說,是不喜歡把自己的私事講給一個陌生人聽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和我的父親無論是年級還是外形都有著那么幾分相似,我便把在那念書毫無保留地告訴了他。
“喲,大二了呀。真好!我家強子今年才大一,他這孩子可省心了。”我相信你大叔口中的強子就是他的兒子,因為我能感受到他談及這一切時眼神中散發(fā)出的那束光,是自豪。
不大的出租車里,一個中年男人和一個青年男人在那胡吹亂說著。時而談?wù)勅松磥?,時而扯扯國家大事。而在聊天時,我也知道了大叔姓陳,和我算是地地道道的老鄉(xiāng)。因為他也是從前陽鎮(zhèn)出來的,祖祖輩輩都是靠種地謀生的,而他是因為早些年跟一個師父學(xué)修車手藝時才得以考了駕票。但即使有了駕票若不是他口中的強子有出息的話,他怕是也會選擇在地里刨上一輩子的食兒。
一個小時的路程說遠不遠,說近不近。等到車停在城南胡同口時,我已經(jīng)著實感覺到自己的屁股被顛得有些開花。雖然車并沒有送到我真正的目的地,但是一想起那露著黃牙的微笑和他提起兒子自豪的申請時,我還是選擇多給了大叔五十塊,并且把自己的電話留給了大叔。
事實上證明,我那晚強烈地要求把自己的號碼留給大叔是一件多么正確的抉擇,但這都是后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