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九月,鷹飛草長。
天城城郊的上空湛藍清澈,像是一面巨大的用藍寶石打磨而成的鏡子,橫鋪寰宇。
空氣里混著淡淡花草香氣,比起城里好聞地不止一星半點。
柔和的陽光傾瀉在綠草地上,照在李默那張好看但沒有血色的臉上。
此時他躺在城郊的一處淺草地,望著頂頭的天空,一臉茫然。從旁邊綠草被壓踩的新鮮印痕看來,他是從別的地方一路跌跌撞撞連滾帶爬來到這里。
他看起來約莫十五六歲,劍眉星眼,左眼眼角的淚痣并不妨礙他在大部分女性眼中留下玉樹臨風的印象。
“他娘的,這是什么情況,難不成真有重生一事?”
一陣陣劇烈的疼痛感襲來,頭疼欲裂的巨大痛楚令他幾乎昏厥,兩世記憶融合的過程簡直是磨人……
“怪不得醒來時是在亂葬崗...李巖你可真夠狠毒,下手如此狠,可見心性是多么毒辣!呵呵,不過是家族大長老之子,當真以為可以無法無天?”
......
他重生的這名軀體的主人也叫李默,是天城四大世家之一李家前家主李御的兒子。
這日練完劍法來到天城城區(qū)的拍賣場,本想買把稱手的佩劍,碰巧遇到李巖和幾名其他世家的子弟,聽到這幾人對他父親出言不遜,爭執(zhí)了幾句后不歡而散,本以為這事就這么過了,不料這李巖居然懷恨在心與家族族員李猛尾隨他..
“重傷他人棄而不顧,這與殺人拋尸有何區(qū)別?你們倆可真夠膽大妄為的,視他人性命為草芥,呵呵…放心吧,既然我重生到你身上,以后我即你,你即我!仇我是一定會報的,安心離開吧!”李默心頭怒意滋生蔓延,對另外一個李默那縷不舍離去的神魂說道。
李默的內(nèi)心獨白剛止,前身李默那最后的一縷神魂便抽離而去……
他起身拎起那柄跟隨自己多年的銹跡斑斑的破劍,不由得感慨萬分。
“前世是名至死一事無成的屌絲,這世何定要把握機會逆襲一把,仗劍天涯,刺破蒼穹,豈不快哉?”
“李巖,既然你不顧手足之情,那也別怪我李默無情!”他回頭看了一眼遠處的亂葬崗,心念已定。
當然,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避開對手的鋒芒,知己知彼方可百戰(zhàn)不殆,眼下最重要的是練好那套怒雷劍法,氣盾防御和武魄力量不如他們,武技嘛,未必……
前世身為一個喜歡看兵法的屌絲,李默深諳欲速則不達這個道理。
他眉毛挑了一下,努力壓下這些漫上心頭的念想,大步流星朝天城的城門走去。
此時他身后的藍穹之上,一只雄鷹在展翅翱翔,搏擊長空,鷹唳驚云。
......
如今重生的這片大陸叫做神衍大陸,武者無數(shù),煉魄為主,武道等級每一級都好似一道巨大鴻溝,除非擁有逆天天賦,否則越級對戰(zhàn)幾乎等于送死。
武道一途,除了勤奮,更重要的還是武者自身所擁有的武魄。
感應(yīng)能力強者往往進步神速,可以說與武者將來的成就息息相關(guān)。
武魄之中又以刺靈這種傳說中的全能禁忌武魄最為強大難得,說是鳳毛麟角也不為過。
然則神衍大陸之武道修煉又分為煉魄與煉念兩大派別,呈分庭抗禮之勢。
當然,幾百年來在神衍大陸武界一直流傳著關(guān)于其它派別的傳說,真?zhèn)尾豢煽肌?/p>
李默就曾聽家族中人說過,幾百年前曾出現(xiàn)一名傳奇武者,縱橫武界,一生從無敗戰(zhàn),而他所秉持的武念和修煉風格與這兩派更是大為不同...
“這種修煉風格真的這么狂霸無敵,從未戰(zhàn)???難道他是神不成?!”李默邊走邊想,難以抑制內(nèi)心的興奮,夢想著有一天自己也能達到那名武者的高度。
想到自己父親一年前的遭遇,李默的拳頭緊握,目光變得堅毅無比。
強者為尊的世界,一切都是以實力說話,從亂葬崗重生回來的他深深懂得這個鐵一般的事實。
雖說武者對決難以做到點到為止,但一年前父親被對手三劍之內(nèi)奪命,這對于他而言實在是無法接受。
青柳宗再怎么強大,擁有銀色氣盾護體的父親絕對不可能這么不堪一擊,況且對方又僅僅只是青柳宗一個名不經(jīng)傳的劍客...
事情絕對沒那么簡單!父親向來與世無爭,對方前來尋釁肯定是受人指使預(yù)先謀劃...
當然,他明白以現(xiàn)在的實力,就算知道真相也無法做點什么,而三叔一直閃爍其詞估計也是用心良苦——那李暮云現(xiàn)在是家族中的大長老,一旦點破,不但自己還會再死一次,就是三叔也可能因此喪命。
抬眼一看,已經(jīng)走到了家族演武場附近。
上百名同輩族人正聚集在演武場中央聆聽一名中年武者的演講。
“劍法的威力不僅僅是靠進攻,再華麗的招式?jīng)]了防御做后盾,倒下的不是對手而是自己。你們要好好反省一下,別說李巖,就說李猛,你們隨便三人合力都不是對手,同是家族同輩子弟,真不知道你們一天天修煉的是什么東西?”
這名中年武者是家族里頭負責訓(xùn)練新生代族人武修的李風,一向以嚴厲聞名,在天城四大世家里頭算是最不講情面的導(dǎo)師之一。
李默走進演武場開口便說,“風叔,我回來了。”
李風一見李默,臉色有點不悅,嘆了口氣說道,“李默,你一向守時,今天是怎么了?身上臟兮兮的,衣上還有血跡,這是與人打架了?”
自從家主李御被劍客三招奪命之后,李家在天城的地位一落千丈,李默身為少家主所受的辱罵他也是有所耳聞,心想李默興許是因為負氣和他人起了爭執(zhí),也就沒有當眾責罵。
人群當中的李猛和李巖倆人互看了一眼,神情有些慌亂。
李默則是當做什么都沒有發(fā)生,掃了他們二人一眼,面無表情,斂收眼芒。
這二人正擔心李默會當面說出他倆下死手之事,不過看樣子這李默好像失憶了一樣并未任何表示。
“今日不練劍法,你們自行靜坐煉氣吧,現(xiàn)在正是天地元氣最旺的時刻,對于你們往后凝聚氣盾和邁入新的武者等級都有助益。我還有它事,李巖,這里暫時由你監(jiān)督著。”
李風話音剛落,人已轉(zhuǎn)身離開。
當其他同輩族人已經(jīng)開始靜坐吸納吐氣,李巖和李猛已走到李默身邊。
李巖的父親李暮云是如今家族里最有實力和威望的大長老,雖然距離家主大選的日期還有些時日,但私底下早已是絕大多數(shù)的族人心中的不二人選。
除了親姐李萱和李侯、李修兩位青柳宗內(nèi)門弟子之外,他是家族里頭公認的實力排在第四的新生代家族子弟,在同輩當中的影響力不可小覷。
“我們的少家主練習了好幾年的怒雷劍法,有信心接我三招嗎?哦,對了,我忘了李御二叔好像三招不到就倒下,呵呵。”李巖裝作漫不經(jīng)心實則話里藏針說道。
旁邊的少年們聞聲后紛紛看向李默,眼里流露著幾乎全是不屑的神色,少數(shù)幾個甚至肆無忌憚地發(fā)出低笑。
李默這位前少家主在李家就是一個笑話,天城其他三大世家根本沒有像李默這么愚鈍的,天資最差的也是可以凝聚銅色氣盾一重,更遑論那些普通的子弟,至少也是武徒二階的修為。
李默當然明白李巖是在諷刺自己的父親李御。當年父親代表家族接受青柳宗劍客的挑戰(zhàn),不料三招之內(nèi)就被擊中,不但引以為傲的銀色氣盾被刺穿,甚至根本沒有還手的機會,三天之后便郁郁離開人世。
唯有忍辱負重,才有機會絕地反撲!
李默明白李巖是想激怒自己,好借機取了自己的性命,這樣便不會擔心之前所做的不恥之事敗露。
李猛一看李默并未答話眼珠子滴溜一轉(zhuǎn)哈哈一笑,極其刺耳諷道,“李家主之前雖說三招之內(nèi)被人所殺,在天城成為笑柄,替家族蒙羞,但也算敢于迎戰(zhàn),哪知道生出你這么一個縮頭烏龜,連巖哥的話都不敢回答,哈哈...”
李巖看了一眼李猛會心一笑說道,“李猛,你如此說可就不對了,人家有怒雷劍法這般黃品一階的武技伴身,實乃不屑于與咱們切磋...”
李巖話音剛落,在場的家族少年們哄笑一番,目光紛紛投向李默,就像是在看一個可憐的廢物。
“老子現(xiàn)在不還擊你還真當老子是原來的李默啊?”李默心里嘀咕一聲,起身看了一眼李巖,眉毛一挑而后轉(zhuǎn)向李猛。
“李猛,我且問你一句,家主之位還未重選,便是說我依然是少家主,按照家規(guī),你當面辱罵少家主,該怎么懲罰?”李默說完這話,眼神凌厲無比,怒視著李猛。
李猛本以為李默最多只會臉紅耳赤爭吵幾句,一旦在自己的言語刺激之后接受挑戰(zhàn),上了家族生死臺決斗,然后就再沒然后了...
不料這眼前的李默變得跟以往不同,出乎意料地搬出家規(guī),一時之間他想不出什么反駁的話語,愣在那里憋著氣,只得看向李巖眼神求救。
“我來告訴你吧,按家規(guī),辱罵家主,驅(qū)逐出家族,辱罵少家主,杖責五十,準備創(chuàng)傷藥敷你的腚吧!”李默淡淡說道,眼神瞥向那群看熱鬧的少年,冷如刀鋒。
“論武道修為,我暫時不如你們,論心智,簡直可以碾壓你們這群墻頭草。”李默視線轉(zhuǎn)向李巖李猛二人,內(nèi)心冷哼,“既然你二人這般狠毒,這筆賬咱們慢慢算!”
這群少年被李默的這些話震住,再看到李默這陌生凌厲的眼神,臉上的譏笑之意已經(jīng)消失,心里都在打鼓,想不明白這李默的言行跟以往為何如此不同。
雖說現(xiàn)在家族當中一切由李暮云大長老說了算,但要真搬出家規(guī),長老會成員的兒女或許有機會逃避懲罰,其他人辱罵李默這位少家主還真不好逃避懲罰。
李巖也是一怔,思索了一會這才冷哼一聲,掃了一眼在場的同輩族人說道,“所謂法不責眾,家規(guī)是死的,人是活的,再說在場上百名族人你能諸個杖責?你父親丟盡家族的臉不是事實?你至今仍只是武徒一階不是事實?就你這廢物還敢搬出家規(guī)來壓我們,老實講,沒人拿你這廢物當少家主看待!”
李猛聞言回過神來,不禁拍手叫好,盯著李默愈發(fā)肆無忌憚地露出嘲諷的神情,而在場的家族少年們只有少數(shù)不吭聲,絕大多數(shù)不再像先前那么有負擔,又是發(fā)出一陣哄笑...
“哼,一群墻頭草!父親在位時,一口一聲‘默哥’,那股親密勁...如今倒好,碰上其他世家子弟侮辱自個兒家族,只會裝聾作啞,只知窩里頭耍狠,對我蹬鼻子上臉倒是很在行,翻臉比翻書還快。”
李默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環(huán)視了一下整個演武場,徑直轉(zhuǎn)身離去。
他突然覺得與其浪費唇舌浪費時間,還不如去后山那清凈之地修煉自己的劍法,反正這一切遲早會做個徹底了斷。
要改變一個人的想法何其困難,對于這群家伙除了用實力來碾壓,說什么都是會淪為無用的廢話。
“站?。≡掃€沒說完就想走?三叔也是看不清形勢,我若是三叔,你這種對于家族一點用處都沒有的廢物,一早就該轟出咱們家族!還有,白倩你就別想了,她遲早是我的人!”
李巖愈發(fā)狂妄,朝李默的背影喝道。
李默身影一頓,回頭看著李巖,眼里射出一道鋒芒。
與此同時他的內(nèi)心難免五味雜陳,父親戰(zhàn)死斗場,自己沒有了少家主的光環(huán),這才看到了真正的人心。
人心還真是這世界最奇妙的東西,蔚藍星球那邊如此,這個世界也是如此!
“我從來就沒說過白倩是我的人,還有,你給我記著!我父親是為家族而戰(zhàn),就算戰(zhàn)死也是榮光,并無丟臉一說!”李默一字一頓說完這些話,在一片哄笑謾罵中提著破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