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溪雖然沒什么水,但是亂七八糟的石頭還是疊疊層層,除了小孩亂跳,沒什么人喜歡在這地方。
雖然覺得奇怪,我還是沒大理會那老人。
不是生性涼薄,而是常年在外面讀書,村里的老人小孩,我?guī)缀醵疾淮笳J(rèn)識。不認(rèn)識的人,大抵就不想理會,省的給自己沒事找事。
我清楚記得有一次,我看一個人面熟,隨口問了句“吃飯沒”,結(jié)果被拉著嘮叨了一個多小時。
去了朋友家,他不在,倒是他妹妹在,還有他妹妹的一個同學(xué)。
很漂亮的一個同學(xué)。
瓜子臉,瘦瘦的,長發(fā)披肩,白色紗紡披肩,笑起來的時候,一對小虎牙,兩個小酒窩,大大的眼睛和春水似得,分外明媚動人。
坐著閑扯了一下午,很快就知道,那女孩叫施琳,武城人,家里還有個妹妹。
聊到傍晚,朋友還沒回來,他父母也是走親戚去了,我不好繼續(xù)逗留下去,就只能起身,約好了明天再來之類的云云,戀戀不舍地離開。
我沒想到的是,等我路過小溪的時候,施琳居然自身后喊住了我。
“胡來——”施琳略微有些喘氣,似乎是跑過來的。隨著呼吸,胸口起伏不定,看的我心神搖曳,恨不得一把扯過來抱在懷里,用不算寬闊的胸膛,替她碾平那跌宕的起伏。
不過,我也只是想想,真要這么做,指不定一耳光就甩我臉上了。
“你……你有東西拉下了。”施琳一面說著,一面攤開手心。
在她的掌心中,一方藍(lán)色的印章,印章上的四個字,閃瞎了我的狗眼——冥通快遞!
“尼瑪,陰魂不散?。?rdquo;我低聲嘀咕著,還是接過了那個不知是什么玩意的東西。當(dāng)然,沒有忘記順帶摸了摸施琳的小手手。
冰涼冰涼的,和三月開春,溪水里的鵝卵石差不多。
摸手,講究的是一個心理效應(yīng)。
對于施琳,我還是很中意的。無論是外貌舉止,還是談吐氣質(zhì),對于一只單身狗來說,都是有著很大的吸引力,要不是當(dāng)時在同學(xué)家,我指不定就半開玩笑半當(dāng)真的撲過去喊女神了。
基于以上心理,當(dāng)我摸到施琳手的時候,可想而知的暗喜。
直到施琳的背影自視線消失,我才咂咂嘴,回味著剛才那感覺。
眾所周知,人是恒溫動物,手不應(yīng)該太涼,除非是鬼……
實在是昨夜的事情,給我留下的陰影太大,現(xiàn)在只要發(fā)現(xiàn)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恨不得立即歸納在神神鬼鬼的范疇。
暗自呸了口,我很快就把念頭扭轉(zhuǎn)過來,可能……體質(zhì)略陰吧。
一時間,我倒是把施琳來的本意忘卻了。
呵—呵—呵—呵—
奇怪的聲音,自我身后發(fā)來,把我從思緒中拉了出來。
轉(zhuǎn)頭,我頓時臉色變的有些難看。
石林中,那個我去的時候看到的老人,還在里面吭哧吭哧地走著。我去朋友家待了一個下午,他居然還在那里徘徊,沒有走出那片石林。
聽到的那個奇怪的“呵-呵-”聲,就是他發(fā)出來的。
好像……很累的樣子。
似乎感受到我投去的目光,他也抬起了頭,蒼老衰敗的臉上,擠出一個很古怪的表情,暗淡無神的眼珠,沒有絲毫光彩。
我知道,他是沖我笑。
一個下午都在石林中,之前我經(jīng)過的時候,他沖我笑我能當(dāng)作沒看到。此時再想裝作沒看見,就有些說不過去。于是,我也擠著臉,回報了一個有些古怪的笑容。
“胡——胡——胡——”他開口喊道。
嘶啞的聲音,像是風(fēng)掃過秋天的樹葉,發(fā)出的響動。
村里上了些許年紀(jì)的老人,我雖然不認(rèn)識,但大抵還是有點印象。偏偏對于這位,我著實想不起是那家的老人。
心中詫異,但我還是走了過去。
靠近石林的時候,我的手突然碰到了自己的口袋。
冥通快遞!那個該死的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印章。
我再度想起來,施琳來找我,是說我的那個印章落在了朋友家中??蔀槭裁词撬蛠恚皇桥笥训拿妹盟蛠?,或者兩人一起給我送來?
施琳——石林——
壽衣,清明節(jié),雨夜女鬼,……
手緩緩的伸進(jìn)口袋,我拿出了那個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印章。
拿出印章的瞬間,石林中的老人突然安靜了下來。
在我低頭看向那個印章的時候,他也看向了我,眼神中的炙熱和激動,他整個人都變的精神了很多。
自施琳手中接過的時候,黯淡的印章,此時散發(fā)著微微的光芒。
不刺眼,不醒目,甚至不仔細(xì)辨別的時候,會以為原本就是那樣的顏色。
“幫我把這個送給我孫子。”老人的聲音很輕,輕的讓我有些懷疑,這聲音是不是從很遙遠(yuǎn)很遙遠(yuǎn)的地方傳來,遠(yuǎn)到根本就不該屬于這個世界。
抬頭,眼前那里還是什么石林。
一片片高聳如云的山峰,奇形怪狀,陰暗的云層遮住天宇,壓抑沉悶。
“幫我把這個送給我孫子。”老人的話語,再度傳來。
可是,我看不到他在那。
“你是誰?你在那?”我大聲喊道。
“幫我把這個送給我孫子……”
“幫我把這個送給我孫子……”
“幫我把這個送給我孫子……”
“……”
單調(diào)的聲音,不斷重復(fù),自四面八方傳來,擠壓著我的耳膜。
“閉嘴!”我大聲咆哮了句,“你到底是誰,誰是你孫子?”
那噪雜的聲音,瞬息清靜了下來。
半晌,再沒響起。
“神經(jīng)?。?rdquo;我暗罵了一句,卻也開始懷疑。是不是我又在做夢,或者我覺得真實到每一分每一秒的一天,無論是我看到的我的父母,或者見到的施琳,都是在夢里。
奇形怪狀的山峰,都是獨立的,并沒有延綿起來,看上去更像是一個巨大的陣。
讓我不由地想起電視劇中,諸葛亮還在諸葛亮他大舅哥擺的那個什么迷鬼陣。
正在我選定一個方向準(zhǔn)備探索這個地方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我的腳,居然邁不動!用力拔了拔,還是邁步出去。
低頭,兩只自地上探出來的手,枯瘦如柴,死死抱住我的右腿。
腳下正前方,是一個小小的盒子。
盒子上,寫著一些我看不懂的文字。
“放手,我?guī)湍惆堰@個盒子送給你孫子!”我連忙喊道。因為那個盒子,和之前石林中的老人懷里拿著的一模一樣。
神奇地,抱住我右腿的那兩只鬼手,悄無聲息地縮進(jìn)地面。
本待一腳把那個盒子踩扁踢飛,想了想,我還是嘆了口氣,“你可別再找我啊,我?guī)湍闼途褪橇?hellip;…”
說也奇怪,我拿起那個盒子的時候,周圍高聳入云的山、積壓的云層、都和烈陽下的冰雪似得,飛快消融。
一個激靈,我恍然回神。
手中,抱著一個盒子,遠(yuǎn)處的石林中,老人的身影正在變淡,逐漸消失不見。
分明,在那老人的臉上、眼中,掛著欣慰的笑意。
翻了翻盒子,表面上空蕩蕩的什么都沒寫,可是我卻能讀出一條信息:后村,二狗子收。
二狗子,是我們村里近兩年富起來的一個人,大名叫羅圈,小時候的名字是二狗子。不過現(xiàn)在除了村里少數(shù)老人外,沒人會喊他這個名字。
我把手中的盒子翻來覆去地看了幾遍,始終沒能搞清楚這到底是什么玩意。盒子包裝的很嚴(yán)實,要拆就肯定會毀掉外面的包裝。
二狗子他爹是在兩年前走的,至于他爺爺……駕鶴西去起碼有好些年頭了。
那個時候,就算我已經(jīng)來到這個世上,但絕對是屬于一片迷糊,發(fā)生過什么都不記得的年紀(jì)。故而才會沒認(rèn)出來那位老人是羅圈的爺爺。
但不管怎么說,羅圈的爺爺,確確實實已經(jīng)走了好些年。
只是想著,我就覺得頭皮發(fā)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