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許霜雯說起我在高中時,一個“喜歡”淋雨的女生,當(dāng)時不過是一件過往的小事,但不知道為什么,在多年以后想起,卻生出了許多感慨。
我皺了皺眉頭,接著說道:“我們就這樣不時的捉弄她,一直到快入冬的時候了吧,我只記得當(dāng)時毛衣什么的都穿上了,也開始準備期末考試了,總之天已經(jīng)很冷了,我正在想新的花樣的時候。之后大概連續(xù)有一個月,每天早上來上學(xué)的時候,那個女生都會自己帶著一個臉盆來,先到水房接滿滿一盆涼水,走到教室門口,嘩的一下,摟頭蓋臉的從頭頂上澆下來,然后就這樣濕淋淋的開始上課。”
“啊,真的嗎?那豈不是要凍死了。”許霜雯哆嗦著牙,好像都感覺那滋味有多冷了。
“是呀,那時候用涼水洗個手都凍得拔手了,但她就真的是天天如此,天天如此,后來我也被她弄的害怕了,在一次她又要這么干的時候,便主動跟她賠禮道歉,當(dāng)著全班同學(xué)的面還給她鞠了三個躬。”
“再后來呢?”許霜雯又問道。
“就從我給她道歉的當(dāng)天下午開始,她就再沒來過學(xué)校了,說是病倒了,連期末考試時都沒見到她,而第二年一開學(xué),我才知道她已經(jīng)轉(zhuǎn)到另一所高中去了。我跟給她道歉的那一天,竟然是跟她見的最后一次?,F(xiàn)在想想,那真是一個很了不起,很了不起的女生,也許在那一個月期間,在病倒以前,她都是在咬牙堅持著,想比之下,我就是一個小丑,一個王八蛋,什么也不是,真是什么也不是。所以,所以,現(xiàn)在我要是能再見到她,肯定……肯定……”
“肯定什么,肯定什么,快說,快說!”許霜雯有胳膊肘捅著我的腰眼,一個勁兒的逗我。
“肯定會追她,肯定會追她當(dāng)我的女朋友行不行呀?”
“哈哈,就憑你也配,真是笑死人了。”
霜雯開懷大笑著,笑得是那么的開心,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她竟然還有如此燦爛的笑容,在她冷酷外表的背后,好像也有這樣充滿歡樂的一面。
那笑聲好像是一股春風(fēng),一場酣暢淋漓的夏雨,刮走了一切陰霾,沖走了一切蕭瑟。還是說真的有蕭瑟秋風(fēng)今又是,換了人間。
“走吧,故事我也聽夠了,該去辦正事了。”
許霜雯收起了笑容,好像還擦了擦眼角歡樂的眼淚,站起來說道。
“什么正事?”
我也起身,擦去了屁股上的泥水。
“歐陽絲絮已經(jīng)選好了她的下一個目標(biāo),現(xiàn)在我們就去找那個人,如果我們?nèi)サ募皶r,也許還能救她。”
“可是,學(xué)校里有這么多人,她要對誰下手,如果不事先看過她畫的畫,我們怎么可能知道?就算她的目標(biāo)仍然鎖定在有自殺念頭的人身上,如果那些人真的想死,肯定也會像之前一樣,是很突然的。”
“中了鬼畫魂的人跟普通的不一樣,你不就是在鏡子里看到自己都快變成骷髏了嗎?”
“那又怎么樣,我們總不能挨個給學(xué)校里的人照鏡子吧。”
“當(dāng)然不能用那么笨的方法,而且那也只是偶爾才會產(chǎn)生的現(xiàn)象。”
我看許霜雯說得胸有成竹的,看來她是已經(jīng)有辦法了。
夏天的雨來得快,去的也快,剛才還滿天的烏云,弄的跟《2012》似得,現(xiàn)在就又變成艷陽高照起來。
我跟著許霜雯出來這片草坪,她為了遮擋陽光,仍然撐著那邊黑傘,過了兩條路,來到我?guī)缀鯊臎]來過的西校區(qū),最后來到了廣播學(xué)院。
她好像對這里情況很熟悉,帶著我一直到了廣播學(xué)院樓的三層,來到了一間大教室外邊。
教室里音樂悠揚,有二十幾個女生正在跳舞,原來這是播音系的學(xué)生正在上選修的形體課。
要說人家播音系跟我們屌絲成群,丑女如云的經(jīng)濟系是不一樣,全是一水兒的氣質(zhì)美女,而且各個身材賊棒,我在這兒看她們跳了會兒舞,就覺得跟孫悟空到了蟠桃園一樣,整個人都點飄飄然了。
“陸江,你看到了嗎?歐陽絲絮下一個目標(biāo)就在這里。”霜雯站在窗戶邊上,指著里面的學(xué)生說道。
她們跳完了一支曲子后,便喝水的喝水,擦汗擦汗了,我看來半天也沒瞧出個名堂來。
“就是那個,在跟同學(xué)一幫學(xué)生,圍著指導(dǎo)老師聊天的那個,帶著個口罩。”
霜雯一說口罩我就馬上找到了,她也許是感冒了什么的,帶著一個口罩,梳著一條烏黑發(fā)亮的大辮子,跟幾個學(xué)生在一起,好像跟指導(dǎo)老師探討著某個舞蹈動作,邊說還邊舞動兩下,看起來非常的開心。
又看了一會兒,我就還發(fā)現(xiàn)她好像特別受同學(xué)歡迎,好幾個女生都圍著她轉(zhuǎn),老師也很照顧她,還會為她專門糾正動作。她們是分成了兩組,在她們這組跳接下來一支舞時,她還是眾星捧月一樣的領(lǐng)舞。
要說前面那幾位自殺或因為學(xué)業(yè),或因為感情,總之都是“情有可原”,而這位我卻怎么看,怎么覺得不像是想不開,要自殺的人。
首先,她要是功課不好,專業(yè)不出眾,老師就不會喜歡她,也不會讓她當(dāng)領(lǐng)舞,其次,雖然看不見她的臉,但就看這一對如同黑珍珠一樣的大眼睛,還有窈窕婀娜的身材,人也錯不了。這樣的女孩,不用問,那追她的男生估計比沒有一個團,也有一個加強營了。
她要是再有什么不如意的,想要自殺,那別人都不用活了。
“喂,霜雯,我說你會不會搞錯了,這樣的人好端端的,怎么會有自殺的念頭呢?”
“沒錯,就是她,你仔細看看她跟其他人有什么不同。”
她們這一堂課結(jié)束了,很多學(xué)生都陸續(xù)離開了舞蹈室,她也許是累了,先是喝了兩口水,然后就坐在木地板上,雙腿標(biāo)準的一字馬叉開,拱下身子,腦門很輕松的就貼到了膝蓋上,為了放松肌肉,還在用手給小腿按摩。
我是實在看不出個道道來,霜雯只好又說了一句:“你仔細看她的影子。”
這個女生穿這一身黑色的修身舞蹈訓(xùn)練服,只有小腿跟手臂的位置露在外面,而也就是這部分竟然沒有影子。
我瞪大了雙眼,教室有空調(diào),窗戶明明沒有打著窗簾,但連同腦袋,小臂,小腿都沒有對應(yīng)部位的影子,只有一件衣服,一條褲子的影子在隨著身體來回活動著。
“霜雯,她怎么會沒有影子?”我驚訝的問道。
“不是沒有,而是不太清楚而已,不信你看看你自己的,不也是這樣嗎?”
也許人有影子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了,以至于少了都不覺得奇怪。我伸出了手,看著它的影子幾乎就看不見,才一陣驚慌的又跑到走廊外面,伸手到光線更亮一點的地方,這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那影子變得稍微深了一些,但只要稍加留意,就會發(fā)現(xiàn)它比正常人的影子要淡很多。
霜雯看我有些慌張,這才告訴我,這就是因為我中了鬼畫魂,一部分陽氣已經(jīng)流失了,所以影子才會變淡,就跟我有時候會看到鏡子里的自己變成窟窿一樣。
那個女生也從舞蹈教室里出來了,我們就悄悄尾隨在她身后,也發(fā)現(xiàn)她的影子確實是在光線足的地方才稍微能明顯點,而在比較背陰的地方,幾乎就看不見。我這才相信,她肯定也一樣被歐陽絲絮畫了下來,是她下一個目標(biāo)。
但最關(guān)鍵的問題還是這么一個女孩,從方方面面來說,比我可以的何止百倍,我都活的來勁著呢,從沒想過自殺什么的,她為什么會有輕生的念頭。我問霜雯知不知道其中的原因,她說她也只是通過影子找到的這個人,其他的她也全不知道。
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如果不讓她盡快放棄自殺的想法,那下一個死的真就會是她。
“現(xiàn)在下一步,陸江,就看你的了。”霜雯說道。
“霜雯,你什么意思?”
她話語里好似挺對我有所期待,但我感覺她眼神里還有另一層的不壞好意。
“你現(xiàn)在就去跟那個女生套套近乎,了解一下她是為什么想自殺?”
“你說是現(xiàn)在?”
這時候那個女生沒有會宿舍,而是進了學(xué)校里的一家小書店。
“就是現(xiàn)在,我怕要是晚了就來不及了。怎么?你不會不敢吧?”
“這有什么敢不敢的,她又不是鬼,我害怕什么。”
“呵呵,我看你就是有點不敢,要是敢的話,你去呀。”
“去就去。”
霜雯用那樣一種既有輕蔑,又有嘲諷的眼光看著我,作為一個男的,怎么受的了這個,但是,我剛走進書店,來到那個女生身邊,才要說話就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