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就沒覺得周末會這么漫長,這么無聊過,不知道怎么回事又走到了校園北邊的草坪,遠(yuǎn)遠(yuǎn)的望著那顆柳樹,也就是歐陽絲絮住的那一顆,想到昨晚的險象環(huán)生,剛想扭頭就走,但卻又折了回來。
不行,我還得再勸她一次試試,而且更重要的是,我還有話要問她。
來到柳樹下,我抬頭看了看,希望她還想昨天一樣出現(xiàn)在樹杈上,但現(xiàn)在除了隨風(fēng)擺動的柳枝什么都沒有。
我坐到了樹下,心說就算這樣一直等到明天天亮,我也要把她等出來。
夏天的午后,吹的都是那種熱乎乎的暖風(fēng),就算是在樹蔭下,都一點不覺得涼快,突然天空打了一個炸雷,驚得我渾身不由得一顫,再看遠(yuǎn)處的天邊正有一團(tuán)烏云撲過來。
“你來干什么,快走吧,沒聽到打雷了嗎?小心在樹底下被雷劈死。”
是歐陽絲絮的聲音,我順著聲音抬頭一看,發(fā)現(xiàn)她果然站在一根樹杈上,仰望著天空。
“絲絮,我是有事要求你?”
“呵呵,是求我不殺你嗎?放心吧,現(xiàn)在我忙的很,沒工夫答理你,快從我眼前滾開,只要看見你的嘴臉我就覺得惡心。”
她對我說話的語氣完全變了,變得冷漠,變得無情,甚至充滿了深深的恨意,雖然我想了一整天還不明白為什么,但這種感覺比昨天她在我臉上割的那一刀還要痛,是痛入了骨髓,是痛到了心里。
“我不是來求你放過我的,而且來求你別去傷害那些無辜的人了,他們跟你又無冤無仇的。”
“還用我再跟你解釋一遍嗎?昨天我已經(jīng)跟你說的很清楚了,不是我想殺他們,而是他們本來就想死的,我其實是在助人為樂,成人之美,幫他們脫離苦海。”
“什么助人為樂,什么成人之美,他們……他們只是一時想不開而已,當(dāng)然了,也許他們是有點太軟弱了,面對不了挫折和失敗,難道你就沒聽說過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嗎?”
“哈哈,你真可以,還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她突然狂放不羈的笑起來,我承認(rèn)我是有點不知道說什么才好,才能幫她轉(zhuǎn)過這個彎兒來。
“既然你也承認(rèn)他們無法面對困難和挫折,那就沒有資格活在這個世上??傊?,你不要再跟我說這些廢話了,還有,你不要多管閑事,這樣你還能多活幾天。”
說完,她轉(zhuǎn)身好像就要走進(jìn)樹里去了。
“等等,你先別走。我最后還有話要問你。”我站在樹下大聲對她喊道。
“什么事?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她用眼角瞄了我一眼,冷冰冰的說道,透著那么的不耐煩。
我鼓足了勇氣,感到如果現(xiàn)在不問的話,以后就再沒有機(jī)會了。
“我問你,我們第一次在美術(shù)學(xué)院樓前認(rèn)識,是有意在尋找下手的對象,還是說你早就對我有預(yù)謀的?而后來的那些事,包括你說的那些話,還有跟我去劃船,看電影,都是你在演戲給我看。”
我看著她的雙眼,尋找著哪怕是一絲絲的心虛也好,承認(rèn)也罷,因為這樣反而可以讓我徹底死了心,不會在她身上留任何的牽掛,最好是從今以后徹底忘了她。
時間好像都停頓了,我們一個在樹上,一個在樹下,就這樣彼此對視著對方,好像足足過了有一個世紀(jì),但是,我發(fā)現(xiàn)我的目光好像投進(jìn)了無底深淵一樣,沒有帶來她任何的回應(yīng)。她扭過頭去,不再看著我,說道:“是又怎么樣,不是又怎么樣?”
“到底是不是?”我大聲喊著。
她只用半個側(cè)臉面對著我,說道:“是的,之前都是我在演戲,為的就是取得你的好感,讓你放松警惕,好伺機(jī)對你下手,你到現(xiàn)在才明白嗎?連這么明顯的事都要問了一遍又一遍,真是笨得可以了。”
她消失在樹冠叢中了,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一樣,這樣的答案其實早就是我預(yù)料到了的,也做好充足的思想準(zhǔn)備,但當(dāng)它真的到來的時候,還是足夠的令人刻骨銘心,還是感到好像失去了很重要的東西。
天邊的烏云,伴著一陣陣的雷聲越來越近了,沒一會兒的功夫就到了頭頂,變成了豆大的雨滴,先是落在樹葉上,而后打在頭頂,打在身上,直到打在心里。
就像很多盛夏的午后一樣,雨很快就變成了傾盆而下,我坐在樹下,也就是幾秒鐘的功夫就被徹底淋透了,連最里面的內(nèi)褲里都是水,但我仍然是惶惶若失的看著腳泡在泥水里,看著雨滴砸在草坪上,碎成的小水滴四處飛濺。
我現(xiàn)在突然有點感覺了,什么感覺呢,那就是常說好死不如賴活著,可還是為什么會有人自殺。
我現(xiàn)在就是這種感覺,好像什么都變得沒有意義了,被雨淋試了會怎樣,生病了感冒了又會怎樣,成績好不好又能怎樣,活著如此的無趣,還真不如死了算了。
咦?怎么回事?雨怎么突然停了,前面的草坪上還下得那么厲害呀,一旁路上,很多沒有準(zhǔn)備的學(xué)生,還在用書包擋在頭頂,朝最近的校室跑著??晌疫@里怎么就一滴雨都沒了呢?
我抬頭想看看天,看看是不是老天爺搞錯了,但沒看到天,就看到一把黑色的雨傘,而打著傘的竟然是許霜雯。
她還是穿著那件樸素的白色襯衫,跟一般的學(xué)生沒什么區(qū)別,便問道:“你怎么白天出來了,你就不怕被陽光照到嗎?”
“因為今天是陰天呀,只有不被陽光直接照到就沒事,當(dāng)然了,白天陽氣足,我也不可能待太久。你到這里來是找她的吧?”
我點了點頭。
“跟你的小情人聊得怎么樣呀?”
呵呵,還小情人呢,是情鬼吧,我什么都沒說,只是又搖了搖頭。
“既然她還不肯收手,你也不用在這兒淋著呀,裝個可憐相給她好看嗎?”
“你走吧,我只是想在這兒靜一靜。”
我把她手中的雨傘打到一邊,示意她不用給我遮著。
“你想靜一靜的話,也不用在這兒淋這吧。”
“我現(xiàn)在就想淋雨,覺得舒服。”
“那好,我也淋淋看,看看到底有多舒服。”
說著,她把傘仍到了一邊,不顧滿地的泥水,就坐在我了的旁邊,也是才幾秒鐘的功夫頭發(fā)就全濕了,雨水順著她的臉頰下巴流下了,幾乎變成了一道小小的雨簾,那恐怖的右半邊臉也隱約可見。
白色的襯衣被雨水浸透后,變得很薄很薄,就貼著她的肌膚,透著少女雪膚的晶瑩,竟沒有了往日的蒼白,還將滾圓的肩膀和隆起的前胸,勾勒得清清楚楚。
我盯著她的脖頸上一直流著到領(lǐng)口里的雨水,盯著她嘴唇上微微翹起,被雨水打的竟然也有點變得紅暈了,而她此刻又緩緩閉上了眼睛,好像在等待著什么,而我突然心中一股血氣涌動,真想緊緊的抱住她,緊緊的親吻她的嘴唇,好能好好的大哭一場。
但是,在最后的一刻,我卻一下笑了出來。
她不知道我為什么會突然笑了起來,手遮住右半邊臉,低下了頭,還以為我笑的是她。
“你笑什么,我有那么可笑嗎?”
她誤會了。
“沒有,我不是在笑你,而是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什么事?”
“是我還在上高中的時候,其實也沒什么好笑的,但不知道為什么,現(xiàn)在想起來還挺有意思的。”
霜雯知道我不是在笑她后,來了興致,非得讓我講講是什么事不可。
那還是我在高一的時候,班里有個女生非常的不愛說話,性格甚至都有些孤僻,我從來沒見過她主動跟人打過招呼,或者聊天什么的,無論是放學(xué),課間活動,她都是一個人,連老師都很少會問她問題,總之,她就是一個長得普普通通,存在感非常非常差,極不引人注目的女生,以至于現(xiàn)在她叫什么名字我都想不起了。
但就是有一點,她好像特別喜歡淋雨。
比如上體育課時突然下起雨來,同學(xué)們都會趕緊跑回教室里去避雨,而她卻仍然一個人站在操場上淋雨,再比如放學(xué)后雨還沒有停,其他同學(xué)都在相互借傘,兩三個一起打著回家,或者是等到家里人有人送傘來。
而她卻什么也不用,就是徑直走進(jìn)了雨里,還會不是停下來,望著天,好像還想讓雨多淋一會兒似的。
她這個奇怪的“癖好”被我們發(fā)現(xiàn)后,我們這些人的各種惡搞就開始了。
現(xiàn)在說來有點過分,其實就數(shù)我鬧的最兇。
只要是輪到我早上提前到校打掃衛(wèi)生,我都會給她準(zhǔn)備一盆涼水。就放在門上面,專等著她,如果其他同學(xué)有先來的,我都不讓進(jìn)去,怕把我精心設(shè)計的機(jī)關(guān)破壞了。
每次她一推門,門上的一盆水披頭就淋下來,我都會跟幾個同學(xué)在一旁樂得哈哈大笑。后來她被捉弄次數(shù)多了,不到上課干脆就不進(jìn)教室,而我就硬推著她去撞我的機(jī)關(guān),如果被她躲開了,我還會直接把水潑在她身上。
我講到這兒的時候,霜雯突然掐了我一把,說道:“你這人怎么這么壞呀,看人家女孩老師就這樣氣氛人家。”
我揉了揉被掐疼的胳膊,說道:“我后來也知道自己玩得太過了,就不再捉弄她了。”
“你自己還有那個覺悟呀,我看是她告訴老師了,你才停手的吧。”
“沒有,她才不會去告訴老師呢。”
“難道是你又想到什么捉弄她的新把戲?”許霜雯一臉壞笑的說道。
“都沒有,而是后來發(fā)生了一件事,讓我真真領(lǐng)教到了她的厲害,就再也不敢捉弄她了。”
“真的嗎?什么事?”許霜雯好奇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