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乾是“應鼓子”張海樓的徒弟,相面功夫自然毋庸置疑,如他所言,那鄒占星身邊的兩個女人,是死人,或者說,是死尸!
“是蠱尸。”孫天奇觀望兩眼,也得出了結(jié)論。
蠱尸,顧名思義就是利用蠱蟲控制尸體,就好像狐貍拜月,通過頭戴骷髏幻化成人,養(yǎng)這種蠱尸,必須找新鮮的尸體,內(nèi)臟挖空,灌以鉛水,內(nèi)外風干,植入蠱毒,慢慢占據(jù)整個尸體。
所以這蠱尸表面上看與常人并無二致,但內(nèi)囊已經(jīng)被蠱蟲填滿,徒具一副臭皮囊了。
“如果猜的不錯,鄭榮的尸錢蠱就是她們下的了。”我嘀咕道。
先前說過,尸錢蠱的種蠱之法極其特殊,要在男女交歡之際下手,鄭家小子怕是好色心盛,觸了那兩只蠱尸的霉頭。
這當頭,地面開始劇烈搖晃,金馬鞍上的山石躁動起來,天空烏云密布,漆黑一片。
那兩只蠱尸從地上抽出三條鐵鏈,拿捏在手上,用勁一拽。
哐!哐!哐!三聲齊響,一陣煙塵四起,三口棺材從地上飛了出來,砸在地上,撲了不少的灰。
那棺材剝蝕風化,滿身腐土,棺材底的木板已被侵蝕了一大塊。
“小子,‘浮棺’起,‘烏伊’出,你就等死吧!”天仙子哧哧地笑著。
此話一出,棺材蓋鋪開一層灰,發(fā)出沉悶的聲響,一道劃開。
那鄒占星掏出三支香,插在地上,香煙繚繞,香灰一寸一寸地往地上砸。
“起!”他輕喝一聲,沖出劍指。
棺材蓋當即哐!一下砸在地上,三具黑漆漆的尸體直立而起!
那尸體全身裹著尸布,散發(fā)出一股惡臭,眼眶深陷,臉皮像鑲了一塊鐵一樣厚重,肩上搭著一串銀錠。
“烏伊!”孫天奇怔怔地說道。
烏伊是僵尸的一種,但同旱骨樁一樣成形并非偶然,必須取“兇地”下葬,五兇之地,風、雷、水、火、土,其中火地最兇,尸體下葬前,喂以五毒,把內(nèi)臟除盡,裹上尸布,并用水銀封棺。
兇地之內(nèi),上有流火侵蝕,下有水流灌注,所以棺材表面會結(jié)上一層厚厚的土塊,棺材底下則不斷地被流水侵蝕而有所腐爛。
棺材葬法七十二,有法而葬,簡稱法葬,要么變動風水格局,要么做場法科儀式。這種養(yǎng)尸之法,稱為“浮棺”。
三分浮,七分沉。浮棺,就好像棺材在地上浮動,隨著流水侵蝕,流火攻蝕,整副棺材就好像被扔進了火爐鍛造。
所以,通過此法養(yǎng)出來的烏伊,劇毒無比,而且水火不侵,刀槍不入。
“小子,你不是想見你二爺嗎?打敗它們,我保準你們師徒倆重逢。”鄒占星冷眼一笑。
“獅子搏兔亦用全力,咱們可馬虎不得。”王乾提醒道。
不用他說我也明白,這烏伊非等閑可視之,身五尺有余,雙臂孔武有力,而且尸布上包裹著劇毒,毛發(fā)一旦沾上一星半點,不出半個時辰,必定見血封喉!
“小七,這次讓我來。”王乾怒目圓瞪,雙手從包里掏出一把銅錢劍。
銅錢劍是用五帝錢編制的,古同幣經(jīng)過人手流通于世,不知覺沾染上陽氣,能夠驅(qū)邪治鬼。
王乾提著銅錢劍,臉色一沉,三步并作兩步奔突而去。
那三具烏伊顛顛顫顫,雙腳踏地,揚起一陣陣煙塵,地上的沙石俱裂,入土三分!
“老孫,有啥法子能破了這烏伊?”我一邊觀望一邊打探。
孫天奇自幼拜入東北道教,是韓道生的徒弟,而且這小子喜好古董,對一些古經(jīng)外傳頗有研究,說不定能搜刮出破解之法。
叮!王乾提著銅錢劍反手一折,刺中了其中一具烏伊的胸口,蹦出火星子,但很快就錯開了。
只瞧見銅錢劍被砍崩了,缺了個小口,反而那烏伊刀槍不入,一點傷痕都不見。
“難。”孫天奇眨巴兩眼。
而此時王乾的額頭已經(jīng)滲滿了汗水,吃緊地觀望一下四周,三具烏伊圍斗在一起,成犄角之勢。
“王乾,我來幫你!”我拔出銀針,但左大腿先前被嬰靈咬了一口,稍微一用力,傷口就撕裂,火辣辣地生疼。
“小七,奇怪。按理說,此法煉出來的烏伊是沒有三魂的,但你看那只稍微矮小的,行動似乎有所遲緩。”玉嬌提醒道。
確如她所言,那具烏伊似乎與其他兩只有啥不同,但三具烏伊,雖然動作笨拙,都無堅不摧,硬如磐石。
“等等!我好像明白了!”我突然綻開眉眼,喜不自禁。
“王乾,你再頂一陣子,老孫過來幫手!”我喊道。
那王乾提著銅錢劍,左沖右突,沖我嘿嘿一笑:“這三只臭東西雖然兇猛,但只要我退攻為守,它們就傷不了我。”
孫天奇推了推眼鏡,沖我點頭:“說吧,需要我做啥。”
“咱們賭一把,成不成就看這一局了,我記得你的魁罡六鎖中有一個‘回溪驀林’之法?”我問。
他也不搭腔,愣愣地點頭。
先前說過,魁罡六鎖秘法是得天道的法術(shù),能夠借用自然界的力量,而回溪驀林能夠改變的是山川河流,甚至道行通天的,能夠直接改換地下水脈。
民國時期,東北教派就曾有一方士,用魁罡六鎖之法引出一條水脈,救活了一個久旱的村子,那條水脈至今還流淌,成了村子的源頭活水。
“那能在金馬鞍引出一條水脈么?”我問。
他四處觀望兩眼,冷冷地說道:“金馬鞍地勢,中間低,兩邊高,如凹槽,確實能引出水脈,但地下水脈下地七八丈,水勢怕是不大。”
“不過。”孫天奇抬頭望了一眼黑壓壓的烏云,正色道:“地下求不到,咱可以向天借。”
“成!”我激動地打了個響指,那王乾雖然只守不攻,但還是有些吃力,人力有盡時,我必須趕在他體力透支前,搞出破解烏伊的陣法。
那孫天奇也不馬虎,掏出兩張黃符,靜默凝神念叨一番,然后掏出幾炷香焚燒,用羅盤探尋地下的水脈,水流往往順著山勢而行,羅盤是探測地氣流向的,水脈的所在自然不在話下。
半炷香的功夫,只聽見天際轟鳴。
咔擦!天空豁開一道口子,像被撕裂了一般,烏云緊湊,山頭被壓得透不過氣兒。
“日月合精,吾言鄧林金翅烏王,助吾羽翼,遇林如風,履水如石,吾奉皇人帝君律令敕攝!”孫天奇叩齒掐訣,念了幾聲咒語。
金馬鞍立即刮起一陣狂風,地面隆冬,雷聲鼓噪。
“王乾!”我沖他喊道。
王乾心里神會,提著銅錢劍退了回來,那銅錢劍已經(jīng)斷了三截,只剩一寸的劍柄,烏伊的兇狠可見一斑。
“道貫三才為一氣,氣若純合火猶在!”我掏出五靈鎖,一聲咒畢,五靈鎖泛出靈光,噴出一條火舌,向三具烏伊燒去。
“火靈鎖!”天仙子一臉驚訝,不光是他,那鄒占星此刻也站不住了,老臉緊繃地望著我。
火舌吹卷開來,翻騰幾下將烏伊團團圍住。
“小七,這三具烏伊刀槍不入,銅皮鐵骨怕是很難奏效。”王乾吃緊地說道。
我悻然一笑,憑五靈火自然沒辦法焚燒這三具浮棺養(yǎng)出來的烏伊,浮棺葬法,原本就是靠地下流火侵蝕。
“老孫!”我沖他使了個眼色兒。
這小子默契地點點頭,手上的結(jié)印一變,大喝一聲:“臨兵斗者皆陣列在前!臨!臨!臨!”
金馬鞍上頓時響徹他的咒語,回蕩不絕。
轟?。√焐系臑踉苿×覞L動,與此同時,地面突然震動,刮起黃沙,一條水脈沖了出來。
我抬頭望了一眼,淅瀝瀝的雨點砸了下來,混合著孫天奇引出的那條水脈沖了過去。
嗤嗤嗤!三具烏伊像燒紅的烙鐵扔進了冷水一樣,冒出霧氣蒸蒸。
我干巴地望著聲勢浩大的水脈,想不到魁罡六鎖力量如此龐大,在光禿禿的山頭就能引出地下水脈,而且還能呼風喚雨。
難怪此法一直秘而不傳,甚至連祖師爺是誰都無從考問。
霧氣逐漸散開,露出三個人影,那烏伊全身像被覆上一層蠟一樣,一動不動地僵在那。
“難道沒效果么?”我嘀咕道。
此話一出,三具烏伊傳出咯吱咯吱的聲響,裂出一條條細紋,然后像剝皮一樣,蹭蹭往下掉。
“小七,這是咋回事兒?”王乾吃緊地問道。
“是甲魚。”孫天奇不緊不慢地說道。
沒錯,是甲魚,先前吃甲魚的時候,我注意到壓住甲魚的那塊青石板,一沾到水就立刻碎裂。
由此想到,這烏伊硬如磐石,如果受熱一段時間,然后突然遇冷,會不會也崩碎?
當然,憑我的五靈鎖還不夠,必須要老孫的魁罡六鎖引出水脈配合。
“小七,你快看!”玉嬌突然吼道。
我順勢望去,烏伊的肚子裂開,爬出一只只的拇指大小的蠱蟲,而其中一具烏伊,里面居然藏了一個活人!
“小子,老夫沒騙你,我說過只要你打敗這三具尸體,你自然就能見到二爺。”鄒占星打了敗仗,不怒反喜,斂著笑意。
我怔怔地望著那具烏伊,一個佝僂的身影在白色的蒸汽中映入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