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確定潮濕的被子把我完全裹住后,武峰用打火機點燃了手臂上捆綁的布條。醫(yī)用酒精的濃度很高,火瞬間就燃了起來。不過,因為被子蓋的足夠嚴實,又有大量的水阻擋,我基本感覺不到火焰的存在。
至于手臂上,更因為布條和棉花的層層遮擋,使得手臂更像被悶在了烤爐里。
而大家都知道,棉花的保暖和蓄熱能力,是非常強的。醫(yī)用酒精的灼燒,并不能直接引燃最下層的棉花,只是把熱量不斷的傳遞進去。
這樣做的原因,其一是為了讓蠱毒徹底融入手臂,其二是要悶死虱蠱。
我所調(diào)配的蠱毒,因為材料不夠,不能直接殺死虱蠱,只能讓它們的活力降低,無法繼續(xù)繁衍。唯有靠最傳統(tǒng)的方法,也就是悶熱,才能把它們徹底殺死。
不過,虱蠱可比一般的虱子強多了,之前我在演播室里用火烤了半天,它們也沒死多少。現(xiàn)在用酒精隔著棉被悶烤,也不知能有多少效果。
所以,我才讓武峰二十分鐘后再拿開被子,生怕時間不夠,虱蠱會死灰復燃。
如果說把手臂放在火堆上烤是一種酷刑,那么,將手臂裹在厚厚的被子里用火悶,就是最難熬的折磨。
我能感覺到棉花在緊縮,它們雖然柔軟,卻在此刻產(chǎn)生如鋼索一般的絞力。肌肉和骨頭,都被這股力量弄的吱吱作響,當然了,其實也有虱蠱和我的血肉被烤的聲音參雜。
我看不到自己手臂現(xiàn)在是什么樣,但想來應該不會多好看。最有可能的,是像一根巨大的火把,耷拉在床邊燃燒。
蓋在身上的被子雖然被東方晴用水澆濕,但隨著時間的流逝,濕氣和悶熱感,越來越重。躲在被子下面,感覺有些透不過氣來。
憋了半天,差點因為缺氧昏倒時,被子突然被人拉開。
武峰彎腰從地上提起另一床潮濕的被子,并看著我的手臂,問:“要不要滅火?”
我看了看手臂,最上面的兩層布已經(jīng)被完全燒化了,只有最后一層,此刻還在頑強的抵抗。不過,棉花遇火即燃,一層布料根本撐不了多久。
我已經(jīng)感覺不到手臂,但根據(jù)之前的預想,現(xiàn)在蠱毒應該已經(jīng)因為熱量滲入手臂中。倘若那虱蠱是正常的蠱蟲,此刻也應該被活活悶死了。
想了想,我點點頭。武峰立刻將濕被裹在手臂上,并牢牢的抱住。他動作有些粗魯,讓我感覺手臂像要被折斷一樣,忍不住痛呼出聲。
但武峰沒有放開,他抱著濕被,足足過了將近一分鐘,才把被子拿開。
酒精已經(jīng)被悶滅,我強忍著疼痛,讓他拿仿制軍刀把最后一層布料剔開。武峰手起刀落,拆開捆在我手臂上的布條。
布條上仍殘留少量醫(yī)用酒精,落在手臂上,卻無法讓我感覺到什么痛苦。此刻,我的手臂幾乎被悶熟了,黑紅交加的血肉翻卷過來,大片皮膚隨著布條的拆開被撕裂。
我疼的倒吸一口涼氣,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適應這痛苦后,才仔細觀察手臂的狀況。
虱蠱繁殖的速度,實在太快了,雖然我在演播室做足了準備,一刻不耽誤的跑回來,但它們還是趁著這么短的空檔,蔓延了小半個手臂。
此時,手臂的前半部分,又紅又腫,比后面足足粗了將近一倍。我從武峰手里將軍刀接來,在異樣的區(qū)域緩緩劃出一道口子。
只見黑黃色的膿水,嘩的一下從傷口倒了出來,腥臭的味道中,大量黑色虱蠱被沖出手臂。
它們嘩啦啦的流淌在地上,嚇的東方晴和周紹勇不住的后退。
其實,這些膿水,就是虱蠱被蠱毒融化后的樣子。它們流出很多,而手臂也逐漸恢復到正常粗細。原先能清楚看到的密密麻麻凸點,此刻也盡數(shù)消失。只不過,皮膚被撐開,現(xiàn)在突然失去支撐的東西,一處處耷拉在那里,布滿褶皺。
武峰攙扶著我起來,到衛(wèi)生間用肥皂將整條手臂洗干凈。這過程中的痛苦,不用多提,想一想,至今仍覺得腦殼疼。
一條手臂洗完,我整張臉都疼的發(fā)白,用武峰的話來說,比戲劇中的小生還要白。
洗干凈的手臂,比之前好看一些,但被燒爛和揭掉的皮膚,卻無法復原。我慢吞吞的走回床邊,坐在那里,看著武峰拿來掃帚和拖把清理地面的污跡。
死掉的虱蠱,是沒有任何威力的,和普通的死蟲子沒區(qū)別。
東方晴很小心的繞開虱蠱所在的地面,問:“怎么樣?已經(jīng)解了嗎?”
我點了下頭,沒有說話。一直心存疑惑的周紹勇問:“大師,您這是招惹到誰了?難道,又是那個養(yǎng)鬼人?”
我搖搖頭,說:“應該不是他,如果是他的話,根本沒必要對我下蠱。”
說著,我看向武峰,問:“周小海醒了沒有?”
武峰想了下,說:“這個時間,最后一瓶點滴應該已經(jīng)掛完,按照醫(yī)生的估測,他應該要醒了。”
我說:“把他帶過來。”
也許是我的臉色太難看,又或者語氣沉的讓人心驚,東方晴忍不住問:“你找他做什么?”
我揚了揚手臂,沉著一張臉,說:“因為幫他解蠱,所以我的手變成這樣,你覺得,我應該善罷甘休嗎?”
“可這與小海無關(guān)??!”東方晴說。
我知道她有些誤會了,便說:“你放心,我不是想遷怒于他,只是想弄清楚,到底是誰對他下蠱。”
“你想找對方報仇?”東方晴問。
“必須報仇!”我說:“沒有哪個養(yǎng)蠱人,在吃了這種虧后,會當縮頭烏龜!”
東方晴看著我,臉色陰晴不定,有些擔憂,又有些懼怕。蠱術(shù)的恐怖,她今天才算親眼見識到。而看我的樣子,似乎準備把這事鬧大。以她的性子來說,自然不會太贊同。
不過,武峰可不會想那么多,聽到我的話之后,立刻轉(zhuǎn)身出門。沒多久,尚未完全從脫水狀態(tài)恢復的周小海,就被他帶了過來。
聞著病房里的腥臭味,再看我血肉模糊的右臂,周小海立刻被嚇醒了。他看著我,又看看東方晴,欲言又止。
我沒心思跟他磨嘰,直接了當?shù)膯枺?ldquo;是誰要對你下蠱?”
周小海搖頭,說:“我不認識那人。”
我說:“告訴我他的長相,身高,穿著以及其它所有你能回想起來的細節(jié)。”
周小海想了半天,然后才說出了個模糊的印象。我看向周紹勇,問:“有辦法調(diào)到方圓一公里,三小時內(nèi)的所有監(jiān)控嗎?我要找到這個人。”
周紹勇點點頭,說:“我立刻讓人去辦。”
我又看向武峰,說:“你擅長跟蹤,從現(xiàn)在開始,二十四小時跟著小海。有任何人接近他,都要注意。”
武峰點頭,想了想,問:“如果遇到那人,要動手嗎?”
我搖頭,說:“你們只需要幫我找到他,剩下的事情,我來做。”
隨后,我看向周小海,說:“你必須離開醫(yī)院,回到家里,或者四處閑逛。”
“你想拿小海當誘餌?”東方晴忽然插口。
我轉(zhuǎn)頭看向她,說:“雖然你是強子的妹妹,但這件事,你最好不要提出反對意見。第一,我不會聽。第二,就算他不做誘餌,一旦我離開,那個養(yǎng)蠱人遲早還會去找他。”
東方晴自然明白,倘若我離開,周小海必死無疑。蠱術(shù)的詭秘,絕非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人所能防備的。連我這個職業(yè)養(yǎng)蠱人今天都栽了個大跟頭,周小海又怎么能獨善其身?
所以,她雖然對我的語氣感到不滿,卻也無法說什么反對的話來。因為我的語氣很認真,她完全能感覺到我心里的憤怒。
憤怒的人,向來不喜歡別人提太多意見。
周小海本來身體就沒恢復,此刻嚇的臉色更加難看,他欲哭無淚,只能求助似的看向東方晴。我說:“你不用看她,這個世界上,只有我能幫你。如果你不幫我引他出來,你會死!”
周小海渾身一哆嗦,東方晴忍不住說:“你別這樣嚇他……”
我瞥了她一眼,說:“滾蛋!”
這兩個字,說的斬釘截鐵,毫無回旋的余地。別說東方晴,就連正在打電話的周紹勇都聽愣了。
屋子里,頓時靜了下來,誰都不再說話。
東方晴的臉色紅一會,青一會,過了半天,她一跺腳,轉(zhuǎn)身出了病房。我知道她生氣了,但這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
很多人生氣都是自找的,我的所作所為,不僅是為了幫自己報仇,更是能幫周小海擺脫隨時可能出現(xiàn)的危機。東方晴與這件事并無多大關(guān)系,如果非說有關(guān)系的話,只能說,我平白無故被她坑了一把。
如果不是她讓我去電臺欄目當嘉賓,周小海又怎么會因為我的話得知自己中蠱。我不幫他解蠱,自然也沒這檔子事了。
強子的事情,本來就讓我一直窩著火,現(xiàn)在又因為周小海弄的自己傷上加傷,這火唰的一下就竄起來了。
此刻別說東方晴了,就算天王老子來了想勸我,我也要讓他滾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