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葛穿著睡衣開了門,衣服和花發(fā)都很凌亂,語氣中帶著驚慌:“出什么事情了?”
門半掩著,老葛擋在身前,雖然面上帶著緊張的神色,但是明顯沒打算讓我進去,我哭喪著臉:“剛才我夢到一個男人抱著娃娃大哥……娃娃大哥為什么總纏著我,那死去的八個月大的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老葛,你是不是有事情沒告訴我,好端端的我在重區(qū)生活了七年,沒帶刻刀,也不見有鬼找上門,可是自從那一天之后,詭事就不斷,老葛,我害怕。”
我說著心里越發(fā)的承受不住哭了起來,老葛皺著眉頭問我刻刀有沒有摘下去過,我搖頭說絕對沒有,老葛一聽摸著我的頭:“興許是老陳那事情你親眼目睹的,所以日有所思,丫頭啊,該放下就得放下。”
我著實急得嘬了牙花:“真的是纏著我。”
老葛疑惑:“怎么能這么確定?”
我揪著手指,一咬牙將從重區(qū)逃出來的路上遇到開車鬼和二叔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了個遍,老葛本來還有點睡意,此時臉色已經(jīng)鐵青,眼睛通紅,嘴唇抖著說不出話來:“喝了你二叔家的水?我問你,你和你二叔說話了沒?”
我點頭:“說了,后來只看到棺材和棺材里的娃娃大哥,我當時害怕就直往外跑,沒注意身后。”
“完了完了!”老葛臉色一沉,“糟了。”
老葛嘭的把門一關,緊接著屋子里就悉悉索索的響起聲音,等到老葛再出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拿了個行李箱,穿戴整齊:“小曦,你現(xiàn)在跟我走,我們回重區(qū)。”
我搖著頭后退,老葛現(xiàn)在的表情過于嚴肅,我有些害怕:“我爺爺不讓我回去,他將我送出來之前告訴我再也不要回去。”
聽我這么一說,老葛瘋了一般將行李摔在地上:“你現(xiàn)在倒是聽話了,老陳讓你別再回來,老陳還讓你找到我,讓我再找你二叔呢,你為什么不聽,我之所以瞞著你二叔的行蹤,是因為他前些日子就死了,老陳怕是也不知道呢!”
我整個人都呆住了,老葛臉色漲的通紅,將近六十歲的人了竟然流了淚:“你這丫頭怎么就不信我呢,老陳都讓你來找我,你還敢瞞著你二叔的事情,你二叔和娃娃大哥怎么聯(lián)系上的我不知道,你在鬼宅里喝了鬼水,不纏著你纏著誰,你現(xiàn)在身上就相當于被鬼放了定位儀,想找就能找到你,你爺爺千辛萬苦把你送出來自己賠了命……”
我身上不由自主的顫抖,聽著老葛哭著顫抖的聲音,忍不住安慰道:“我和你去,你別哭了。”
老葛一抹眼淚,蹲下拿起行李箱,一手拉著我出了門,連夜開車到了B市,重區(qū)的路他駕輕就熟,可以看得出他應該是來過重區(qū)不止一回,可是我從小到大卻沒見過他,老葛也不理會我,只是開著車,開到路口的時候老葛停了車,我順遍瞟了一眼路邊,看到灰袍老人竟然還在,只是小男孩已經(jīng)不在了,我和老葛說明情況拿了一千塊錢走到灰袍老人旁邊,灰袍老人沒有一根胡子,臉很圓,可是顴骨很高,很瘦,帶著一副漆黑的墨鏡在路邊擺了個凳子支了個攤位,沒有招牌,但是很像爺爺給我講過的算命先生,我只是將錢放在案子上:“老先生,謝謝您的錢,我來還錢了。”
灰袍老人的頭輕輕動了一下,他的手緩緩舉起,手上不同于臉上的褶皺,很細膩,細膩是二十多歲的女人的手,可是指甲卻厚的發(fā)黃,顫抖著摸向眼睛摘了下來。
一雙黑窟窿映入眼簾,我微不可尋的后退了一步,這灰袍老人竟然沒有眼睛!
“明珠蒙塵……”灰袍老者用那雙黑窟窿對著我,聲音冗長,“翻入陰司,覆入浮沉……”
“小曦!”老葛在那邊催我,很著急。
我連聲應著,顧不得老先生這邊只能和他再次道了謝朝著老葛跑去,但是‘明珠蒙塵,翻入陰司,覆入浮沉。’這句我聽過兩遍的話卻深深的印在了心底,老先生沒有眼睛,但是卻兩次都對我說出了同一句話……
“跟在我后面,刻刀握在手里不要左右看。”老葛見我回來拉起我的手。
我點頭,喘了一口氣將刻刀握在手里,只見老葛從行李箱中拿出一沓黃錢,一個洋火蹲在地上將黃錢點著,嘴里嘟囔著什么,火勢隨著風飄忽不定,黃錢卻紋絲不動,突然火勢大漲,燒了一半的黃錢竟然迅速化為灰燼。
老葛一笑方才站起來,對著進入重區(qū)的路口一拜:“收了我的錢就不能難為我的人。”
我背后發(fā)緊,心臟砰砰砰的跳得厲害,老葛將黃錢灰燼踢散了拉著我開始往重區(qū)走,河流是彎著的,走了不到一百米就看到了河岸,大河映著月光波光粼粼的,老葛手里出汗:“小曦,你還記得木屋在哪個方位嗎?”
我指了指右前方:“那邊。”
老葛帶著我一路走去,我忍不住問老葛:“剛才的錢是誰收去了?”
“冤死鬼,比如那天的落水司機,還有在這里橫死過的人,化作的陰魂。”老葛聲音很輕,卻重重的打在我心里。
走了半個小時,終于到了木屋,老葛說上次他來的時候還是三年前,那個時候并沒有木屋,說著推門,木門吱呀一聲開了,屋子里漆黑。
老葛蹭著一根火柴,才有了微弱的光,門又是吱呀一聲,我下意識回頭一看,只見門已然被關上了,門上掛著一個人頭,眼睛留著血淚,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
“?。?rdquo;我撲到老葛身上,用手指著門邊,“人……人頭!”
“……沒有???”老葛拍了拍我的頭,“丫頭別怕。”
我不敢抬頭,只能逮住他,老葛干脆將我抱了起來,又點燃一根火柴將桌子上的燭臺點燃,頓時亮了一些,我感覺到亮光睜開了眼睛,還是那個熟悉的客廳,沙發(fā)桌子燭臺以及被我扔在地上的舊報紙,連馬賽克打得位置都一模一樣,撞著膽子再去看門,人頭赫然不見,我長舒了一口氣,想著興許是幻覺,老葛將我放下來,打開了行李箱,我這才看清楚,里面有黃色的紙,符箓,還有小鼎,小鈴鐺,小旗子,以及小王八蓋子。
我好奇老葛一個商人怎么會有這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還有爺爺從小和我宣揚遇鬼殺鬼見神弒神的思想,應該是不信鬼神的,可是在最后竟然將一把能夠驅鬼的刻刀給了我,滿肚子的狐疑沒有說出口,我雖然小,也知道現(xiàn)在不是談這些的時候。
老葛先是將烏龜蓋子拿了出來,烏龜?shù)谋臣茁∑鹣裉?,腹甲平坦,又從行李箱的角落里取出來三枚古銅錢,放在龜殼子里來回晃蕩,隨后對著龜殼子吹了一口氣,朝著地面一擲,三枚銅錢落地有聲,直直立著也不見倒下,老葛眉頭一皺大呼:“不好,好大的煞氣!”
老葛將刻刀從我手中奪過來拉著我的手,拿著一個龜殼子朝著之前二叔的房間走去,我暗叫也真是奇了,弄個龜殼子就能算出這個房間有危險,我剛想出言提醒這個房間有棺材,老葛就瞪了我一眼讓我閉嘴,愣著勁兒將門推開,只見屋子里依舊立著一個棺材蠟燭還亮著,可是兩個燭臺中間二叔的照片卻不見了,老葛拉著我走到棺材跟前,我能感覺他手攥得我越來越緊,我踮起腳尖朝著棺材里面看去,只見二叔閉著眼睛躺在棺材里,手上抱著一個躺著的娃娃大哥,胸口擺放著他自己的黑白照片,照片里的二叔瞪著眼睛,嘴角露出詭異的笑,笑的人頭皮發(fā)麻。
突然老葛將烏龜蓋子輕輕的放在二叔額頭上,瞬間一陣嬰兒的哭聲響徹整個木屋,聲音是從二叔懷里的娃娃大哥里傳來,我拔腿就想跑,卻被老葛拽的死死的:“不能跑,出去就是死,小曦,你相信老葛嗎?”
“吱呀……”門在老葛說著話的時候突然關上了,我身上都是冷汗,連忙點頭,我能有什么辦法,如今不相信老葛我就是死路一條。
老葛臉色一沉,用刻刀對著的我手指一滑,擠出了血,然而拉著我的手一邊將龜殼子拿起來一邊滴在我二叔的額頭上,一抹鮮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滲進二叔的額頭,二叔蹭的一下坐了起來,照片被扣在腿上,娃娃大哥動了動,哭聲戛然而止。
竟然真的有用!還沒來及高興,老葛拉起我就往門外跑,拉開門跑到行李箱跟前,拿出一張符箓,三寸寬九寸長的鬼畫符,隨后二叔的屋子里傳來咔咔聲,我一回頭,只見二叔抱著娃娃大哥已然出來了,老葛一手刻刀一手符箓沖了過去,嘴里迅速的念著什么,一張符箓照著二叔的腦門一排,啪嗒,娃娃大哥掉在地上碎成了兩半,而二叔兇神惡煞目露兇光的看向老葛,卻一動也不能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