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報的人死了。”龍科長說,聲音很平淡,就好像說這杯茶涼了。可是,他話里的意思卻像極凍的寒流,凍結(jié)了我的舌頭。
我的腦子里一片混亂,心里也是亂糟糟的。聽得出來,警方是認為我媽殺人滅口,殺害了那個舉報的人,可是,我不知哪來的信念,還是堅信:絕對不是媽媽干的,是有人要害她,要逼得她無路可走!
“到底是誰這么恨我媽,恨得要置她于死地?”我說,聲音很輕,語氣也很淡,聽不出一絲怒氣。但是,我的心里有怒火熊熊燃燒,讓我找出那個幕后黑手,非要把他燒成灰,連渣也不剩。
龍科長沒有再糾纏這個話題,只是若有所思的打量著我們。
突然,我心中一動,想到齊楠的臉皮不是剝落了嗎,為什么警察都沒表示驚訝?想到這,我下意識的去看齊楠,竟然發(fā)現(xiàn)他的臉皮完好如初。
這又是個什么狀況?
我傻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不是想起了什么?”龍科長問,兩眼放亮,就像守在耗子洞前的貓,發(fā)現(xiàn)了出洞的耗子。
我不能說出心里的疑問,又不能不回答,煞有介事的問:“齊楠,幫我想想,有沒可能是我們認得的人里,有誰那么恨我媽?”
從幼兒園一起混出來的默契,讓齊楠跟我達到驚人的默契,他馬上配合我說:“我也覺得是熟人。你打電話給你媽,接電話的人聲音含糊,像是醉狠了,可是你只說了一個喂字,沒有叫媽,也沒有說別的話,對方就知道是你,還叫了小烽??墒牵愕氖謾C號是剛換的,還沒告訴過你媽,她不可能通過號碼知道是你。這就說明,接電話的不是你媽,而是一個一直在密切關(guān)注你們母子的人。”
我都差點信了齊楠的分析,只是我確信接電話的真是我媽,心里還有一陣暖流流過,覺得一定是母子連心,我媽才能在那種情況下,馬上聽出是我的聲音。
朱麗一定跟我是前生的仇家,不打擊我就嘴巴癢,又搶著說:“那也不一定,或許楊媽媽當(dāng)時在彌留之際,唯一惦著的就是兒子,不管那時候是誰打電話來,她都會認為是楊烽也不一定的。”
“鐘良,帶你女朋友滾,不然別怪我不給你面子,非打爛她的嘴!”我虎著臉吼了一嗓子,為表示威脅,還舉起拳頭,指關(guān)節(jié)攥得啪啪響。
鐘良這個有異性沒義氣的家伙,馬上給他的女神幫腔:“她也是就事論事,你用不著反應(yīng)這么大吧。”
朱麗挺賊的,懂我表面是趕她,實際上是想讓他們置身事外,畢竟不管我媽是遇害了還是兇手,作為她的兒子,家里發(fā)生命案,我肯定是重點監(jiān)控對象,而他們就不一樣了,警方頂多就是例行公事調(diào)查一下,不會在他們身上浪費時間。
“跟不知好歹的家伙沒必要浪費口舌。”她拍了鐘良一把,裝得一臉氣憤的沖我說:“要我們走可以,把鈴鐺還給我。”
龍科長這幾個便衣看得出不是等閑之人,讓朱麗把那只邪門的鈴鐺帶走也是好事,不然被他們發(fā)現(xiàn)鈴鐺的異樣,我長一身的嘴也沒法解釋清楚。
我拿出鈴鐺摔在朱麗手里,斜睨著她說:“鄉(xiāng)下土包子,隨便從地里刨一個破鈴鐺就以為是古董,要不是鐘良欠我的錢,拿鈴鐺抵債,你以為誰會要這只破玩意兒。”
朱麗接過鈴鐺直接塞進……領(lǐng)口,快得那幾個警察都沒看清楚鈴鐺的樣子。反倒是鐘良那貨猥瑣的湊過去看,還挺不滿的:“這破玩意兒也值得藏這么嚴實,你丟不丟人吶!”
“啪!”
順手甩了鐘良一個結(jié)實的鍋貼,朱麗恨鐵不成鋼的罵道:“就你跟齊楠兩個腦子缺根弦的蠢貨,被楊烽賣了還替他數(shù)錢。以后,他的事情,你少摻合。齊楠,你也是,跟我們一起走吧。”
鐘良被那一巴掌打聰明了,懂了朱麗跟我一搭一唱在玩什么花樣,朝龍科長鞠了個躬,十分誠懇的說:“龍科長,我們跟楊烽就是住一個寢室的同學(xué),關(guān)系比一般同學(xué)好點。不過,他很少說家里的事情,我們也不清楚他家的事。要是你們想了解他在學(xué)校的情況,我倒可以提供,不過,也沒什么特別的情況,到現(xiàn)在他連個女朋友都沒有交。我想,我們在這里也幫不上忙,是不是能讓我們先回學(xué)校,我們保證隨叫隨到。”
龍科長摸了摸他的鷹勾鼻子,笑了笑。不知道為什么,我覺得有一絲不安,好像被他發(fā)現(xiàn)了什么秘密的感覺。
朱麗也有同樣的不安,暗中跟我交換了一個眼色,又朝沈局長呶了呶嘴。我懂她的意思,轉(zhuǎn)頭對沈局長說:“沈伯伯,放我同學(xué)們走吧,我留下接受調(diào)查。”
沈局長倒是給面子,馬上說:“龍科長,要不給這幾個孩子做完筆錄,讓他們回學(xué)校吧。我派兩個人也去學(xué)校了解一下情況。”
說是派人去學(xué)校了解情況,實際上就是把我們送回學(xué)校,這個沈伯伯還真夠意思。我心里很感激。都說人走茶涼,我爸調(diào)離這個城市有很長時間,跟沈伯伯聯(lián)系的也少了,沒想到沈伯伯還這么照顧我。
畢竟,我媽疑似殺人狂魔,我家又是兇案現(xiàn)場,為避嫌,沈伯伯就算不幫我說一句話,也在情理之中。換個人,為了擇清自己,或者立功心切,直接把我當(dāng)同案狂抓了刑訊逼供,也沒什么稀奇。
我怕對沈伯伯有什么不好的影響,連忙說:“我還是留下接受調(diào)查吧,沈伯伯,你們辦案的規(guī)矩我懂,把我關(guān)起來,沒事的。”
這么說,也是我突然冒出的一個念頭……把我關(guān)起來,就等于有警察當(dāng)保鏢,黑蠱師也不敢胡來吧!
沈局長拍拍我的肩膀,溫和的說:“沒事,沈伯伯相信你是無辜的,給你做這個擔(dān)保還是沒問題的。”
我的眼一熱,淚水都差點流出來了。
龍科長還是沒說話,表情詭異。他的同伴不耐煩了,板著臉訓(xùn)斥沈伯伯:“你辦案子都是這么公私不分嗎?他有沒有問題,要調(diào)查過才清楚,你憑什么給他擔(dān)保,我還覺得你也有問題呢!”
明顯是惹不起對方,沈伯伯堂堂一局之長,也只是訕訕的笑:“我的表述有點問題,讓他們回學(xué)校,我也會派人嚴密監(jiān)控。”
龍科長擺擺手,語氣堅決的說:“這個案子由我們宗教局接手,以后就不用你們插手,沈局長,帶你的人離開。”
我聽得不愣,查案子不是警方的事情,關(guān)宗教局毛線事???在我的記憶里,宗教局就是個清水衙門,一張報紙一杯茶就能混一天的地方,我有個遠方的表叔就那么混到死的?,F(xiàn)在,眼前的局面簡直巔覆了我的認識,我才知道,宗教局比警局還牛氣??!
沈伯伯為難的看看我,再看看龍科長他們,猶豫了一下,不死心的問:“我能把這幾個學(xué)生送回學(xué)校去嗎?”
“聽不懂科長的話嗎?這案子不用你們插手,涉案人員如何處理,你也無權(quán)過問。”
“是,我馬上帶人撤離。”沈伯伯被訓(xùn)得一點也沒脾氣,帶他的人迅速離開,臨走前丟給我一個“你自求多福”的眼神。
“都坐吧。”龍科長說了聲,也沒看我們,又對那個訓(xùn)了沈伯伯的家伙說:“龍十三,把你的脾氣收斂一下,不要這么盛氣凌人。”
龍十三,這不是真名嘛!以編號代替名字,看來他們是來自某個秘密機構(gòu),而且是官方權(quán)利很大的那種機構(gòu)。我媽的事情,驚動了他們,麻煩大了!
我心提了起來,可是知道擔(dān)心也沒用,懶得多想,率先在龍科長對面的沙發(fā)上坐下來。
在黑蠱師驅(qū)使那些詭異的瓢蟲來時,我曾經(jīng)把這一組真皮沙發(fā)都推去堵門,現(xiàn)在沙發(fā)都搬回原來的位置,只是被啃得破破爛爛,還有殘余的烏黑血漬。龍科長他們居然毫不嫌棄,直接就坐在上面。我一屁股坐下去,才想起來,又跟被蟲子咬了一樣跳起來。
龍科長很感興趣的的問:“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這沙發(fā)臟。”我干巴巴的解釋,怕說多了會說錯。要是龍科長他們進來沒有看到那些殘尸斷肢,我就沒必要說出那茬,省得惹麻煩。
龍科長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主動問:“想看我們搜查時拍攝的東西嗎?”
我愣了一下,問:“你肯給我看?”
明明龍科長的同伴也露出疑惑的表情,他卻若無其事的說:“為什么不呢,或許,你能比我們看出更多的東西。”
不管是不是陷阱,我都沒辦法掐滅好奇心了:“你愿意讓我看,我當(dāng)然想看了。”
龍科長把拍攝的視頻調(diào)出來。
這段視頻是從出電梯開始的。
我家的門是虛掩的,能看到地上的血漬。進門靠墻的地方本來有具殘尸的,拍攝的時候也沒了。那幅長河落日的壁畫也沒有血色的臉。從客廳到臥室,墻面、地面跟家俱都被咬過,坑坑洼洼的,殘余的血漬呈烏黑色,可是沒有散落的殘尸斷肢。
難道真是那些瓢蟲吃光了那些殘尸斷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