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已為賤妾另覓佳婿,大人,咱們還是斷了吧!”
陶榖仿佛被雷擊中一般,呆然半天,喃喃地問:“就這么……斷了嗎?”
“昨晚幸蒙大人一夜溫存,賤妾……賤妾內心感激的很,只是……只是終究有悖婦道,以后萬萬再也不能了。”秦蒻泣不成聲。
陶榖愛憐地將她摟在懷里:“都是老夫一時意亂情迷,都是老夫不好。”
“這不是大人的錯,都是賤妾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一心仰慕大人的風采。大人才華橫溢,文采斐然,不知能否給賤妾留下只言片字。等到大人北歸之后,也好給賤妾留個念想,矢志不忘大人曾經(jīng)路過賤妾的人生。”
秦蒻的話極具感染之力,說的凄凄楚楚,陶榖也忍不住老淚縱橫,走到書案之前,略一沉思,填了一闋《風光好》:
好姻緣,惡姻緣,奈何天。只得郵亭一夜眠,別神仙。
琵琶撥盡相思調,知音少。待得鸞膠續(xù)斷弦,是何年?
秦蒻看著陶榖的詞,心中一陣冷笑,說到底,不過就是老年寂寞,想找一個女人陪他睡覺而已。
可是陶大人,昨晚賤妾可沒陪你睡覺。
要是陶榖知道真相之后,不知會怎么想?
“多謝大人恩賜!”秦蒻收了陶榖的詞,盈盈地朝他拜倒。
“起來吧!”陶榖顫巍巍地伸手去扶,見他的神采似乎一下老了許多。
秦蒻起身,穿起衣裳,演戲演全套,又淚眼盈盈地望了陶榖一眼,接著裝出一副不能自已的模樣,掩面跑出陶榖的房間。
陶榖仿佛被人抽了脊梁骨一般,頹然坐倒在地。
……
韓府,下酒閣。
韓熙載看著秦蒻送來的《風光好》,不禁冷笑:“就這種破詞,他陶榖也敢自稱名士,豈不讓人笑掉大牙?”
舒雅陪笑著說:“聽說,宋朝的宰相趙普,就連《論語》都背不全,真不知趙匡胤手下都是一幫什么人。”
秦蒻暗暗感嘆,或許,這就是南北朝廷的不同,正逢亂世,政權林立,南唐依舊將文才定為取士的標準,朝廷官員,即便武將,偶爾也會作一兩首詩詞賣弄風雅??墒牵牟挪荒軒椭麄冎卫韲?,更不可能幫助他們打戰(zhàn)。這一方面,趙匡胤顯然比較明智,不論出身選拔人才,只要有才,不論是什么才,只要能夠用得上,就不排斥。
趙普從前不過是個私塾先生,但他能夠幫助趙匡胤發(fā)動陳橋兵變,最巧妙的是竟然可以兵不血刃,奪了大周的天下。
這一份才智,又豈是一群舞文弄墨的文人雅士所能及的?
趙匡胤手下猛將如云,其中有些斗大的字不識一籮筐,但是沒文化不等于他們不會打戰(zhàn)。
秦蒻更加覺得,南唐這樣下去,只會越來越文弱,她必須迅速地靠近李煜,從而插手朝政,一掃南唐朝廷的弊病。
韓熙載收起陶榖的詞,說道:“舒雅,你要去一趟汴京,把陶榖的詞好好做個宣傳,讓大宋的子民看看他們的使臣在我大唐過的有多快活!”
舒雅明白韓熙載的意思,笑道:“學生這就去辦!”繼而退了出去。
韓熙載又拉著秦蒻坐下:“蒻兒呀,這一次真是委屈你了。”
“義父,我不委屈,陶榖什么都沒對我做。”
“撒謊,這老狐貍肯定對你做了什么了,否則詞里怎么會出現(xiàn)‘只得郵亭一夜眠’之句?該死的老東西,他還意猶未盡呢,美的他!蒻兒,你放心吧,為父一定為你覓一個如意郎君,將你風風光光地嫁出去!”
韓熙載頓了一頓,又說:“此事一了,為父就讓舒雅上門提親。”
秦蒻嚇了一跳:“義父,你誤會了,我和舒公子不是你想的那樣。”
“老夫看著舒雅長大,他對你什么心思,我能看不出來嗎?”
“可是……可是我對他沒有那種心思嘛!”
“嘿嘿,女兒家嘛,矜持一些,為父是可以理解的,話不多說,這件事就這么愉快地決定了!”韓熙載喜滋滋地走出書房,仿佛已經(jīng)看到她和舒雅拜堂成親似的。
秦蒻簡直想死,他從哪里看出她矜持,又從哪里看出她愉快?
她本以為多了一個父親,就多了一份父愛,哪里知道,多了一個父親,也多了一份父權,韓熙載現(xiàn)在都要插手她的婚姻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