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從善信步庭院,百無聊賴,身為王爺,養(yǎng)尊處優(yōu),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雖然官至太尉、中書令,但是政事自有下面的官員替他處理的妥妥當當,他幾乎什么事也不用操心。大多時候,除了無聊,就是無聊。
人一無聊,就很容易地想起一個人。
李從善輕輕地嘆了口氣,抬頭就見一只紙鳶從墻外放了進來,詫異,竟然有人把紙鳶放到他的鄭王府!
但在此刻,紙鳶忽然斷線,隕落在他懷里。
李從善拿起紙鳶一看,紙鳶的尾巴綁著一條紅紙,紅紙上面一個娟秀的“繡”字(繡,繡的繁體)。
“風小樓,把外面放紙鳶的人帶進來!”
于是,秦蒻就被風小樓帶了進來,李從善坐在錦香亭里,抬眼望著秦蒻:“怎么又是你?”
秦蒻嘿嘿一笑:“從善哥哥,別來無恙。”
風小樓喝道:“大膽,竟敢直呼王爺名諱!”
李從善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把風小樓轟了下去,又問:“你叫什么名字?”
“名蒻,字若蘭。”
“你光說你的名和字,不說姓的嗎?”
“你也沒問呀!”
李從善訝然地盯著秦蒻,竟敢這么跟他說話,忽的又打量一下秦蒻的服飾打扮:“你沒嫁人吧?”
時人,已婚和未婚,成年和未成年,服飾都能嚴格地區(qū)分出來,因此已婚婦女穿著未婚服飾,就是裝嫩,敗壞社會風氣。
明明已婚,裝作未婚,到底是想干嘛?
其中關(guān)節(jié),是很容易想象的。
只有風塵中人,才不區(qū)分這些服飾,時而已婚,時而未婚。比如有個長期的客人,又是多金的主,為了奉承巴結(jié),換上已婚服飾,表示名花有主,從今往后只他一人。但是客人一走,立即又是未婚,招攬新的客人,你儂我儂。
因此,體面人家的婦女,已婚,決不敢穿未婚的服飾,以免自降身價,就算不被人當成風塵中人,也會被人當成妾室。
妾,只是高級一點的奴婢,她們沒有婚姻,是被有錢人家納到房里,而不是明媒正娶,甚至可以隨便送人,通俗地說,和家伎沒有兩樣,也算是風塵中人,自然也不能區(qū)分已婚和未婚。
未婚之女,沒有表字,已婚之婦,也不會把表字隨便告訴外人。
因此李從善得出一個結(jié)論:“你是妓女?!”
秦蒻隨手就往李從善頭頂敲了過去:“你才是妓女呢!”教坊中人,和妓女還是有嚴格的區(qū)別的好嗎?
她是樂籍,主要從事藝術(shù)活動,不像妓女,主要從事皮肉交易。
本質(zhì)不同!
“你敢打我?!”李從善錯愕,他好歹也是一個王爺,“你知道我是誰嗎?”
秦蒻立即諂媚地坐到他的身邊,挽過他的胳膊:“你是我的從善哥哥。”
“誰是你哥哥?”李從善詫異地盯著秦蒻,“冒認皇親國戚可是死罪!”
這女的要不是有病,她的膽子也太大了吧!
從來沒有哪個女子竟敢對他如此無禮,李從善倒是對她生出幾分的好奇:“你姓什么?”
“姓秦,秦始皇的秦。”
“可我姓李,我怎么會是你哥哥呢?”
“同母異父嘛!”
李從善勃然變色:“你敢侮辱我母后!”
“哎喲,別生氣嘛,那就異父異母,好不好?”
“好不好?”李從善重復她的話,她是來征求他的意見的嗎?
“好!”秦蒻鄭重地點了下頭。
李從善簡直被她打敗了,他不過是重復她的話,表達他的詫異,譏誚,不滿,等等的心理活動,她就沒聽出他的語氣?
他說的根本就不是一個問句,她竟然還給他一個肯定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