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柳璟軒堅(jiān)決不愿再娶徐朝寒,可一回到徐府,他的氣勢就下去了一半,到徐康清的面前時,已不知如何開口,徐康清是他極為敬仰的當(dāng)世名儒,他怎能在徐康清的面前說出因?yàn)樾斐辉敹嘶榈脑拋?,可是,一想到若娶了徐朝寒會有什么樣的后果,柳璟軒咬了咬牙,道:“徐伯父,在下……”
徐康清難得心情愉悅,一貫清冷的臉上帶著幾分微微笑意,他并未發(fā)覺柳璟軒的異常:“你跟寒姐兒的婚事近了,還叫伯父?對了,等寒姐兒生辰過了,你也該回家去準(zhǔn)備……”
“在下,在下……想退婚……”柳璟軒打斷徐康清的話。
“什么?”徐康清顯然沒料到。
話既出口,如潑出的水,柳璟軒只好如實(shí)的將在舊街聽到的有關(guān)徐朝寒的流言婉轉(zhuǎn)的說了一遭,說完,愧意的向徐康清道:“徐伯父,在下不想害了柳家滿門,不能娶徐四小姐,還望您諒解。”
徐康清的臉色陡然煞白,身子微顫,退了幾步扶著一旁的柱子:“真是我錯看你了,罷了罷了!”
失望的掩面揮手示意柳璟軒離開。
柳璟軒拱了拱手:“在下告退。”
其實(shí),這也怪不得柳璟軒,他只是個普通人,不能因?yàn)橐粋€徐朝寒而害了柳家和自己,趨利避害,是人的本性,柳璟軒雖算不得個大好人,卻也不算是個壞人。
柳璟軒才回到自己住的院子里準(zhǔn)備收拾東西明天就告辭離開,徐朝繡的貼身丫鬟問香就匆匆忙忙的求見。
“柳二公子,你替我們小姐想想法子吧,二夫人和二老爺要將小姐嫁給城北的趙老爺做小妾,聘禮都送上門了,那趙老爺都六十多了,家里的小妾十多個,可憐我們小姐……”說著,問香嚶嚶的哭了起來。
“問香你先別著急,容我想想辦法。”一聽到徐朝繡要嫁他人為小妾,柳璟軒心中有些難受,安撫了問香,也不急著收拾行李離開了。
想了想,柳璟軒去了寒梅苑里找徐朝寒。
“四小姐,在下有一事相求。”
柳璟軒到的時候,徐朝寒繡著一方錦帕,并蒂蓮花鴛鴦戲水,柳璟軒看了眼,心里不由生出幾分愧意,他是飽讀圣賢書的人,明白是自己對不住徐朝寒,徐朝寒一個女子被退了婚,以后的日子怕也不好過。由此,他又想到徐朝繡也曾被程家退過婚,對徐朝繡又多了幾分的心疼。
“柳公子請說。”徐朝寒放下手里的東西,示意驚秋沏茶過來。
“四小姐最得徐府中長輩歡心,二夫人想將六小姐嫁給城北趙老爺做妾,在下想求四小姐幫六小姐求求情。”
徐朝寒意味的盯著柳璟軒,許久后面帶慍色的問:“六妹妹嫁給誰,可與柳公子有何關(guān)系?”
“……六小姐是四小姐的堂妹妹,難道四小姐就想看著六小姐嫁給一個老頭子做妾?”
徐朝寒哼了聲,對這個柳璟軒越發(fā)的討厭起來,方才的時候,新月聽清風(fēng)館那邊的小廝說起柳璟軒因?yàn)橐恍┝餮远ネ炜登逭f退婚之事。其實(shí),如此也好,免了徐朝寒煩擾怎么把這個婚事給取消。
只是,柳璟軒這才跟她撇清關(guān)系,又跑來寒梅苑里求她幫徐朝繡,當(dāng)真以為她徐朝寒是觀世音菩薩轉(zhuǎn)世,慈悲心懷?
“柳公子,我敬你有才學(xué),才對你以禮相待。你既熟讀圣賢書,又懂孔孟之道,定是對禮義之道深諳不已。你與我有婚約在身,又婚期將近,卻不顧他人閑話與六妹妹親近不離,你將我至于何地?六妹妹還小,不懂這些,柳公子難道也不懂?”徐朝寒指責(zé)道。“或者,柳公子想效仿賢君舜帝?坐擁娥皇女英?”
柳璟軒像是被當(dāng)場偷腥被抓住的貓,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良久之后,才歉意的道:“在下……已與徐伯父說清楚與四小姐退婚之事……”說完,頭埋得低低的。
“哼,”徐朝寒怒哼了聲,“那柳公子是故意來奚落我的嗎?”
徐朝寒在旁人眼里素來是溫婉性子好,緘默少言的人,柳璟軒卻不想被徐朝寒三言兩語的諷刺了。面色如灰,只好悻悻的離開了寒梅苑,連驚秋剛端茶上來他都不好意思去接。
“這柳二公子著實(shí)太過分了。”看著柳璟軒落荒而逃的背影,驚秋也氣憤的說了一句。
徐朝寒臉上的怒意消減下去,若無其事的拿起桌上的帕子又繡了起來。
一會兒,清風(fēng)館那邊就來人通知徐朝寒,徐康清一下病倒了,請她過去有話要交代。
雖然徐朝寒同徐康清不親近,卻也是曉得徐康清這人最好面子與名聲,柳璟軒去跟他提退親的事,不僅僅是打他的臉,更甚要他的命。
恍然聽到徐康清病倒了,徐朝寒心中生出些許擔(dān)憂來,趕緊的跟著小廝往清風(fēng)館去了。
徐康清將徐昌源等一干過來探望問候的人都遣了出去,只留下徐朝寒一人在房間里。徐朝寒到底還是與他生疏,只是站在床前問候了聲:“爹爹的身體可要緊?”
徐康清朝徐朝寒招了招手,示意她在床邊上的繡墩坐下,徐朝寒遲疑了好一會兒,才過去坐下:“爹爹可是有什么話要交代女兒?”
徐康清點(diǎn)了點(diǎn)頭:“寒姐兒,這么多年來,爹爹從不曾關(guān)心過你,你恨爹爹嗎?”
徐朝寒搖了搖頭:“十三歲之前的事,女兒都不記得,十三歲之后的年紀(jì),女兒已經(jīng)長大無需事事讓爹爹操心。”
徐康清嘆了聲,他們父女倆當(dāng)真形同陌人,對此他也知是自己虧欠了徐朝寒。當(dāng)年,他因?yàn)樗稳厮赖氖聦π斐拇娼娴?,一直不喜歡這個女兒,如今,他好不容易想開了,想讓徐朝寒趕緊嫁人逃出徐家長房嫡女的宿命,奈何柳璟軒竟在這關(guān)口聽聞了那些傳言要退婚。
“有些事,爹想告訴你。”徐康清坐起來,“在咱們徐家,祖上傳了一條規(guī)定下來,長房嫡女應(yīng)詛咒而降生,長房若產(chǎn)下嫡女,不過及笄。實(shí)際上,長房嫡女降生后,徐家一旦發(fā)生不詳之事,長房嫡女是活不到及笄年歲的。”
說完,徐康清看了眼徐朝寒,卻見徐朝寒臉上沒有半分驚疑之色。反而,徐朝寒鎮(zhèn)定的問:“所以我姑姑在六歲的時候就死了?”
徐康清臉色變得異常難看,道:“你姑姑她沒死,一直被關(guān)在徐府禁地的枯井里,日夜忍受折磨,她承受的痛苦越多上天才會保佑徐家福蔭綿延。雖然這聽起來荒謬不已,卻真是在小妹被關(guān)入禁地之后,徐家再沒發(fā)生過任何禍?zhǔn)?,直到你出?hellip;…”
徐康清頓了頓,繼續(xù)說:“當(dāng)年你出身后,徐府就禍?zhǔn)虏粩?,你娘親也才知道徐家長房嫡女將忍受非人折磨才能庇佑徐家,徐家的人要求將不到半歲的你扔到枯井里去,你娘親寧死也要護(hù)著你……后來,你娘親查到了些不利于徐家的事,以此威脅徐家的人來保住你的命。你兩歲的時候,不知為何你娘親留下那本冊子,就上吊自殺了。”
“你娘親堅(jiān)毅聰慧,美貌賢惠,我與她的感情一直很好,可自從徐家長房嫡女的事鬧出來之后,她便對我生疏了,有時連我也防著,她死后,我一直覺得是你害死了你娘,所以才一直對你不理不睬,甚至還有怨恨……”
聽徐康清說完這些,想到娘親,徐朝寒不由的紅了眼眶,雖然她對娘親沒有任何的記憶,但是她能夠感覺到娘親對她的疼愛,為了她,不惜跟整個徐家為敵,甚至連命都不要。
“當(dāng)初爹爹,也是有過要將女兒扔進(jìn)枯井的意思吧?所以,娘親會疏遠(yuǎn)你。”
徐康清低頭默然,被徐朝寒猜中了心思。
許久之后,徐朝寒舒冷的問:“爹爹還有什么話要交代女兒的?”
徐康清顫了顫,隨后堅(jiān)定的道:“爹爹要你掌徐家事,如此,你才能與徐家的人對抗,保住自己的性命。若實(shí)在沒辦法,就毀了徐家。”字字鏗鏘有力,又恢復(fù)了他一貫的漠然清冷,只是這回是對徐家。
“毀了徐家?”徐朝寒難以理解的看向徐康清。
“你大哥尚未成親,你是長房嫡女,有資格去掌管徐家之事,還有,你娘留給你不少東西,也能幫到你。”
這會兒小廝進(jìn)屋子里來回道:“大老爺,表少爺表小姐過來看望您了。”
徐康清該說的話都已經(jīng)跟徐朝寒說了,便向小廝道:“請宋公子和妍姐兒進(jìn)來吧。”
小廝應(yīng)下去了,一會兒便見宋佑、宋妍進(jìn)來了,徐朝寒向二人問了聲好,就出了屋子。
屋子外面,徐昌源正跟大夫說著話,徐朝寒便過去問了一句:“胡大夫,我爹爹的病情如何?”
胡大夫笑著道:“四小姐不必?fù)?dān)心,徐大老爺只是心中郁氣積壓,一時又被氣急攻心才至病倒,只要心里通了氣休養(yǎng)些時日就沒事了。”
“多謝胡大夫。”徐朝寒點(diǎn)頭謝道。
胡大夫走后,徐昌源怒意的道:“這個柳璟軒,虧得爹那么看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