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松柏堂正屋里,徐老太公坐在正中上位,屋中還有徐家?guī)孜焕蠣敽头蛉恕N堇镬o謐的厲害,誰也沒有先開口。

老太公嘆了聲,五夫人發(fā)覺二夫人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打轉(zhuǎn),渾身不自在,輕咳嗽了聲,開口道:“二嫂也別老瞅著我了,程家退繡姐兒親事有內(nèi)情,你可知我那堂侄兒自從跟繡姐兒訂親后,便就諸事不順,吃飯喝水都能噎著,出門遛馬還從馬背上摔了下來,走在街上被從天上掉下東西砸著。段宇修一死,我堂弟一家覺得是咱們徐家閨女不詳,這才要退親的。”

說完,也是滿臉的怨氣。

二夫人想出言諷刺五夫人一句,卻看老太公威嚴的拄了拄手里的龍頭拐杖,只好噤聲靜坐。

三老爺嚴肅的開口道:“寒姐兒十六歲生辰就要到了,老太公那個主意吧,您說怎么辦。”

二老爺徐康辰眼眸里閃過一道精光,抬了抬桌上放著的茶杯又放下,道:“依我看,寒姐兒舒舒服服的這么多年,我們已經(jīng)足夠?qū)Φ闷鹚廊サ拇笊┝耍荒茉傩能浄駝t徐家就毀了。”

“霞姐兒剛嫁去侯府,侯夫人就病逝了,露姐兒這要成親了,宇修突然染病死了,接著繡姐兒,剛跟程家公子訂親,程家公子也大小事不斷的出。寒姐兒是個懂事的孩子,可也不能讓她毀了徐家??!”二夫人趕緊配合著自個丈夫,說完,又向五夫人遞了個眼色。

五夫人雖然潑辣,卻到底不敢在徐老太公面前放肆。老太公對徐康辰和二夫人冷哼了聲,這才緩緩道:“前些日,寒姐兒突然向我問起她那個早夭的姑姑,說夢見她姑姑了。別看這孩子平日里不多話,安安靜靜的,怕是心思敏感著。”說著看向一旁永遠一副清冷模樣的徐康清,“康清,寒姐兒是你的女兒,你來決定吧。”

徐康清的神色里閃過一絲不符合他清冷的沉痛,稍縱即逝,許久后,他略顯干澀的開口道:“寒姐兒許了親事,不再是我徐家女,還逃不過詛咒嗎?”

“怕是無濟于事。”老太公搖了頭,語氣里也很是無奈。徐家的這些后輩里,難得徐朝寒最得他心思和喜歡。

又是靜默了許久,徐康清的臉色難看了些,聲音也比剛才更苦澀,帶著懇求的語氣道:“好歹……等寒姐兒過了生辰吧。”

在座的人臉上均露出難色,五老爺徐康貴小聲著道:“當年谷陽先生說了,寒姐兒要是過了十六歲生辰,徐府可是要遭大殃的。”

五夫人暗中拉了徐康貴一把,瞪著了他一眼,小聲的罵了句:“成事不足敗事有余,要你出頭的時候不出頭,不該出頭的時候你說什么話!”

徐康貴噓聲,其他幾人也都不開口,老太公明顯有要保徐朝寒的意思,徐康清那兒也有這意思,誰多嘴都會招這兩人不痛快,索性都沉默下來,讓老太公和徐康清拿主意。

良久之后,老太公嘆了聲:“就依著康清的意思吧,讓寒姐兒好好的過個生辰。”

丁爺猶疑著開口道:“老奴總覺得有人進出了禁地,還不止一次,甚至可能見過關(guān)在枯井里的姑奶奶。”

丁爺?shù)脑拰⑽葑永锏娜硕俭@住,紛紛將無措的目光投向老太公,老太公揮了揮手,沒說什么,示意眾人都散了。

新月疑惑的看著幾位老爺夫人均神色異常的從松柏堂出來,納悶的很,難得見到府里的幾位老爺夫人一塊往松柏堂去,難道是老太公出了什么事?一想到此,新月趕緊回寒梅苑里去稟告徐朝寒。老太公素來對自家小姐最疼愛,老太公有事,自家小姐當然要去看看。

聽著新月的話,徐朝寒雖有些擔心老太公,更多的卻是疑惑,老太公若是病了,可也沒瞧見府里請大夫過來。讓府里的夫人老爺都過去了,肯定是說了什么大事。

徐朝寒披了件輕薄的絲質(zhì)披風,帶著新月驚秋提著燈籠往存禧堂去,二夫人雖然精明勢力,卻是嘴上沒把門的,很容易從她那兒套出話來。徐府幾位老爺素來不愛同府里的姐兒說話,五夫人只要是她不想說的話,你怎么也問不出來,若是她想說的話,你怎么不聽,她都能找著適合的時候說出來。

徐康辰和二夫人剛回到存禧堂里凳子還未坐熱,將屋子里的丫鬟婆子小廝都使喚了出去,關(guān)上門來正要說話,卻聽得丫鬟金玉在門外道:“二夫人,四小姐過來要見您。”

二夫人起身來,對著門外的金玉道:“你帶四小姐先去前廳坐著,我這就過去。”等金玉應(yīng)下引著徐朝寒往前廳里去后,二夫人納悶著向徐康辰道:“她怎么這會兒來了,真夠湊巧的,我先過去看看她過來有什么事。”

徐看辰點了頭,二夫人轉(zhuǎn)身出了房間往前廳里去了。

“這么晚了,寒姐兒可是有什么要緊事?”

“前些日二嬸嬸問過我那兒可有老太公給的墨玉,今兒翻到了一塊,便趕緊著給二嬸嬸送過來。”徐朝寒道,將一方全黑的墨玉送過去給二夫人。

二夫人拿著那方墨玉仔細看了看,極好的上品,自然愛不釋手:“是你二叔慣用的印鑒壞了,我便想著找塊墨玉請人另外刻一枚。沒想到你這兒還真有成色如此好的墨玉。二嬸嬸這兒就先謝過你了。”

徐朝寒含笑道:“二嬸嬸說得哪里話,平日里二嬸嬸不知賞了多少好東西給我,不過是塊墨玉罷了,還同我說謝。”

頓了頓,徐朝寒又道:“老太公那兒似乎還有還幾塊跟著塊一樣的墨玉,明兒,我再去向老太公討要了來,再送給二嬸嬸,給二叔多備一塊印鑒。”

二夫人聽得自然滿心的開懷,這墨玉可是稀罕得很,有錢都買不著,笑著夸徐朝寒懂事。

“我也好幾日未去見老太公了,不知老太公身子可好,心情可好,萬一明兒我過去正好老太公身子不舒坦或者心情不舒坦,怕是也要不來墨玉。”徐朝寒看了二夫人一眼,為難的開口道。

“老太公身子硬朗得很,對寒姐兒也很是記掛,以后你多去陪陪老太公,徐家后輩里,他老人家就看重你。”二夫人勸著徐朝寒。

“二嬸嬸是去見過老太公了?”

二夫人陡然一驚,抬頭看著徐朝寒,卻察覺不出半點的端倪來。點了點頭,道:“今日去松柏堂里聽了老太公訓話,老太公有提起你來,怕是想你了。”

徐朝寒“哦”了聲,探尋的眼光看著二夫人,許久問道:“老太公給二嬸嬸訓話,怎提起我來?可是我哪兒惹了老太公不高興?”

二夫人目光微閃,露出幾分的心虛,躲避著徐朝寒,好一會兒才笑著道:“瞧你說得什么話,老太公是念著你的好,責怪二嬸嬸沒提醒著你去松柏堂里看看他老人家。”

話探得差不多了,徐朝寒也不刨根問底下去,起身來道:“時辰不早了,我不打擾二嬸嬸和二叔休息,明兒我便過去松柏堂里陪老太公說說話。”

送走了徐朝寒,二夫人將徐朝寒送來的墨玉交給金玉,吩咐金玉明日找淮北城里最好的雕刻師傅按著樣雕刻一枚印章,隨后便回了房間。徐康辰坐在桌前熟練的打著算盤,見二夫人進來便停了下來,問:“寒姐兒這大晚上的過來是有什么事?”

二夫人心情甚好的回道:“送了方墨玉來。”

徐康辰皺著眉,想了一會兒,道:“這大晚上的送墨玉過來,急于這一時嗎?寒姐兒可還跟你說了什么?”

二夫人仔細想了想,道:“倒也沒什么。放心吧,寒姐兒是個緩性子,雖然比府里的這幾位姐兒聰明些,斷不會猜到這事,再說,就算她知道了又如何,她只能認命。”

徐康辰點了頭,沒再問徐朝寒過來的事。二夫人上前來替徐康辰捏著背,臉上帶著難以掩蓋的喜色,道:“寒姐兒是活不長了,老太公賞她的那些東西咱們想法子要過來,還有大嫂留給寒姐兒的產(chǎn)業(yè),咱們也能爭取過來些。對了,你回來這幾天便就讓老太公召集大伙兒去松柏堂說關(guān)于寒姐兒的事,那事是不是查出些眉目了?”

徐康辰臉色一變,先前還有幾分疲憊慵懶,當下卻是滿眼的精光,語氣卻有幾分不耐煩:“查到了些線索,等找到東西了,我再跟你說。”

二夫人也不計較徐康辰的語氣,一聽這話,她臉上立即堆滿了笑:“我是徐家的當家主母,等寒姐兒沒了,她屋里所有的東西都要經(jīng)過我相看,等我拿到鑰匙,你找到東西,咱們就搬出徐府當過去。”

徐康辰趁二夫人不注意輕哼了聲,心里將二夫人鄙視數(shù)落了一番,才囑咐了她一句:“你多留意府里的動靜,這段時間寒姐兒不能出差錯。今天看老太公和大哥的意思,怕是都要保寒姐兒,你暗中多給他們加加壓力。”

點擊獲取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