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正好有個好日子,宋佑和宋妍到徐府的時候,徐府正好在籌備著徐朝露的婚事。
段家四公子段宇修四年前就跟徐朝露訂下了親,這親事還是二夫人親自張羅的。雖然二夫人很不喜歡徐朝繡和徐朝露這兩個二房的庶女,可徐朝露與徐朝繡又有些不一樣,徐朝繡的生母丁姨娘是原先府里的丫鬟扶上來的,在府里自然沒什么地位。徐朝露的生母溫姨娘就不一樣了,溫姨娘出生書香世家,祖上還出過狀元郎,伯父還是清遠知府。溫姨娘雖說是徐康辰的妾室,卻在徐府的地位不低,更何況,溫姨娘還生了個兒子徐昌勛。
宋佑和宋妍一到徐府,先是帶著禮物拜訪了徐康清、徐康辰、徐康寅、徐康貴幾位老爺。這才往二夫人的存禧堂里拜訪,正好五夫人、溫姨娘、丁姨娘也在,宋佑讓隨行的小廝將禮物都拿上來。
“是幾樣臨安的特產(chǎn),山核桃、藥棗、茶葉,還有一份是四妹給幾位夫人準備的首飾、簪花。”宋佑將手中的折扇打開,溫潤的笑著道。
二夫人哦了聲,面上帶著歡喜的笑意,這幾樣東西貴得很,在平常的地兒說不定還買不著,更難得的是宋妍準備的首飾。打開首飾盒子瞧了瞧,是件鏤空雕花鑲祖母綠寶石的金飾,很是適合府院里的夫人們。
宋妍笑著道:“妍兒不曉得幾位夫人的喜好,若是妍兒選的不好,幾位夫人可別怪罪妍兒。”
二夫人拉過宋妍的手來,親切的道:“叫夫人多見外,你遲早是要嫁到徐府來,喊我二嬸嬸便好。”又看了看宋佑,“宋三公子也隨著這樣喊吧。”
說了幾句應承的話,宋佑和宋妍便去給徐府的這些個公子爺小姐們送見面禮。
徐朝寒不記得十三歲以前的事,對宋佑和宋妍這兩個表兄表姐并無任何記憶,娘死得早,臨安與淮北的路途又遠,兩家鮮少來往,要不是宋妍和徐昌源訂了親,怕是徐府都要忘了宋家這個親家。
宋佑去同徐府的幾位公子爺聚一塊了,都是讀書人,宋佑的名氣徐昌源等人也是耳熟能詳,在一塊兒隨便說幾句話便就趣味相投,親密無間。宋妍雖才學過人,可到底是女子不好跟他們一群男子混在一塊兒,此番她沒有跟著宋佑一塊,而是去了徐朝寒那兒。
“這幅寒梅迎春圖定是宋表姐的手筆吧?白雪含蕊,傲骨紅梅,畫上的題詩小字,盡顯宋表姐詩詞書畫精妙,小妹佩服。”徐朝寒看著宋妍送給她的這幅畫,很是滿意的贊賞道,這畫不僅好,而且適合徐朝寒住的院子——寒梅苑。說著,徐朝寒便命驚秋將畫掛在正屋里。
宋妍溫婉大方的笑著,對徐朝寒顯出幾分的親近,道:“朝寒妹妹凈同我生疏了,雖然我是第一回見到朝寒妹妹,卻是打心眼里喜歡朝寒妹妹,四堂姑母在世的時候,我還見過堂姑母幾回,覺得朝寒妹妹頗有堂姑母的神韻在。”
徐朝寒失神訕笑,娘親長什么樣是什么樣的人,她一點都記不起來。
與宋妍閑說了些話,徐朝寒發(fā)現(xiàn)宋妍雖是個才學極高的女子,卻不倨傲清高,反倒是個堅毅樂觀好談之人,見識也比那些閨閣里的千金高了不知多少,大哥能娶得宋妍這樣的妻子可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想著宋妍送了她一幅寒梅迎春圖做見面禮,她也該送件東西給宋妍,金銀首飾用在旁人身上還好,給宋妍未免太俗。徐朝寒想到上回從老太公那兒得了個筆筒來,出自前朝名家之手,送給宋妍也相宜,便趕緊的讓新月去找了筆筒出來送給宋妍。
宋妍對這筆筒一眼就喜歡,也不扭捏,高興的收了下來。
徐家另外幾位小姐那兒,宋妍也派丫鬟送了禮物過去,未再去走一遭。
二夫人早就讓下人收拾了廂房出來讓宋妍和宋佑住下的,宋佑說宋家在淮北也有一處宅子,來之前就已經(jīng)傳信讓人收拾好了,便不留在徐府里打擾諸位,自己也圖個自在,二夫人自不好強留。
段家那邊已經(jīng)抬了聘禮過來,雖然比不上先前平陽侯府送來的,卻也是禮數(shù)周到,該有的東西一樣不缺。徐府這邊收了聘禮后也在準備著徐朝露的陪嫁,公中撥了一個莊子和一家鋪子給徐朝露,金銀首飾綢緞、花梨木家具樣樣都齊,外加三千兩銀子。另外溫姨娘的陪嫁里又撥了兩個鋪子和一處宅子還有一千多兩銀子給自個女兒,再加上平日里長輩們少不得給府里的這幾位姐兒送點東西添嫁妝。徐朝露雖是庶女,陪嫁這面上卻是比先前的徐朝霞好看得多。
徐朝露嫁給段家公子,本是歡歡喜喜的事,可是在聘禮送到徐府三日后,卻傳出段家公子突然染上疫病,已經(jīng)臥床昏迷不醒。徐府派去看的人回來搖了搖頭,說段公子怕是不行了。不出兩日的功夫,段公子便就一命嗚呼了。
段宇修跟徐朝露是訂了親,連聘禮都送過來了,徐朝露雖還未嫁進段家,卻也算是段家的人。
望門婦難免遭人閑話。更何況段公子和徐朝露的婚事就在眼前,段公子好端端的染了疫病死了,閑來無事的長舌婦人免不得要說一通不好聽的話。
段家到底是有頭有臉的人家,不但為將段宇修的死計較在徐朝露的頭上,還特意派人來徐府里接徐朝露去段府。說雖然徐朝露未與段宇修拜堂成親,可兩家的親事是早定了下來的,也在官媒那兒蓋了印章,徐家也收了段家的聘禮,徐朝露早就是段家的兒媳婦了,自然是要接回段家去的。
理是這個理兒,可是徐朝露如何肯去段家,她一個好好的姑娘家還沒嫁過去就成了望門婦,還要去給段宇修那個死人哭喪守寡,要是真去了段府,那她這輩子就完了。
“姨娘,你想想法子,我不要給段宇修那個死鬼哭喪守寡,要不我們?nèi)デ笄竽赣H和爹爹。”徐朝露拉著溫姨娘的衣角哭著道。
溫姨娘也不忍自個女兒到段家里受這份罪,點著頭:“好,我們這就去求求姐姐和老爺,大不了咱們把段家送來的聘禮給退了。”
兩人立即往存禧堂里去了。
段家的人正在存禧堂里,溫姨娘也不避諱,拉著徐朝露就跪下來向二夫人和徐康辰求道:“老爺、姐姐,露姐兒要是去了段家,她這輩子就毀了。段大公子,宇修死了我們也很難過,可露姐兒她到底還沒嫁進段府,不如就解除了露姐兒和宇修的婚約,段家送來的聘禮我們加倍奉還,段家還要什么補償,只要徐家有的……”
溫姨娘的話還未說完,段大公子就一臉怒色,冷笑道:“徐家可真是財大氣粗,還是欺負我段家是小門小戶?”
徐康辰臉上也掛不住,斥責道:“徐家豈是此等言而無信之家,露姐兒與段家公子的親事訂下了,便就是段家的人?;厝ナ帐耙幌拢魅找辉?,露姐兒連著陪嫁一并送去段府,日后,露姐兒便就是段家婦,一切要聽從夫家的教導,別辱沒了徐家的家風!”
二夫人對溫姨娘說的那番話極為不悅,她才是徐家的當家主母,卻聽溫姨娘一個妾室說段家想要什么徐家都給的話,她道:“溫妹妹心疼露姐兒我們都明白,可露姐兒跟段家的婚事是訂下了的,如今反悔,指不定別人說我們徐府無德失信,指著露姐兒的脊梁骨說閑話。段府離徐府不遠,日后露姐兒有個什么難處的,我們也能顧看到。再說就算段家寬宏大度解除了露姐兒跟段家的婚事,有了這事,露姐兒還能說上什么好親事嗎?”
其中利害被二夫人說得很清楚,而且想解除了徐朝露和段家的婚事已經(jīng)沒任何可能,今天這一出,溫姨娘失禮不少,反倒還成就了二夫人一個賢名。
第二日天還未亮,徐朝露一身素白衣裳,頭上也簪著一朵白花,面色憔悴的被送上了去段府的馬車,后面的馬車裝著幾箱子的嫁妝。溫姨娘不舍的看著自個女兒離開,扶在門框上哭了許久。
徐朝寒對此也唏噓的很,也只能感慨徐朝露真的是命數(shù)太差,明明高高興地等著當新嫁娘,卻突然一個晴天霹靂準新郎死了,而她變成了望門婦還要去給從未見過面的男人哭喪守寡。
徐家的陰霾還未散去,剛跟徐朝繡訂了親的程家人找上門來要退親,連之前一手撮合徐朝繡和程家公子的五夫人也臉色不善,對娘家人客客氣氣的。
“程家跟咱們徐家也是姻親,要不是五弟妹親自保的媒,徐家還不一定會同意繡姐兒跟程家公子的婚事。繡姐兒可沒做出半點對不起程家公子的事,你們程家平白無故的來退親,總該也要給我們一個說法。”二夫人傲慢的掃了眼程家的人,擺足了徐家當家主母的氣勢。徐朝繡可是害得她不但什么都沒賺到還賠了不少的銀子,如今想起來她都恨得咬牙切齒。
五夫人的娘家堂弟拱了拱手,客氣的道:“犬子福薄,配不起六小姐,程家愿意拿出一千兩銀子和二十畝良田補償徐家。”
二夫人微微有些動心。
可程家怎么好端端的要退了徐朝繡的親事?二夫人狐疑的看向五夫人,五夫人卻是一直在向自家堂弟好言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