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在靈車進(jìn)小區(qū)的時候,那看門的保安就很不待見我,板著一張撲克臉,搞得好像我睡了他媳婦似得。我沒辦法,一陣點(diǎn)頭哈腰,送上一包蘇煙,這都是早就準(zhǔn)備好的,我估摸著當(dāng)年見著皇軍的二鬼子,也就我現(xiàn)在這德行了。
好不容易擺平了保安大哥,我大手一揮,哥幾個走起!
不過在連尸體帶冰柜棺材一起抬上樓的時候,我又是做了一遍龜孫子,這才將直翻衛(wèi)生眼的鄰居們給打發(fā)了,這把我給累了,卻又不敢埋怨老花,畢竟他是被我給坑死的,心中有愧啊。
回到家,棺材被停放在了客廳里,殯葬公司的人將客廳裝扮了一下,立時就有了靈堂的即視感,他們在大門邊上貼了一張黑紙條,上寫“尹宅治喪”四個大字,又在門兩邊各放了一個花圈。他們本來還免費(fèi)提供一對金童玉女,但是我沒要,我現(xiàn)在對紙扎人有心病,放這么一對金童玉女在靈堂里,我這三天就別想睡覺了!
工作人員放了哀樂,留下了扮演孝子賢孫的群眾演員,他們便走了。
三天后,他們還會再來,到時候直奔?xì)泝x館,把老花的尸體往焚化爐里一送,燒成灰后,放進(jìn)骨灰盒里,就可以直接安葬了。
我又掏出兩包蘇煙,兩位群演瞇著眼笑納。
這兩個群演,一男一女,男的拆開煙盒,自個點(diǎn)上一根,就開始吞云吐霧起來。
我和他們就開始閑扯,他們得知我和老花的關(guān)系,朝我豎起大拇指,說我講究,現(xiàn)在像我這樣的講究人可不多了。
我也了解到了他們的一些情況,他們這兩個群演竟是一對夫妻,男的叫孫大海,女的叫梅若蘭。他們夫妻兩個干這一行已經(jīng)十來年了,原先是在家鄉(xiāng)操持著這一行業(yè),后來女兒考上了江城大學(xué),夫妻倆不放心閨女一個人在江城,現(xiàn)如今關(guān)于各種女大學(xué)生的負(fù)面新聞太多,就跟了過來,便繼續(xù)操持舊業(yè)。大錢不敢說,小錢還是不愁的,至少妮子的學(xué)費(fèi)不用愁了,吃喝也都有主人家操辦,小日子過得也算是不錯。
這還真是人不可貌相,孫大海斯斯文文,還戴著個金絲眼鏡,很有點(diǎn)倜儻的意思,看著像個教書先生,梅若蘭是半老徐娘,風(fēng)韻猶存,卻不想這夫妻倆竟是干著這種行業(yè),還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人才了。
聊著聊著就已是有人來了,孫大海也正好抽完了煙,夫妻二人便紛紛朝棺材邊一跪,伴著哀樂就嚎起來了,一邊還不忘往火盆里扔紙錢。不知道的,光看這架勢,還以為他們是真兒子真閨女了!
我也連忙在一旁的小桌后坐好,沒想到這第一個來得竟是托比,我看了他一眼,他還虎軀震了一下,我不由的好笑,虧得他長得人高馬大的。
托比按照習(xí)俗掏出二百塊份子錢,我便做了記錄:“托比.戴蒙,貳佰元。”
托比沒在這久呆,鞠了躬便撤了,等他走后,孫大海就嘖嘖齊聲,說真是稀奇了,他們還是第一次看見老外掏份子錢哩!紛紛問我老花這是啥路子,怎么這么野,居然還有海外關(guān)系,居然連外賓都來參加喪禮!
我便解釋托比是鄰居,就住在隔壁,平日里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沒啥好稀罕。
沒過多久,那些和老花有著禮尚往來的老鄰居和一些狐朋狗友都來了,我一一收下他們的份子錢,每一筆都做了記錄,有些人留在這閑聊了一會,更多的都是露個面,出了份子錢就走了,真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吹梦叶疾挥傻臑樗麄兺锵?,他們這次的份子錢是注定肉包子打狗,永遠(yuǎn)回不去了,妥妥的只出不進(jìn)。
到了下傍晚,我看見一個老婦女進(jìn)了屋,我一看她面相,即便我不懂相面,也能看出這老娘們不一般,不是個善茬。
果然,她一開口,我就猜到了她的身份,就是那個跟我在手機(jī)里講倫理故事的老婦女。她這剛掏了錢,我就看見邢念茹來了,和她一起來的,還有個老頭,和邢念茹在眉宇間,略有些相似。
“哎呀,這不是老趙啊,我這和你也都好些年沒見啦!”老婦女和老人打了個招呼,她朝著邢念茹看了一眼,眼中竟是閃爍著火熱的八卦,“這個姑娘是?”
“我孫女。”老趙回答的很干脆,但語氣很嗆,跟吃了火藥似得。
老婦女一聽,頓時就猜到了邢念茹的身份,那熊熊的八卦噴涌而出,她一點(diǎn)也不介意老趙那隱藏在內(nèi)心深處的怒火,對著邢念茹一陣夸獎,說這妮子長得真俊,比大明星還好看,在哪里工作,有沒有對象了啊,對邢念茹各種轟炸。
老趙咳嗽了一聲,將老婦女的問話打斷,然后掏了份子錢,語氣不善的說:“趙國棟。“
我默默收了份子錢,做了記錄,我可沒老婦女那樣的戰(zhàn)斗力,可沒必要惹老爺子生氣。
老趙出了份子錢就走,他看了一眼已是鞠了躬的邢念茹,便厲聲道:“還不走!”
邢念茹朝著我無奈的笑了一下,留了句“麻煩你了”便跟著老趙走了。
我看向老花的棺材,老花啊老花,不管怎么樣,你閨女也是跟我鞠了躬了,你安心的走吧。
到了晚上,又來了幾個人,都是老花開的便利店和彩票店里的店員,跟我打了聲招呼,交了份子錢,對著老花的棺材鞠躬。其中不乏一些哭的跟個淚人似得,我知道他們?nèi)绱藗牡脑?,老花雖然花心,經(jīng)常偷看美女,搞些小動作,但對店員卻是從不做這些下三濫的事情,對大家都很是照顧,誰家有個困難,他都會搭把手,從無怨言?,F(xiàn)在老花死了,到哪里再去找這樣的好老板?
我一陣好言相勸,才將他們勸住,他們呆了好些會才走。孫大海一陣唏噓,連他這個專業(yè)哭靈人都被店員們發(fā)至于內(nèi)心的悲哭給感動了。
我看了下時間,不早了,就打電話叫了外賣,我點(diǎn)的都是硬菜,魚肉湯水俱全,孫大海夫婦吃的樂呵呵的,直夸我講究。
吃完了晚飯,我就躺在一邊的沙發(fā)上迷瞪著眼,有孫大海和梅若蘭在,我膽子也是壯了一些,而且我的那個房間已經(jīng)被我鎖了,門后面還貼了張符紙,聊以自慰。
到了晚上11點(diǎn),我就關(guān)了哀樂,孫大海說:“大兄弟,你去睡吧,有我和若蘭,長明燈絕對不會出問題,”
我忙是一陣感謝,我看了下手機(jī),邢念茹一直沒來電話,我估計今夜是不用陪她去寫字樓里走一遭了,我就去了老花的房間睡覺。外面有孫大海和梅若蘭看著,我放心。我可是和殯葬公司簽了合同的,不怕他們瞎搞,而且我通過和他們這段時間里的接觸后,發(fā)現(xiàn)他們兩個都是本分人,也不會瞎搞什么的。
我拿出符紙在床頭床位都貼了,這才往床上一趟。
“小何!”我睡的正香,卻聽見有人在喊我,我還以為是孫大海在喊我,便睜開眼,卻沒看見人,門關(guān)的好好地,我的睡意立刻就沒了。
我一骨碌爬起來,手里拿著一張符,警惕的看著四周。
“小何!”是老花的聲音,我朝著聲音傳來的角落一看,就在靠窗的角落里,我看見了老花,他還保持著死時的猙獰面相。
我連忙往后一退,卻聽老花焦急的說:“小何,你要救我,你要小心,他要害你!”
我一頭霧水的,誰要害我?而且,你這都死了,尸體就躺在外面了,我怎么救你?我剛要繼續(xù)問下去,老花就發(fā)出一聲慘叫,從角落里消失了。
我連忙朝著角落看去,卻發(fā)現(xiàn)那里猛地出現(xiàn)一個穿著紅衣,粉色臉龐的女性紙扎人,它發(fā)出一聲尖笑朝我撲來。
我一聲大叫,我睜開了眼,原來是做夢。
孫大海在外面敲門:“大兄弟,你怎么了?”
我忙回答他,說沒事,做了個噩夢而已,孫大海便作罷。
我打開床頭燈,我坐在床上,想著夢里老花的話,我琢磨了一會,就猜到了大概,害我的人肯定就是搞出紙扎人的幕后黑手,老花的魂肯定是被那人抓了,我繼而又猜測這些事情可能和母子鬼有關(guān)。想到這,將這些串聯(lián)在一起,我恍然大悟。當(dāng)年那個孕婦一定死的蹊蹺!
我不由的想起老花讓我小心,那個他要害我,我連忙出了房門,梅若蘭正在沙發(fā)上休息,孫大海坐在長明燈旁玩捕魚。
那個他要害我,必是又要放紙扎人來行兇,老花已是被活活嚇?biāo)?,我不想孫大海和梅若蘭也有事,便讓他們走。
他們二人一頭霧水,不知道我這是發(fā)的什么瘋,怎么深更半夜的要攆他們走。我看下時間,已經(jīng)是凌晨2點(diǎn)半,昨天就是在差不多凌晨三點(diǎn)的時候,紙扎人出現(xiàn)的,我已經(jīng)沒多少時間了,我必須將孫大海和梅若蘭攆走,我不想他們也被紙扎人活活嚇?biāo)馈?/p>
孫大海犯起了牛脾氣:“大兄弟,你不說出個子丑寅卯來,我絕不走!我還從來沒被主人家半夜攆走的!”
我怎么解釋,告訴他實(shí)情?他還不拿我當(dāng)神經(jīng)病!
就在我和孫大海僵持的時候,我聽見砰的的一聲響,我們?nèi)硕歼B忙朝著棺材看去,剛才那聲音就是從棺材里發(fā)出的,仿佛是躺在棺材的老花在伸手敲擊棺材蓋子。
“砰!”又是一聲響,棺材蓋子被頂開,我看見兩只手臂直愣愣的豎著,如同兩個旗桿。
“媽呀!”梅若蘭發(fā)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哭喊,孫大海也不跟我犯牛脾氣了,抓著梅若蘭的手就往門外跑,可大門也砰的一聲關(guān)上,仿佛屋內(nèi)還有第四個看不見的人將門給關(guān)了。
而隨著這關(guān)門聲,老花竟是從棺材里坐了起來,面目猙獰,兩只手臂直愣愣的伸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