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那刺眼的光，以及依舊響徹來自大狗的嚎叫。我們，回到了現(xiàn)實中。我慢慢的睜開眼，那光，是路燈那慘白的光，我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地上，躺在冰冷的柏油路上。頭很疼，我摸著自己的額頭，慢慢的坐了起來。四周傳來人們議論的聲音，一個阿姨焦急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姑娘，你還好么？怎么突然就暈了??？你怎么樣，摔傷沒有？”

“阿姨，我……我暈了？”我明明剛剛經(jīng)歷了生死之戰(zhàn)，我怎么現(xiàn)在能平安無事的躺在這里？我趕忙看向自己衣服的前襟，那里并沒有血漬，但是，喉間泛起的腥甜是怎么回事？而身上傳來的疼痛感卻是因為摔傷傳過來的。“小姑娘啊，我們已經(jīng)叫救護(hù)車了，你一定是摔壞了腦子了?？蓱z的。怎么好好的你跟你男朋友還有那邊那個老太太就摔倒了啊，太奇怪了。”

她說完，我才意識到，不僅我一個人躺在這里。我看向旁邊的人，離我不遠(yuǎn)，躺著的是閆九，他現(xiàn)在還躺在那里，沒有醒過來。再離我們不遠(yuǎn)，是穿著紅色旗袍的老奶奶，她蜷縮在地上，已經(jīng)有好心的人過來給她蓋上了衣服，但是，誰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沒有人敢過去碰觸她。

我搖著閆九的手臂，“醒醒，快點醒醒。”感覺身上的力氣都被抽離，胳臂腿沉的要命。“嗯？”閆九在我的搖晃下，也醒了過來，他扶著額頭，也一副剛睡醒的樣子。“嘶……”他不經(jīng)意挪動雙腿，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腿像折了一樣，疼的要命。他趕忙擼起褲管看上去，小腿的腿窩處，有兩個黑點，那位置，正是被女鬼楊曦洛用陰氣打傷的。

我們倆互相看了一眼，就知道，之前的生死之戰(zhàn)，是真的。稍微恢復(fù)了一點體力，我就趕緊跑向老奶奶。我輕輕的搖晃她，見沒有反應(yīng)，我，顫抖著手，探向她的鼻息。卻被那早已僵硬的身體嚇坐在了地上，她，就這么蜷縮著，離開了這個世界。

急救車來了，老奶奶的尸體被抬了上去。因為她始終保持著僵硬的姿勢，所以根本沒法把她放平，她就這么蜷縮著，被帶走了。我和閆九也跟著上了救護(hù)車。她一生，沒兒沒女，如果可以，我們送她最后一程吧。

急救車開走的時候，我看向窗外，人群背后的那片樹林里，有兩個綠燈籠一樣的眼睛，我知道，那是我熟悉的大狗的眼睛。等我想再看清楚一點的時候，他卻消失在了那片樹林。坐在車上的我和閆九，誰都沒有說話，我們就默默的看著白色布單下的凸起，心里難過到了極點。

我們在幻境里經(jīng)歷的時間，最少也要好幾個小時，但是，我們在現(xiàn)實生活中，只是剛剛暈倒就被救起的十多分鐘。我很慶幸現(xiàn)在還活著。不知道是不是在幻境里我死掉現(xiàn)實生活中也會如老奶奶一樣？

在醫(yī)院的這個晚上，我們幫助老奶奶料理了后事。我主動要求幫她做最后的化妝工作。沒想到，當(dāng)我提出我的想法，太平間的工作人員非常高興的答應(yīng)了，畢竟，大晚上的處理這么一件工作還是不輕松的。

閆九始終默不作聲的在我身邊陪伴著我，這次的一戰(zhàn)，令他也損失了不少的元氣。我很想去問問他黑色煙霧是怎么回事，也很想讓他給我講講為什么尾巴還可以變幻數(shù)量，但是，現(xiàn)在，我們誰都是默默的，為這個生命的逝去而致敬，也為，這個城曾經(jīng)發(fā)生的事情，那些消逝的生命而致敬。

老奶奶的葬禮是在第二天早上舉行的，警察局派來的民警核實了她的身份，無兒無女，親戚也沒有。所以，我們主動承擔(dān)了她的一切喪葬費用，包括只有我們兩個人的送別儀式。

一夜沒有睡，我們兩個已經(jīng)累極了，但是，我們并沒有直接回去旅館休息。我們一起，走到了那間小賣部，那間有著老奶奶回憶的小賣部。

我和閆九商量了一下，老奶奶留下的錢，我們打算全部捐給慈善工程。剩下的她的遺物，我們一并燒給她。我倆坐在她的那間小屋里，一張床，窄窄的。但是，床單卻是那么平整。

打開床頭柜的那個鐵盒子，里面，有一沓舊照片。一沓黑白色的舊照片。我們一張張的看過去，有楊曦洛，有許天明。形影不離的三個人，那段青蔥歲月的回憶，躍然于照片之上。也鮮活的將我?guī)Щ啬莻€年代。

我們在鐵盒子的下面還翻到了一個日記本，這本子的紙已經(jīng)很舊了。我翻開，看了幾頁。并不是日記，原來，是老奶奶喜歡記錄一些重要的事情。“閆九，我們這么翻看別人的日記會不會不道德？”翻開之前，我還是有一絲顧慮。

閆九繼續(xù)看著鐵盒里的其他東西，漫不經(jīng)心的說：“不算，我們正好也看看，老奶奶有什么遺愿，這樣，我們也好幫她完成。”他既然也這么說，我也翻開了那本泛黃的重要大事記，就像翻開看著老奶奶的內(nèi)心。

1953年 5月16日 小雨

我將我所有的積蓄都買了這家店，我放棄了我的學(xué)業(yè)，放棄了我的家人，沒有聽任何人的勸告，我在這里住了下來。我會時刻提醒自己，我曾經(jīng)做過的錯事。我要守住這里的一切。

1953年7月14日 晴

我夢到曦洛了，她說，她會讓我知道，這痛苦會綿延不絕。她要將她的憤怒燃燒到我身邊的一切，她會時刻提醒我，我是如何用我的手，殺害她和天明的，驚醒。這一夜，無眠。

1953年7月15日 陰

街角發(fā)生了車禍，我過去看了，一個紅裙子女孩兒，被車撞死在了那里，她的脖子上還有一顆紅痣，這一切讓我那么熟悉。楊曦洛說對了，她真的讓我痛苦的要死，她的報復(fù)開始了么？

1954年6月3日 大雨

今天，我一天都坐在店里，有個司機(jī)中午來我的小賣部里買了一瓶酒，不知道為什么，我看到他的時候，滿眼都是他蹲在雨中痛苦的情景。這是為什么？我已經(jīng)出現(xiàn)幻覺了開始？

1954年6月4日 小雨

還是出事故了，又死了一個紅衣服女孩兒，還有她脖子上的鮮明的紅痣，原來，這就是楊曦洛的報復(fù)，她不僅要讓我提前知道將要發(fā)生的事情，還要當(dāng)著我面一次一次的殺害那些可憐的女孩兒。我該怎么辦？我該怎么辦？

1954年7月14日 晴

我再也夢不到曦洛了，她是不是永遠(yuǎn)都不肯原諒我？沒想到她的報復(fù)還在繼續(xù)著，我又看到一個在我這里買東西的男人身上出現(xiàn)的畫面，我提醒他，不要讓他開車，讓他看到紅衣服的女孩兒不要開車。但是，他當(dāng)我是神經(jīng)病，還是出事了。

1957年7月14日 陰

我要阻止曦洛，她再這么報復(fù)下去會有太多無辜的人被殺。我今天一定要阻止她，我相信，今天，一定還會出事的。我有非常不好的預(yù)感。

1957年7月15日 大霧

我恨我自己，非常恨。那個紅衣服女孩兒臨死的時候，跟我說：“為了許天明，這是我欠她們的。”我沒想到她說完這句話就跑向了飛馳的汽車，還不忘回頭沖我笑。我怯懦了，就像那些年前一樣，曦洛，你殺了我吧，不要再折磨我了。

我沒有再看下去，這是一個來自老人內(nèi)心的糾結(jié)。她這一生，完全被這段感情所牽累，雖然，沒有像天明和曦洛那樣離開這個世界，但是，并不比他們活的幸福。人生，不過如此。

我們最后還是把老奶奶的東西都燒盡，我還記得，她在幻境里那張釋懷的臉，也知道，那個幻境破碎，他們?nèi)齻€，永生永世都要被困在里面。這……也許是一段孽緣，每個人，都要為自己曾經(jīng)做過的事情，付出代價，即使，是這樣慘烈的代價，這個故事，沒有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