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的那個聲音,蒼老,但是又熟悉。我突然坐了起來,此時,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渾身的衣服被汗水澆透。看了看床頭柜的表,剛剛過了兩點。夢里的那些爬滿蛆蟲的身體,那似有似無的呻吟聲,那熟悉而蒼老的聲音。是那么的真實。我睡不著了,下了床,走到窗邊,拉開了窗簾,讓月光照射進來。我就一直呆愣在那里,站了整整一夜。
是肚子的咕咕抗議聲讓我意識到自己需要進食了,昨天發(fā)生的事情太多,午飯也沒好好吃??戳丝幢?,簡單洗漱收拾了一下就來到飯店的餐廳。
當(dāng)人餓了的時候,即使再簡單的食物都是美食。何況更是飯店里豐富的早餐。我埋頭認(rèn)真吃,但是,總有芒刺在背的感覺。我趕忙扭轉(zhuǎn)身,但是,后面什么都沒有?,F(xiàn)在還早,飯店的早餐廳里也只那么一兩桌。
我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突然在餐廳門口看到一個鬼鬼祟祟的男人。不知道為什么,我有強烈的感覺,這男人剛才一直在盯著我。我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雞蛋。追出了餐廳,追出了飯店。但是,哪里有什么男人。
口袋里的手機響了起來,我急忙掏出來,是館長打來的。“顧小姐啊,你好啊,我是秦館長啊。”“館長您好,這么早找我有什么事么?殯儀館有情況?”我禮貌的回答他。“哦哦不是,不是,顧小姐,有個不情之請啊。是這樣的,昨晚劉姐和小李忙的太晚了。今天,有一個出去化妝的差事,沒辦法,我這里人手不夠,而且,對方又是有頭有臉的人,所以,想麻煩你過去一趟。”
我第一次聽說,還有上門化妝的訴求。“秦館長,人去世了不是應(yīng)該直接拉到殯儀館進行一系列的活動么,怎么還有上門服務(wù)的?”那邊沉默了一會兒,隨即說道:“顧小姐啊,我們這里這位有頭有臉的人,是不用火葬的,他想要土葬。所以,流程也不一樣。是這樣,那邊給你包了一個大紅包,這方面,不會虧待你的。”館長以為是錢的事情我才有些抵觸,我只是對這種安排感到很奇怪而已。
沒辦法,畢竟是館長的委托,我答應(yīng)他,這就過去。館長說,讓我在飯店等著,一會兒會有車來接我。于是,我趕忙到房間換好衣服,等著對方派來的車接我。
大概半小時的時間,車到了飯店的大門口。一輛賓利轎車停在那里,司機戴著白手套,穿著一身黑色西裝,禮貌的邀請我上車。我沖他點了下頭,便坐了進去。
車子慢慢的遠(yuǎn)離了繁華,開往了山里,看著窗外的景色慢慢被綠色覆蓋。我轉(zhuǎn)過頭詢問司機師傅,什么時候才可以到。師傅說:“顧小姐,快到了,房子在山頂別墅區(qū),所以才會稍微遠(yuǎn)一些,您不要著急。”
我繼續(xù)看向窗外,果然,轉(zhuǎn)了幾個彎,視野豁然開朗。一棟棟依山而立的白色小別墅佇立在那里。遠(yuǎn)遠(yuǎn)拉開了與平民百姓的距離。我聽說過,越靠近山頂房子會越貴。在經(jīng)過了十幾棟別墅以后,車子減緩了速度,慢慢的停了下來。
我剛要自己打開車門,就已經(jīng)有人幫我從外面打開,畢恭畢敬的邀請我進去。我有點不知所措,抻了抻壓皺的衣角,隨著他們走了進去。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別墅的內(nèi)部樣子,這是一間三層的別墅,一進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從三樓吊到一樓的水晶燈,璀璨的樣子,宣誓著這個家庭的與眾不同。
一個中年男子走到我的面前:“您好,是顧小姐么?麻煩您這邊請,您先見見我們家老太太。”這名中年男子看起來很和藹,兩鬢的發(fā)有些斑白,但是被打理的非常平順。
在他的引見下,我見到了這個家的主母,一位八十多歲的老太太。她雙手拄著一根拐杖,戴著一副黑框眼鏡。不怒而威。見我走到她面前,她沖我露出了一個友善的笑容:“顧小姐,我家老頭子就麻煩你了。他現(xiàn)在在樓上,麻煩你過去看看他吧。”我沒有多說什么,沖她點了點頭,就在那個中年男子的帶領(lǐng)下,走上了樓。
推開了樓上一個緊閉的門,一股涼氣自屋里傳來。我打了個寒顫。“顧小姐,一會兒我讓秋姐給你拿件披肩,這個房間存儲著我父親的身體,所以,溫度會比較低。”我看向這間房間,窗簾緊閉,昏黃的燈開著,一個老人躺在了房間中間的冰床上,冰氣繚繞。我沖那個帶我進來的中年男子點了點頭,“我可以過去看一下老人家的身體么?”得到他的允許,我繞著冰床看了一圈,這冰床好像是特制的。雖然溫度低,但是老人的身體并沒有凍的僵硬,而是還有著彈性。想來也是剛?cè)ナ罌]有多久。
我本想告訴中年男人我可以隨時進行化妝了。但是,當(dāng)我抬起頭的時候,卻看到驚悚的一幕。
那中年男子的背上,不知道什么時候爬上了一個人,確切的說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只鬼。這鬼,正是面前冰床上躺著的那個老人。此時的老人,哪里還看的出和藹可親,他面目猙獰,眼露兇光,眼珠突出,我都能看到他雙眼布滿的紅色血絲。此時的老人一張嘴,從嘴里吐出了大量的蟲子,表情極其痛苦。他如枯槁的雙手,緊緊的掐著中年男子的脖子,恨不得當(dāng)場就將他掐死在那里。
中年男子也看到了我奇怪的表情,他見我一直注視著他的身后,也有些不安。他緩緩的回過頭,但是,并沒有看到什么。他回過身尷尬的沖我咳嗽了一聲:“顧小姐,您,在看什么?”
我急忙收回了心神,對他說道:“沒什么,您出去一下吧,我要開始工作了。”說完不再看他,拿出我的工具包,開始戴上手套。
中年男子看起來一分鐘也不想在這個房間里多待,他出了門,將門關(guān)上。
我看向門旁那個落寞的靈魂,假裝不經(jīng)意的對他說道:“爺爺,你是不是有什么冤屈?告訴我,我看我可不可以幫你。”我并沒有看向他,也沒有停止手中的活。死者的化妝是最簡單的形態(tài),他看起來是非常平靜的去世的,身上沒有外傷,臉部也不需要多做過多的處理。我只需要簡單的修飾,就可以完成這次工作。
我的話令老者的靈魂先是一愣,但他發(fā)現(xiàn),這個房間只剩下我和他的時候,顯然,我是在跟他說話。他不可置信的走到我的面前,看我認(rèn)真的給他的遺體化妝。試探性的問道:“小姑娘,你看的到我?”我冷靜了一下,抬起頭與他對視。“是的爺爺,我看的到你。你剛剛騎在那個人的身上,是為什么?難道是他殺了你的?”他剛剛對那個男人感覺恨之入骨,如果不是他殺了這位老人,我想不到還有什么理由。
老人剛要跟我說,我伸出手,制止了他,“爺爺,你離我近一些,讓我觸碰一下,我就知道了。你不用說。”
說完,我將手伸向他,畫面再次將我?guī)нM了這個老人的故事。老人是一個大公司的董事長,他們的公司遍布大小城市。老人有三個兒子兩個女兒。每一個孩子都因為他的照顧擁有著富余的生活。老人身體很好,而且頭腦清醒,他看起來并不會馬上退休。
故事像所有電視劇里富豪家庭里所面對的問題,總有幾個孩子因為金錢和權(quán)利,喪失了所有的親情。畫面里,那個兩鬢有些斑白的中年男人在老人的水杯里放了一粒黑色的藥丸,這藥丸入水即化,老人也并不會想到自己的大兒子居然會暗算他。
喝過水的老人,心臟突然疼痛難忍,像被無數(shù)螞蟻啃噬,他就那樣倒在了自己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