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有很多事情想問他,問他過去,問他曾經(jīng),但我沒有了任何機會,他虛弱的身影在風中慢慢的淡化,慢慢的晃動,幾近虛無。
而這個時候,他也不再說別的,只是對著我大聲的喊:“走啊,快走!快走!帶著大黑離開這里!”
他的聲音縈繞著一種凄厲,我知道那是一種隱藏在內(nèi)心的傷楚。
我眼睛濕潤了,抬起腳緩緩轉(zhuǎn)過身,但我沒有立刻走開,而是回過頭看了他一眼。
他虛弱的影子對我微微笑著,但我看得出來,他的笑里忍著疼痛,忍著晦澀:“去吧,我想一個人從這里靜一會兒……”
我不知道我當時是如何離開的了,只知道自己心里很失落,我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
雖然我只和他認識不到三天,甚至,在我轉(zhuǎn)身離開的時候,我才知道他的名字叫楊龍。
但這個名字卻深深的沉淀在了我的心里,比他當初附在我身體里還讓我感覺沉重。
而事實上,他也只留給了我這樣一個名字,我甚至都不曾仔細的看過他的面貌,不知是基于什么樣的原因,他總是喜歡背對著我。
在我一個人迎著夜色站在樹下落寞的孤傷時,大黑用它的大尾巴拍了拍我的褲腳。對我低聲嗚嗚叫了兩聲。
它這突然的叫聲喚回了我的思緒。
我蹲下身子撫摸著它的頭:“你是想問我,咱們?nèi)ツ睦锩矗?rdquo;
大黑點點頭,然后伸出前爪在地上劃拉了兩下,畫出了兩個道子,然后又用爪子比劃起來。
我知道它表達的意思是楊龍說的那兩個雙胞胎男孩兒,它問我去哪里才能找到他們。
其實,我又怎能知道去哪里才能找到那兩個男孩兒呢?自從他們與劉奶奶在荒草地里消失,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們?,F(xiàn)在,唯一的依仗也就是我戴在身上的那個袖珍繡花鞋。但這個繡花鞋自從在石頭山腳下有過感應后,再也沒有過動靜。
雖然我不知道兩個男孩兒去了哪里,但水綠色的繡花鞋泛起過藍色的光暈,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兩個男孩兒沒有遇到什么危險。
我把繡花鞋拿出來,在大黑眼前晃了一下:“現(xiàn)在只能憑這個去找雙胞胎男孩兒了,咱們?nèi)ゴ逋獾幕牟莸嘏雠鲞\氣吧。”
雖然楊龍囑咐過我,讓我遠離村子,遠離石頭山這個地方,但他是在不知道兩個男孩兒出入的地方前提下說出的,我稍微想了一下還是決定去荒草地碰一下運氣。
即便遇不到兩個男孩兒,若是遇到劉奶奶或者道長也不錯。
雖然這片荒草地距離我們村子不遠,但鮮有人知這里面的具體事情,它籠罩了一層神秘,正是這一層神秘,也浮動起了很多恐怖。
若不是萬不得已,劉奶奶也不會讓我進入這里面。
而今天的情況又與之前相似,我是別無選擇,那怕知道里面充滿了未知的危險,但我也要進去。
我和大黑走的并不快,一是心里還沒有從失落中緩過來,二是折騰了這么一遭也的確累了,受過傷的大黑,現(xiàn)在走路還在一瘸一拐。
讓我失落的情緒突然緊張的是距離荒草地還有一半的路程時候,我突然看到一道白光從左邊的樹林子里穿過。樹林子與我和大黑相距一百多米,夜色很黑,那道白光很顯眼,大黑也看到了,它瞪大眼睛,緊緊的依偎在我的腳邊。
更讓我情緒緊張的是,這個白光一閃的影子似乎也看到了我和大黑,因為它在樹林里穿過的時候,在樹林邊緣稍微遲疑了片刻,它肯定是在看我們。
這讓我一下子想起了那個小道士還有那個紙人!
我心慌的看著樹林子那邊,六神無主,不知道該如何辦,如果掉頭立刻跑掉,若它是那個紙人,我和大黑還有希望擺脫它,畢竟,之前我們就曾那樣做過,這個紙人雖然很恐怖,但它跑起來的確是慢,像一個斷了線的風箏一樣,追不上我和大黑。但它若是小道士,這么一百多米的距離想擺脫它,就絕對不可能了!
就在我緊緊的抱著棺木蓋一陣慌張的時候,那個白光恰在這個時候鉆進了樹林子,然后消失了蹤影。
我生怕它有什么陰謀,拍了拍大黑的頭,立刻繞開那個地方,匆匆的離開。
稍微讓我安心的是,我走了兩三里路后,一直再也沒見到那個白光。但之后的路,我卻不敢磨蹭了,即便心里因為楊龍隕落的事而失落,但也加快了腳步。
終于趕在天亮前,我和大黑走到了荒草地。一接近這個地方,大黑就感覺到了這是一個充滿了詭異的地方。它的耳朵來回的擺動,謹慎的聽里面的動靜。
因為之前在樹林子里遇到了一個白光的影子,對于接下來的事情,充滿了很多未知。我不忍心再讓大黑冒險,便摸了摸它的頭,對它說:“大黑,你從外面等著我,我一個人進去,不管發(fā)生了什么,天亮的時候,我若是沒有出來,你就自己離開。”
是的,大黑原本有機會好好的活著,我不能讓它賠進去一條命,我已經(jīng)欠了楊龍很多,但我不想再欠大黑,那怕它只是一條狗。
但大黑聽了我的決定卻明顯不高興了,用一種生氣的眼神看著我,伸出爪子比劃了一番,然后又跳到我的前面,自己先走進了荒草地。
我心里升起一股潮濕,暗想,好吧,既然你這么貼了心的要和我一起面對危險,那咱們就一起吧,活著是朋友,死后也一起做朋友吧!
荒草地里的野草生長的比我想象的還要瘋狂,我之前剪出的那條路,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又長的茂密了,似乎比之前還要茂盛。這也讓我和大黑行走起來相當?shù)睦щy,并且,我還拿著一塊棺木板,更是增加了困難。
若是如此往里面走,別說天亮前,即便是再加上一天時間也不見得就能走進里面去。這不是時間的問題,而是這些野草相互纏繞一起,完全就像一堵墻一樣,讓你無法穿行,除非剪斷這些草才可以行走。
可眼下,我手里沒有剪刀,如何辦才好?
大黑一開始還能用牙齒咬斷這些野草,讓我眼睛一亮,但過了一陣它就體力不支了,不能再堅持,看著他因為咬斷野草,磨破的嘴角,我也不忍心再讓它堅持。它之前受過傷,已經(jīng)不能再失血,若是再失血就可能再也站不起來。
我和大黑面面相覷,心里很郁悶,這沒有剪斷野草的工具想進入荒草地里面,是完全沒有希望。
就在這時,突然一道聲音從荒草地里傳了出來!
“你們來了!”
這突兀的聲音,讓我頓時心里一陣緊張!
大黑也猛然從地上站起來,不安的瞪大眼睛向傳出聲音的地方望去。
不過,我和大黑循著聲音望過去,卻是什么也看不到,因為野草擋住了視線,擋的嚴嚴實實的。
雖然,看不到到這個人,但我和大黑都感覺到這個人正在慢慢的向我們靠近,因為我們感覺到了一種壓抑的氣氛籠罩而來。
這種氣氛是我從來沒有感覺到過的,即便在埋汰老太太的靈堂里也不曾如此壓抑,如此讓人感覺窒息。
大黑全身的毛發(fā)全部豎立起來,瞪大眼睛,呲牙咧嘴作出兇狠的模樣,對著傳出聲音的地方低聲嗚嗚,以此來與他對峙。
但那種壓抑的窒息氣氛并沒有退卻,反而越來越盛,他壓根兒就不懼怕大黑,而是慢慢的向我們走了過來。
漸漸的,由遠及近,我終于看清楚了這個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