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顛倒黑白又如何

當林靜嵐挺著肚子,在星巧的陪伴下來到侯府后花園的小池邊時,這里已圍了一圈的人。

“夫人來了!”不知是誰喊了這么一句,令在場眾人都把目光投了過來,然而便在下一刻,又有人喊道:“侯爺萬安!”眾人的目光再度轉(zhuǎn)向。

林靜嵐也聞聲望去,只見薛成璧與季秀靈攜手而至,看來這二人本是正在和樂苑里共進晚餐,這會兒被攪擾了興致,也難怪他們的神色都不怎么好,薛成璧是一臉嚴肅,而季秀靈則是柳眉微蹙。

“剛聽得一陣吵鬧,究竟是誰落水了,怎么回事?”林靜嵐不等薛成璧出聲,就替他發(fā)問了起來。這是在明晃晃地彰顯她侯府女主人的身份,讓正待開口的薛成璧微微一怔,意味不明地掃過來一眼。

“是、是魏……”一個婆子有意回應林靜嵐的問題,卻是才吐出兩三字,就被人從后面撥到一旁,那赫然正是林靜嵐的嫂嫂楊氏,只見她從人群中穿出,神情惱怒焦躁,張嘴就說:“是妹子你的大丫鬟云慧落了水!”

呀,林靜嵐輕呼一聲,捂著肚子就作勢要倒,星巧趕緊扶住她,“主子莫急,瞧,云慧就在林夫人身后啊,她沒事呢。”

大伙兒定睛看去,云慧果然好好的,只是渾身濕透了,頭發(fā)還在滴水,顯得有些狼狽。

“你這丫頭,怎的這么不小心,可教我一陣心慌。”林靜嵐重新站穩(wěn),撫了撫胸口,招手讓云慧到她身邊來,又說:“還把侯爺都給驚動了,闔府上下一陣亂,倒顯出我持家不嚴之過了。”

“可不是么,”楊氏雙手叉腰,哼了一聲,“照我說啊,你這當家主母也是做得忒窩囊,有了身子、想添幾個體己人,還得找我這個嫂嫂幫忙。而我呢,也是愛管閑事,見你受人制肘,便想幫你把賬冊人契取回,怎料迫得稍急,險些被人推下了池子!”

“這……”林靜嵐既錯愕又羞愧,苦笑道:“嫂嫂怎的當眾落我臉?縱使我在這侯府后宅確是無為而治,這幾年里不也風平浪靜的嗎?上下各司其職,主奴相安無事,何必多作折騰,沒得讓自己心煩?”

“呿,還無為而治呢,那是你無為,而旁人有為——”楊氏這般說著,忽一側(cè)身,露出剛剛被她擋在身后的情景,只見池邊的草地上赫然躺著一個人,生死不知!

“魏媽媽?!”林靜嵐的這一聲驚呼與好幾個人的聲音重合在了一起,其中竟還包括了季秀靈,“這是怎么了,她剛才還好好的。”

“好什么呀,先前在你的和祥苑里,我催著這老嬤去取賬冊人契交還與你,她那不情不愿的模樣,我看著都不能忍了,虧你還不當回事。”楊氏冷笑道:“總歸是我愛管閑事,索性就要跟著她一起去取賬冊人契,更兼一路催促,也是有心幫你出口氣,卻怎想路過池邊時,這老嬤竟想推我入水!”

“……”

聽到這里,在場眾人都震驚了,當然也有不少人看出,這分明就是夫人請了娘家人來當外援,誓要把魏媽媽給收拾了!

真沒想到,夫人幾年不發(fā)作,一發(fā)作起來竟是如此干脆利落,而且偏偏選在今天,可是有什么深意?有幾個心思重的仆婢們想到這里,便不自覺地瞅了瞅昨兒剛嫁入侯府的季秀靈,難道是在向這位示威?

薛成璧劍眉微挑,似乎也想到了什么,看著自家夫人的目光越發(fā)深沉。而季秀靈則是隱含警惕,垂在袖中的拳頭不自覺握緊。

“哎,怎的竟會有這種事?”林靜嵐搖頭嘆息,“嫂嫂一片好心為我,反而受了驚,險些遭了難,都是我的過錯。”

“還好,你讓云慧跟著我們,這丫頭倒是個機靈又忠心的,”這時候,楊氏的語氣終于緩和了幾分,“她替我受了一推,落了水,反把那推人的老嬤一起拉下去了,也算給我出了口惡氣。”

林靜嵐抿了抿唇,“云慧自是好的,可……魏媽媽怎樣了?好歹是侯爺?shù)娜槟?、是府里的老人了,雖有越職貪權(quán)之過,也有不少苦勞,今兒只是一時想岔了,才做下了這等偏激事,受點小教訓是應有之義,卻也罪不至死啊。”

“哼,放心吧,你家丫頭也跟你一樣宅心仁厚,才把推人下池的禍魁拉入水中,轉(zhuǎn)頭便又救了人一起上來,以德報怨也莫過于此了。”楊氏挑起一邊嘴角,送了個似笑非笑的眼波給她小姑子。

再然后,楊氏便朝薛成璧福了福身子,“見過侯爺,今兒倉促拜訪,倒在貴府上鬧了這么一場,實在失禮,林府楊氏給您賠罪了。”

薛成璧的嘴角小幅度地抽動了一下,竟是極為難得地扯出了一個淺淡的笑容來,“無妨,林夫人以后多來走動,定能給我這府上多添熱鬧。”

咦,林靜嵐略有些詫異地抬眸望向她的新老板,原來這家伙還有看大戲的愛好?呵,那她以后還真得多演幾場了,就像今天這樣,即使在場的大多數(shù)人都能看得出她顛倒黑白的做戲痕跡,也不礙事,只要把握好處事的分寸,就能達成她的目的,順便博君一樂。

而另一邊,渾身冰涼的魏媽媽躺在池邊潮濕的草地上,心里也已經(jīng)是冰涼一片了……她到現(xiàn)在才終于明白,在這些世家貴胄的眼里,她這么一個老奴又算得什么呢?

明明是夫人的嫂嫂并丫頭一起把她推下了池子,那丫頭還跟著跳了下來,把她這把老骨頭按壓在水里折磨了好一會兒,可現(xiàn)在呢,她就算是大聲喊冤、把實情說出來,又能怎的?

從前她能陽奉陰違地膈應人,只是因為女主人端著架子不想與她扯皮而已。一旦這位來頭不小的夫人把架子放下來,瞬間就能壓死她,而且沒有誰會為她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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