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歪說到這里瞥了我一眼,見我沒什么大反應(yīng),就繼續(xù)說了下去:“你也知道我原本就是干那一行的,聽說嬰骨能賣那么多錢,就動了心……”
我冷哼了一聲:“說重點,這玩意從哪刨出來的?”
“鎮(zhèn)關(guān)南門外十五里,鶴壁山里,有一片野墳,那里埋的大多數(shù)都是嬰兒,我們管那里叫嬰骨墳場。”
我一愣:“埋的都是嬰兒?哪有那么多死了的嬰兒?”
“怎么沒有?嬰骨墳場存在至少有幾十年了,你不關(guān)心這些當(dāng)然不知道。幾十年前很多家庭過的貧困潦倒、缺吃少穿,有些家里的孩子很小就夭折了,于是就都埋到了那里。而前些年因為重男輕女的原因,很多剛出生的女嬰兒也……”
我點點頭,他說的這個倒是事實。我們這地方比較落后,前些年重男輕女的思想很嚴(yán)重。很多家里生了女娃,就一狠心有的賣掉了,有的就狠心送人了,還有更殘忍的干脆就直接處理了,對外就說夭折了。
秦老歪接著說道:“而這幾年,很多未婚的,甚至是未成年的少女偷嘗禁果,處理不當(dāng)生下的孩子,大多數(shù)也……埋在了那里。嬰骨墳場在圈子里很有名,咱們周邊的很多地方也都知道嬰骨墳場。相傳那里有高人做過法事,只要把嬰兒尸骨埋在那里,魂魄能夠早日往生轉(zhuǎn)世。所以那里的嬰骨越來越多,我也是財迷心竅,就約了兩個同伴去挖……”
我聽著聽著又來氣了:“麻痹的,你挖就挖唄,拎我這來干嘛?”
秦老歪突然臉色一變,臉上突然驚恐萬狀。
這神情把我也嚇了一跳,知道肯定發(fā)生了什么。要知道秦老歪干了半輩子挖墳盜墓,什么詭異的事情沒經(jīng)歷過,還有什么事能把他嚇成這樣。
秦老歪定了定神,繼續(xù)說道:“買家說了,如果發(fā)現(xiàn)有尸身不腐的嬰兒尸骨,他再出兩倍的價錢收。我干了這么多年,多少也懂點。這種尸身不腐的嬰兒,一般都是枉死的,本身帶有極大的怨氣。這種怨氣如果得不到平息,會越聚越多,魂魄最終會變成厲鬼。如果有高人在尸身的頭上扎了鎮(zhèn)魂針,才能封住了魂魄在嬰兒體內(nèi)。”
我追問道:“那是誰給他們扎的鎮(zhèn)魂針,那個買家買這種嬰兒又要干什么?”
秦老歪茫然地搖搖頭:“不知道。我和同伴剛挖了兩個嬰骨墳,就出現(xiàn)了頭扎銀針的嬰兒尸體。果然是尸首不腐,但是他們的身體已經(jīng)浮腫得不成樣子。為了錢財,我們就把尸體挖了出來,準(zhǔn)備賣給那個人。”
“禽獸,喪盡天良、喪心病狂。”我啐了一口。
秦老歪頭一低,又說道:“我們知道干這事有損陰德,挖了幾具嬰兒白骨和這個尸體就準(zhǔn)備往回走。但是我們走在路上,總覺得身后有人跟蹤。但是我們回頭又找不到人。我們就發(fā)足狂奔,跑出去很遠,直到聽到身后傳來兩聲慘叫……”
秦老歪說到這里的時候,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放緩了語速。窗外一道光照在他臉上,他的臉陰晴不定,臉上的肉又在急劇地跳動,嘴唇和胳膊開始哆嗦起來。
我看他實在緊張,便倒了杯水給他。他接過水杯,水杯也抖個不停,里面的水溢出來,灑了一地。
“死了,他們都死了。我回頭才發(fā)現(xiàn),那兩個同伴并沒有跟過來。我仗著膽子跑回去,發(fā)現(xiàn)他們一前一后躺在了地上。胸腹已經(jīng)被剝開,里面的東西都沒了,就剩下了一副皮囊。另外……他們的下身,也被生生拔了去,只剩下了個血洞……”
雖然是白天,但是我聽了卻感到渾身發(fā)冷,不自禁地打了個冷戰(zhàn)。這么短的時間,怎么會有人下手那么快?
“那你怎么還活著呢?如果你們是一起去的,鬼魂報復(fù),沒理由單單放過你???”我問道。
秦老歪搖搖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也許是我跑在了前面,也許是因為……因為我抱著這個包袱……我跑到了鎮(zhèn)里,突然想起來你爺爺會摸鬼骨。摸鬼骨能夠摸出前生今世,還能安魂順魄。也許你跟你爺爺學(xué)會了,我就來到你這里,想讓你安撫一下這孩子的魂魄。后來……我也是怕被鬼魂報復(fù),就把那包袱留在你這里了……”
“臥槽,你個畜生……”我氣的揮拳又給了秦老歪一下,他剛剛止血的鼻子再一次綻放起來。
這一次,秦老歪沒有喊疼,也沒躲避,繼續(xù)說道:“那孩子扎了鎮(zhèn)魂針,你如果不動,應(yīng)該是沒事的。我原想第二天把那個買家找來把他收走的。”
“臥槽,都鬧出人命了,你還想著賺錢?”我罵道。
秦老歪臉一紅,問道:“劉葵,昨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你給我仔細講講。”
我點點頭,把昨晚的事簡單跟他說了一遍。
“什么?你被抓傷了,抓在哪?”秦老歪急問道。
“都特么是你害的。”我把袖子一挽,露出左手腕上的那傷。那紅腫高起的地方似乎更明顯了,里面游走的那道黑線也愈加清晰。而我的手掌慘白,沒有一絲血色。
“糟了,你這是中了尸毒了。”秦老歪吼道。
“尸毒?”我大吃一驚。
“我以前干活的時候,見到過。你這尸毒已經(jīng)封住了你的血脈,看到里面的黑線了嗎,它每日吸收你的血,最后會遍布你的全身……我曾經(jīng)有個同伴在古墓里中了尸毒,最后等那黑線遍布了全身,身上的皮膚隨著黑線慢慢爆裂,死狀奇慘……”
“臥槽,這么嚴(yán)重。你麻痹的,你肯定有解毒的法子,趕緊告訴我……”我上前抓住秦老歪的脖領(lǐng)子,吼道。
“別……別急……”秦老歪有點上不來氣。
我心想,麻痹的我都要死了,能不急嗎?我稍微放松了些,秦老歪大喘了幾口氣,說道:“好在你這黑線現(xiàn)在還只是留在傷口附近,沒有擴散。現(xiàn)在馬上煮點糯米,要那種半熟半生的,敷上去。我這里還有以前得到的符紙,你把它燒了,符灰用水化開喝下去。運氣好的話,應(yīng)該就沒事了。”
“擦了,你說了這么半天,最后還得運氣好?”
秦老歪苦著臉,說道:“我能做到的,就這些了。還有地上那些死嬰留下來的腐肉和污血,也要燒掉,深埋,地上撒一些香灰。”
我在心里把秦老歪家所有女性都問候了一遍,但是也沒其他辦法,只好照他說的去做。
這些事整整折騰了一天,秦老歪心里愧疚一直幫著我忙活。
還別說,那些半生半熟的糯米敷到傷口上,一陣清涼,那種又癢又疼的感覺也輕了許多。
天色又暗了下來,我感到一陣壓抑。
我和秦老歪看著外面,竟然同時問道:“你說,那孩子還會不會回來?”
我們同時又搖了搖頭。
秦老歪又說:“你說這屋子里還有個影子,在夜里出現(xiàn)?那嬰兒還有同伴?”
“是啊,晚上電視會無緣無故地打開,我在床頭也發(fā)現(xiàn)了那道黑影。還有那嘆息聲和外面的怪叫聲,我絕對不會聽錯。”
“那死嬰插著鎮(zhèn)魂針,體內(nèi)的怨氣肯定會和鎮(zhèn)魂針一直對抗,所以怨氣一定是越來越強。但是無論怎樣,他自己也不會沖破鎮(zhèn)魂針的封印的,除非……除非有外界力量幫助他,照你這么說,幫助那死嬰的就應(yīng)該是你屋子里的那個黑影子。但是他的力量還不足以破掉封印,只能讓死嬰有了輕微的動作,這引起了你的注意,所以才誤打誤撞下拔掉了鎮(zhèn)魂針。”秦老歪分析道。
“臥槽,你說的好有道理。”
“只是我不明白,為什么他們沒有傷害你。那死嬰也只是抓了你一下而已。”
“媽的,我福大命大唄。”
“恐怕不是這么簡單……”秦老歪搖搖頭,隨即苦笑道:“我現(xiàn)在自身難保呢,不知道那跑出去的死嬰會不會找我報仇。不行,我得離開這里。”
“別啊……”我趕緊阻止,“你陪我做個伴啊,我一個人害怕。”
“劉葵,不是我不幫你,我現(xiàn)在是個災(zāi)星,我們?nèi)サ娜齻€人,只有我還活著。我感覺到他們一定在找我,我留在這里反而容易引來怨魂,為了你好,我也得離開這里。”我也不知道秦老歪所說的他們是指誰。
不過我想了想,他說的也有道理,也沒再阻攔。
“你的尸毒,每天換三遍糯米。直到那黑氣消失才行……如果明天尸毒沒能控制住,你就到真君觀找一個叫賀道人的,他曾經(jīng)給我治過尸毒。”秦老歪囑咐了我一遍,拎著那個空包袱就準(zhǔn)備離開按摩所。
“秦叔,你自己保重……”我看他神情凄然,心里不忍,突然有點可憐他,便喊了一句。
秦老歪走到門口回過頭來,苦笑道:“時也命也,劉葵,秦叔不該把死嬰帶到你這里來。也不知道你爺爺不教你摸骨和道術(shù)是對還是錯?如果你遇到了為難的事,可以去真君觀求助……這個你幫秦叔保管,如果秦叔回不來,就……送你了。”
秦老歪說完這段話,隨手把一樣?xùn)|西放到桌子上,不等我反問,就匆匆離開了按摩所。
我追過去,拿起那東西看了一眼,居然是一張銀行卡。
我去,這秦老歪什么意思?我跑出去,看著他的背影,心里不知什么滋味。他說我爺爺不教我摸骨和道術(shù),難道爺爺還會道術(shù)?怎么從沒聽說過呢?他又說出了真君觀,又是個什么所在?
他走了,連陪我的人都沒了,我不知道今晚還會不會發(fā)生什么意外?
現(xiàn)在的時間是晚上八點多,牤龍鎮(zhèn)早已歸于沉寂。
我看著秦老歪拐過街角,我正準(zhǔn)備回去。突然從街角的那個方向傳來了一聲凄厲的慘呼……
我嚇了一哆嗦,是秦老歪的聲音。
那慘呼聲在靜夜里傳出很遠,我楞了一愣,發(fā)瘋般地沖向街角。
我剛拐過去,就看到秦老歪站在那里,身上有一團黑氣罩著他。
就在眨眼的功夫,那黑氣迅速從秦老歪的身上散去。而隨著黑氣散去,秦老歪的身體噴出團團的血霧,隨后他一頭栽倒在地上。
還沒等我反應(yīng)過來,那黑氣在空中聚攏成一個人形,嗖地消失了。
我急忙跑過去,結(jié)果看到了異??植赖囊荒弧?/p>
地上躺的那個人,已經(jīng)看不出是誰。因為從頭到腳的皮,已經(jīng)被剝離了。但是從身形和堆在旁邊的衣服和包袱看,顯然他就是秦老歪。
秦老歪的臉皮被剝?nèi)?,臉部的神?jīng)和肌肉裸露在外面。兩只眼珠一只脫離了面部,懸掛在腮邊,另一只無神地盯著我。鼻子的位置也只剩下了兩個黑孔,嘴巴張著,滿口的白牙已經(jīng)被血染紅。
他身上的情況更慘,失去了皮膚的束縛,有一些發(fā)白的血管已經(jīng)爆裂出來,露出一段,像是插在身上的破皮管子。黃色的皮脂像豆腐渣一樣裹在他的身上,身上的血滴在身下一大灘還沒干涸的血泊里,發(fā)出滴滴答答的響聲。
看到這一切,我再也忍不住了,回身一陣狂吐。
“啊……”已經(jīng)有聽到喊聲的鎮(zhèn)民跑出來看到了這一切,發(fā)出一聲高過一聲的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