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好一會,仍然沒有頭緒,每次只要想到我是誰這事,我就像是繞進了一個死胡同,怎么都出不來。
費力的思考讓我的大腦有些發(fā)脹,我將手機放到椅子旁,閉上眼睛,用兩手的大拇指分別按在兩側(cè)的太陽穴上,想讓自己放松一下。
閉上眼睛,四周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也是一片寂靜。
我一邊揉著,一邊調(diào)整著呼吸,讓全身心都放松了下來,連日以來經(jīng)歷的一些事情,讓我的神經(jīng)也處于高負荷運轉(zhuǎn)狀態(tài),我實在是有些疲倦。
我剛剛覺得好了一些,突然感覺到眼前晃了一下,像是有什么東西從跟前經(jīng)過一樣,我連忙睜開眼,并沒有什么異樣,何志遠與陳豐爸睡在折疊床上,陳豐媽還呆呆地坐在門口。
我有些疑惑,剛剛那感覺明明很真實啊,我還以為是有人從我面前經(jīng)過了呢。
我抬頭看了看昏暗的走廊燈,安慰自己說或許是光線原因讓我產(chǎn)生了錯覺,也有可能是我處于這種環(huán)境中太緊張了。
何志遠那熟悉的粗重的呼吸聲傳來,證明他已經(jīng)進入了深度睡眠狀態(tài)。聽著他那有規(guī)律的呼嚕聲,我的心情也慢慢平復了下來。
當全身再次放松后,我靠在椅子上,閉起了眼睛。
“噗——噗——”
閉上眼睛后,耳朵對走廊里唯一的聲音更加地敏感。它就像催眠曲一樣,讓我有了想睡的欲望。
然而,就在我的意識快要模糊的時候,我突然被一陣奇怪的聲音驚醒了。
“噗——滴——噗——滴——”
何志遠前后的呼嚕聲中,硬生生多了這樣一個滴水的聲音出來。
我渾身打了個激靈,眼睛一下瞪到了最大的狀態(tài),幾乎是有些驚恐地左右看了看。
一切都是老樣子,唯一不同的是,陳豐媽的頭埋了下去,我猜測她是坐在那里睡著了。
我站了起來,走到何志遠旁邊,他是平躺著睡的,隨著他的呼嚕聲響起,他的胸膛也有規(guī)律地起伏著,那滴水聲似乎又消失了。
這下我就有些緊張了,怎么好像只要我一閉上眼睛就會有事情發(fā)生,先是眼前晃過一個人影,接著又聽到滴水聲,可我睜開眼又什么都沒有。
這里本來有四個人,現(xiàn)在睡了三個,只剩下我一個人,要說不怕,那是自欺欺人。
我準備把何志遠叫醒,手剛伸了出來,卻聽到旁邊有響動,我轉(zhuǎn)過頭去,就看到陳豐媽站了起來,我疑惑地問她做什么,她說去前面上個廁所。
她這么一說,我也覺得有了尿意,心想正好做個伴,就說陪她一起去,她輕輕點了點頭。廁所在走廊的另一頭,我們慢慢往那邊走著。
到了后,廁所在我們的左側(cè),分成兩半,左邊是男廁所,右邊是女廁所,中間的墻上是一面大大的鏡子,前面有個水龍頭。
我們走到廁所邊時,向左轉(zhuǎn)了個身,正好面對著那大鏡子,轉(zhuǎn)過身的瞬間,我的目光落到鏡子上,卻看到鏡子里有三個人影,我嚇得直接后退了兩步。
“你怎么了?”陳豐媽問我。
“鏡子里怎么有三個人……”我感覺到自己的聲音都變了,并不自覺地往陳豐媽旁邊靠了一些,在這種情況下,靠近同伴是一種本能。
“是嗎,那是豐兒吧,呵呵~”陳豐媽說著這話,向鏡子走了兩步,走到了鏡子跟前,伸出手來,在鏡面上摸著。
我被她這樣子嚇壞了,心里冒出一個念頭,覺得陳豐媽是不是被陳豐的死刺激得精神有些不正常了。而隨著她的手在鏡子上移動,本來因為蒙了灰塵而有些模糊的鏡子也清晰了起來,那第三個人影好像只是一副人像。
我反應了過來,馬上回頭看了一下,就看到在我背后的墻上掛著一副白發(fā)老頭的畫像,旁邊寫著“醫(yī)學楷模白求恩”幾個字,我這才松了口氣。
當我轉(zhuǎn)過身來時,陳豐媽已經(jīng)不在鏡子前了,她進了廁所。我搖了搖頭,也往男廁所走去。
廁所里的燈同樣很昏暗,壓抑的氛圍讓我差點沒尿出來。幾下完事后,我趕緊走了出來。洗手的時候,我刻意埋著頭,不去看鏡子,洗完手也直接側(cè)過身,看著女廁所出口。
讓我有些意外的是,我等了兩三分鐘都沒見著陳豐媽出來,我有點擔心,就喊了一聲“阿姨”,沒有回應,我接連喊了好幾聲都沒有回應。
我以為她是先出來沒有等我,直接回了太平間那邊,不過為了保險起見,我還是決定進女廁所檢查一下,她要在里面的話,一定是出什么事了,她要沒在里面,里面也不會有其他女人,我不用避嫌。
陳豐媽的確還在廁所里,只不過,她是趴在地板上的,像是暈倒了。我趕緊上前去把她翻了個身來,同時繼續(xù)嘗試著叫醒她。
我又叫了幾聲,她都沒有要醒的跡象,我看著她臉色很是蒼白,不敢再耽擱,起身就往另一邊跑去,我想叫醒陳豐爸和何志遠過來一起把陳豐媽抬下樓去,好在這里就是醫(yī)院,救護起來很便捷。
隨著我的跑動,“噠噠噠”的腳步聲在走廊里回響著……
當我離著太平間越來越近時,我的步伐慢了下來,因為前面的情況赫然與我之前離開時不一樣,其中最主要的便是,太平間的門竟然是開著的。
我倒吸了口冷氣,徹底停了下來。
而當我看向何志遠睡的折疊床時,只覺自己呼吸都困難了,上面空空的,哪里還有何志遠的人影,我再看向陳豐爸的折疊床,同樣如此。
突如其來的詭異讓我腦子都短路了,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此時應當做些什么。呆了兩三秒后,我才稍微有了些理智,心想會不會是何志遠陪陳豐爸進去看陳豐尸體去了,雖然這事聽起來有些扯蛋。
“志遠!”我對著黑暗的太平間喊了一句,回應我的只有寂靜。
當我準備再試一次的時候,耳朵里突然又傳來了那滴水之聲,這一次我聽得很是清晰,那聲音是從我背后的廁所方向傳來的,滴嗒——滴嗒——
這聲音回響在走廊里,縈繞在我的耳旁。整個樓層似乎只剩下了我一個活人,而那水滴聲反而襯托出樓層里如死一般的沉寂。
我一刻也不想再呆下去,轉(zhuǎn)身就往電梯口跑去,我當時只有一個念頭,下樓去叫人來,如果我再不走,我怕我也會像陳豐媽一樣暈倒在地上的,當然,她或許是因為悲傷過度,我卻是因為驚嚇過度。
電梯上的數(shù)字顯示的是“1”,我連續(xù)按了幾次下樓的按鍵,可“1”那個數(shù)字就是沒有變動。
人在驚恐狀態(tài)下,身體的一些機能會受到刺激而格外地靈敏,那個時候我的聽覺便是如此,即便在如此緊張的情況下,我也留意到了水滴聲的消失,只是,換之而來的卻是沉悶的“咚……咚……”
這聲音,像是有人在慢慢地走著,而方向,正是從廁所處往我這邊而來……
電梯還沒有上來,我已經(jīng)等不及了,我想起每層樓有消防通道,陳豐出事那晚我與蔡涵也是在樓道邊目睹了陳豐墜樓的過程,我趕緊往那里走去。
讓我絕望的是,消防通道的門上竟然掛著一把鐵鏈子大鎖,我搖晃了幾下,完全沒有打開的可能。這應該是在陳豐出事后被醫(yī)院鎖上的。
當時我低著頭,雙手放在鎖上面,當我停止搖晃后,四周都安靜了下來,連那詭異的腳步聲也消失了。
下一刻,我的尖叫聲卻響徹了整個樓層。
在我分開站立著的雙腿中間,有一雙黑色的鞋子……
大叫的同時,身體的應激反應讓我往后退了一步,這一退卻直接撞到了一個東西,緊接著,一雙手環(huán)抱住了我,讓我無法動彈。
我拼命掙扎著,想要掰開那手腕,它卻像是鉗子一般,我沒有絲毫辦法。
“哼……哼哼……”
身后傳來一陣冷笑,它是真的冷,因為隨著這聲音響起,一陣氣息也吹到了我脖子上,一股深深的涼意從脖子蔓延至我的全身。
當時我也不知從哪突然來了一股力氣,我渾身像要爆炸了似的,雙手猛地用力,竟然一下就將緊緊扣住我的那雙手給掙開了,我趕緊上前兩步,與之拉開一段距離,然后又迅速轉(zhuǎn)過身來。
之前我的恐懼是由耳朵帶來的,轉(zhuǎn)過身后,心里的驚恐便主要是從眼睛而來了。我看到的是一張血臉,不過并不是陳豐那樣的滿臉是血,而是從兩只眼睛的眼角往下流出了兩行血淚,順著他的臉頰一直滴到了地面。
他面無表情,兩只眼睛卻瞪得老大,死死地盯著我。
“叔叔?”我試著喊了一句。
沒錯,我眼前這人正是陳豐的繼父,只是,我不知道此時他到底還是不是他。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嘴唇動了……
“是—你—害—了—我”
又是這句話,又是這樣的語氣,竟與我噩耗中一模一樣。
我驚駭?shù)乜粗?,他卻根本不給我反應的機會,機械地伸出雙手向著我的脖子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