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如意從來都是卑微渺小的,不想也有餓狼般狠戾的姿態(tài)。太太先是一驚,冷靜下來以后怒意就瘋狂滋長。闔府上下最招她憎恨的就是這位庶出的如意小姐,且不提那些與她親娘相關(guān)的眾多傳聞,卑賤的出身卻配著令天下女子艷羨的臉,著實惡心。
“劉嬤嬤,帶如意小姐回房,看好了別讓她亂跑。”
跑?她才不會跑,還等著欣賞死了兒子以后太太會有怎樣的表情,嚎啕大哭還是追悔莫及?
腰圓臂粗的嬤嬤就要過來拽她,宋如意冷哼一聲:“把你的臟手縮回去,我自己會走。”說完她翻身站起,坦蕩蕩的離開聽香院,走之前還似笑非笑的看了太太一眼。
原本兩顴以及左邊淚堂只是將將發(fā)白,因她動錯了心思,不心系兒子的病情反而忙著找宋如意的麻煩,就在這段時間里,面相發(fā)生了些微改變,簡單地說慘白之色太深太重,除非請玄門高人做法,否則根本不能挽救。
就像宋如意預(yù)料的那樣,當天晚上,宋嘉文病危,下重金請來的大夫紛紛搖頭,多說自己已經(jīng)盡力了,大少爺沒得救。
這個時候,太太想到了宋如意。
她心里比誰都清楚,宋如意沒有接觸阿文的機會,府上更沒有奴才會被她收買。即便理智這么說,直覺還是蹊蹺。眼看兒子就要不行了,太太冒著見不到他最后一面的危險,咬牙來到宋如意的院子里。
這時已是二更天,劉嬤嬤在門邊的椅子上打瞌睡,太太站在兩步臺階的下面,她的貼身丫鬟一把將嬤嬤推醒,讓她將鎖打開。
太太想看如意狼狽的樣子,占著上風來談條件。當門被推開,她看到坐在老舊太師椅上悠哉品茶的宋如意,心里正憋著氣,便聽她說:“母親大半夜過來看我,還是這副恨不得剝皮拆骨的模樣,難道文哥兒去了?”
文哥兒去了。
這短短五個字激起太太心中全部的怒火。
她膝下一子一女,不過最重要還是宋嘉文這個兒子,有這個依靠才能坐穩(wěn)嫡夫人之位,榮祿一生。
明知道太太最看重兒子,宋如意卻說了這樣難聽的話,倒不是想找死,就想通過行動感知太太走這趟的目的而已。正如宋如意所想,太太的確氣急了,藏在袖子里的雙手握得死緊,恨不得掐死這賤人。
她忍住了。
非但如此還答復說:“我兒已經(jīng)挺過來,大夫說吃兩服藥就好,我過來是想問你,可參與了害他的計劃?如果知道什么就快點說,省得遭冤枉。”
傻子才信她!
要是宋嘉文真沒事,太太會心平氣和的站在這里套話?鐵定是派丫鬟婆子過來收拾她。廢話不說,單看她的臉色就知道大少爺要斷氣了。
如意沒去揭穿,而是招呼太太坐下聊天。先說靜安王妃也問過她的理由,又從淚堂到人中挨著分析了一遍。
“我就是讀過兩本命理學的書,看您的氣色正好吻合,理性分析了可能會發(fā)生的事情,哥兒的急癥另有別的起因。這當口,再說下去是什么結(jié)果您心里有數(shù),女兒也把自己的想法說一說。”
的確是沒有別的辦法了,太太點頭應(yīng)允,由她說。
如意稍微斟酌過后就開了口。
“我說得直接一點,您是正房太太,我只是府上一個不起眼的庶女,咱們之間本不應(yīng)有任何糾葛。您比我更清楚,女人嘛,長得好不如出身得好,我不可能也不想去和姐妹們爭奪什么,就想過點清凈日子,請您高抬貴手。”
說到這里她停了一下,同真摯的目光看著宋夫人。
“若您賣這個人情給我,即便不懂醫(yī),我也能治一治文哥兒的病。”
宋夫人也知道和庶女置氣不是什么體面行為,就答應(yīng)了宋如意的要求,她們最終談成的是,如意把宋嘉文救活,然后演一場戲,她想到莊子里去住一陣,避避風頭,遠離這些紛爭。太太也能睜大眼睛看清楚害她兒子的是誰。
如意低垂著頭跟著太太身后來到聽香院,她一路走一路挨罵,什么“我文哥兒要是死了你也別想活”、“沒娘教的賤人竟敢對我兒出手”……
當然這都是做戲,他們營造出一種太太抓如意去給宋嘉文跪下磕頭之類的假象,同時派人去準備黃紙朱砂到房內(nèi)等著。
如意不會治病,她卻會驅(qū)邪,看宋嘉文這死氣沉沉藥石無醫(yī)的樣子,鐵定是著了別人的道。
這種程度不算難,麻煩的地方在于拖的時間太長,生機被消耗很多。宋如意進房間以后就給太太遞了個眼色,暗示她把閑雜人等攆出去,時不時做戲罵一聲。
為了救兒子,宋夫人做得很好。如意也沒辜負她的期望,很快畫完四張符紙貼在幾面墻以及大門上,將情況穩(wěn)住以后又追加兩道符在宋嘉文躺的那張床邊。就聽見“滋滋滋”的幾聲,好像是什么東西燒焦了冒煙出來的聲音,就有黑氣從房間各處發(fā)散出來,宋嘉文身上最多。
宋如意做好了她力所能及的所有事,然后站到一邊去給太太解釋情況,說這個是邪門歪道根據(jù)魯班書上的咒術(shù)搞出來的,叫皈依咒。聽名字還有種名門正道的感覺,實際確實能吞噬一切生機的邪惡術(shù)法,皈依原本是佛教用語,在這里指的就是盛大的走向死亡。
滿屋子邪煙繚繞是很惡心的事,宋夫人沒出去也沒閉上眼睛,她一直看著躺在床上的可憐兒子,咬著牙聽宋如意說完,緊握的手心里都流出血來。
“皈依咒?你可知道是誰下的?”
宋如意攤了攤手,“倒不是很清楚,不過,這種惡咒不是一兩天能種下的,至少得有七日。”
“你的意思是,害我兒的是他身邊人?”
宋如意沒回答,而是轉(zhuǎn)過頭去看著太太:“我只能幫到這里,希望您不要忘記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