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呆呆的站在卡座旁邊,手在發(fā)抖?;秀敝?,我仿佛看見丁小寧就坐在面前的卡座里,純真,憂郁。
這就是文山海介紹的正主,我根本沒想到會是個女人,更沒有想到會是一個酷似丁小寧的女人。那種酷似已經(jīng)到了連我都分辨不出真假的程度,我被震撼了,除了發(fā)抖,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的頭發(fā),眉毛,五官,甚至連臉頰上的小酒窩都和丁小寧一樣。
“文老介紹的人?”
我已經(jīng)發(fā)呆了,對方連著問了兩次,我才愣愣的回過神。我不是個情商很低的人,可是這時候控制不了情緒。我就覺得,是丁小寧死而復(fù)生了,因為這個世界上不可能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
“坐吧。”這個酷似丁小寧的人微微擺了擺手,就在她擺手的一瞬間,我突然意識到,可能是我感覺錯了。
一個人的長相和性格完全是兩碼事,我熟悉丁小寧,更熟悉她的性格,眼前這個人雖然酷似丁小寧,但她的神情,語氣,動作,和丁小寧截然不同。我晃了晃頭,慢慢坐到她對面,我不敢看她,因為只要看見她的樣子,我就會想起丁小寧,心里思緒如潮。
“文老說了這件事,對于這個東西,你知道多少?”
“不多......”我的腦子非常亂,連思維都不順暢了,這個女人說一口很純正標準的普通話,僅僅從口音上,辨別不出她到底是什么地方的人。
“先認識認識吧,我叫五月。”這個女人一直保持著一抹甜甜的笑意,給我倒了杯茶,說道:“生意不成人情在,不提貨的事,交個朋友是必須的。”
“陳凡。”我一般不會跟一個第一次見面的人透露自己的真實姓名,但在她面前,我撒不出謊。
“這件貨要價很高,一般的主顧聽見價格就被嚇走了。”五月端著茶呡了一口:“人情歸人情,生意歸生意,既然談到這兒了,我就得問問,價格方面,你有問題嗎?”
來之前,我已經(jīng)編了無數(shù)條理由和謊話,我沒那么多錢,只是想打聽到更多的情況,我知道這單交易肯定是做不成的,能從正主嘴里套問出來多少算多少??墒沁@個酷似丁小寧的五月把我的計劃徹底打亂了,我支支吾吾,最后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了實話。
“挺有意思。”五月沒有惱火,反而笑了笑,她的笑,跟丁小寧是不一樣的。這讓我一點一點的蘇醒過來,丁小寧已經(jīng)死了,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第二個丁小寧。
可我心里隱隱有種感覺,這或許不是一個巧合。丁小寧在幻境里提示我,要去尋找更多的陰樓玉,只有找到更多的陰樓玉,才會離真相越來越近,緊接著,就出現(xiàn)了另一個和丁小寧幾乎一模一樣的人。我預(yù)感這不是巧合,一時間卻又想不出其中的種種瓜葛。
“你是從哪兒找到這東西的?陰樓?”我漸漸鎮(zhèn)定下來,反正到了這份兒上,有些話不問白不問:“你找這東西有什么用嗎?”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隱私,有自己不愿意讓人知道的事,不是嗎?我不問你為什么找這東西,你也不要問我。”五月顯然比丁小寧成熟,知道人和人交往時必要的底線。
我一時間語塞了,神情也有些緊張尷尬。
“既然在找這東西,就說明各有各的用處。”五月低頭想了想,說道:“有單生意,你有沒有興趣一起做一票?”
我詫異的望著五月,事情轉(zhuǎn)折的太快了,從談交易一下子扯到了合作。這種戲劇性的變化頓時引起了我的懷疑,五月有點太心急了,沒等兩個人互相熟悉就暴露了自己的目的??筛氖?,我明明已經(jīng)懷疑,卻還是無法拒絕五月的邀請,因為我想知道的事情太多,又無從下手,出現(xiàn)了任何機會,我就必須要抓住。
五月說了一些情況,她不可能說的太透,我只聽了個大概。她知道一座陰樓,因為顧忌到陰樓所在的地方,還有期間可能出現(xiàn)的種種危險,五月一直沒有動手。
“那座陰樓,在什么地方?”我已經(jīng)心動了,五月一說,我接口就問。
“秦嶺。”五月是個很聰明的人,從我的神情語氣上已經(jīng)分辨出,我上鉤了,所以她沒有隱瞞,直接跟我說了陰樓所在的地方。
我看著微笑的五月,暗自嘆了口氣,這個餌誘惑太大,我不想咬也要咬。
五月很干脆,兩個人一拍即合,隨后就開始商議具體的事宜。她的經(jīng)驗顯然要比我豐富,準備了一路上所需要的裝備,制定了具體的進山路線。我的腳踝還沒有徹底恢復(fù),但是時間不等人,跟五月碰面之后一個星期左右,她帶著我從古城出發(fā)了。
我的心情很難形容,那是一種病態(tài)而且很復(fù)雜的心情,我明明知道五月不可能是丁小寧,可每每到了失神的時候,我總會把她們聯(lián)想到一起。一路上,我?guī)缀醵际窃谶@種心情中度過的,難以自拔。
自古以來,人都說八百里秦嶺,但這個八百里,其實是一個很模糊又抽象的概念,因為根本不可能知道秦嶺到底有多大,一眼望過去,沒有盡頭。現(xiàn)在的交通線已經(jīng)相當(dāng)發(fā)達,可鐵路公路網(wǎng)無法延伸到秦嶺深處,從姑子山之后,任何交通工具都用不上了,能指望的只有自己的雙腳。看著深邃的山,我的腿就開始發(fā)抖,因為經(jīng)驗豐富的五月準備的東西能把人壓死。
“辛苦你了,但是沒辦法啊。”五月帶著歉意,道:“是頭驢也只能扛這么多,你勉力為之吧。”
在沒有真正達到目的地之前,五月不肯告訴我陰樓的具體位置,我扛著東西跟她走,在那種幾乎沒有路的山地里,負重太多,走的非常慢。五月應(yīng)該不是第一次到秦嶺來了,一邊走一邊跟我講解,講的很滲人,她說秦嶺深處到現(xiàn)在還有狼,有盜墓團伙,真在這里出事,就算報警也來不及。我就在沉重和驚嚇中跟著她走了兩天,現(xiàn)在的天氣還是很熱,但秦嶺深處入夜之后的夜風(fēng)相當(dāng)凌厲,穿著單衣感覺嗖嗖的涼。我們只有兩個人,帶不動帳篷,每到入夜就是一種煎熬,第三天傍晚的時候,幸運的發(fā)現(xiàn)了一座塌了一半的窩棚。那是過去秦嶺的走山人留下的小窩,可以休息,里頭還可能找到糧食干肉。
深山里的夜晚,無論寂靜還是喧鬧,反正都很滲人,我和五月窩在塌了一半的窩棚里閑聊,我一直在想辦法套她的話,但這個女人的城府我揣摩不透,說話滴水不漏。問了很久一無所獲,加上白天累的夠嗆,不知不覺的眼皮子已經(jīng)開始打架。
呼呼......
窩棚外面的風(fēng)驟然猛烈起來,我昏昏欲睡,心里就覺得幸運,如果不是發(fā)現(xiàn)這座小窩棚,兩個人露天睡覺,估計會被刮的很慘。風(fēng)聲那么大,睡也睡的不踏實,全當(dāng)是閉目養(yǎng)神了。我在醞釀睡眠,五月不知道想著什么心事,兩個人默然無聲。
呼呼......
山風(fēng)一陣猛過一陣,就在一陣陣大風(fēng)呼嘯著從窩棚外面吹過的時候,我和五月幾乎同時聽到了風(fēng)里攜裹著的一道雜音。那道雜音很微弱,就像一片起伏在海濤中的葉子,可不知道為什么,這道雜音偏偏還是被我們敏銳的捕捉到了。
“是什么聲音???”五月當(dāng)時就警覺,翻身爬了起來,透過窩棚的縫隙朝外面看。
我沒說話,側(cè)耳傾聽,那道雜音裊裊不絕,漸漸的,我分辨出那好像是一個人的呼喊,垂死之前的呼喊。
“救我,救救我......”雜音在風(fēng)聲里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真切,很凄涼悲慘,聽到這陣雜音,頓時就感覺身上直冒雞皮疙瘩。
“有人在呼救?”五月皺起眉頭,小心的朝外面觀察著,我們一路上都沒有遇見同行的人,如果這真的是一陣呼救,那么就可能是先我們一步進入秦嶺深處的人。
但我總是覺得,這陣夾雜在風(fēng)里的呼救聲聽起來有種形容不出的陰氣。正因為這樣,我遲疑了,覺得不能擅自離開窩棚。
“不行的。”五月估計也有類似的感應(yīng),但她說,在這種地方遇到意外,要么就馬上抽身退走,要么就要把意外解決掉,我們肯定不能退走,所以只有去解決。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反應(yīng),五月一說完,我就感覺那股飄蕩在風(fēng)里的陰氣,逐漸濃重。窩棚外面,就是漆黑的夜色,如果不是親眼目睹,永遠都不可能知道,呼嘯的狂風(fēng)里到底隱藏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