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萬老頭兒的語氣,有一種調(diào)侃的意思,好像大人逗小孩的感覺。不過來這里之前,周同講了不少他的事情,萬鬼眼在圈子里聲名赫赫,絕對不會閑著沒事拿人開玩笑,所以那種調(diào)侃般的語氣更讓我緊張,背后的涼氣越來越重。
我斜眼看看萬老頭兒,感覺心里微微的受了刺激。我生長的環(huán)境注定了我的性格,沉悶,好強,最忍受不了的就是別人的嘲諷和輕視,盡管心里沒底兒,可還是拿出一副輕松的樣子,跟他說:“我什么都看不見。”
“是啊,老爺子。”周同聽著我們的對話,伸頭朝外面張望了兩眼:“這黑咕隆咚的,啥都沒有嘛......”
“你這個熊人,真的很討厭。”萬老頭兒的脾氣不怎么好,周同接二連三的插話,就讓他煩躁了,轉(zhuǎn)頭看了看周同,沒多說什么,但那只怪異的左眼來回一掃,周同的臉色就變的慘白,忍不住倒退了幾步,一句話都不敢再說。
當萬老頭兒轉(zhuǎn)身望向我的時候,神色就和藹了一點,繼續(xù)用那種神叨叨的語氣跟我說:“想好了沒有?要不要自己親眼看看?要是不看,你永遠都不知道自己身后到底跟著什么......”
“我看不見,怎么看?”說實話,我有點畏懼這個萬鬼眼,但性格就是那樣,越是畏懼,就越裝的無所謂的樣子跟他交談。
“我有辦法。”萬老頭兒的脾氣就是怪,周同客客氣氣跟他說話,他愛答不理,我這樣大咧咧的,他反倒很熱情。
整個一六花園靜的好像一片黑夜里的墳地,萬老頭兒一邊和我說著話,一邊伸出一只手,食指的指尖放到左眼的眼皮子底下??粗氖?,我就又覺得有點奇怪。這個歲數(shù)的人皮肉松弛,又比較瘦,臉龐手腳的皮膚都應該枯萎了,可萬老頭兒的手好像被特殊保養(yǎng)過,他的手指頭很長,仿佛鍍過一層光一樣,白皙且有力。
“讓你進屋,本來沒什么,你身后那些東西跟著進來,這院子就亂套了。”萬老頭兒的手似乎是一塊石頭,動也不動的放在眼皮下頭,和我說道:“我說的再多也沒用,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當心著點,別讓嚇到......”
萬老頭兒不做聲了,左眼幾乎瞇成了一條縫,我和周同都是第一次見這個人,也是第一次遇這樣的事,大眼瞪小眼的相互看了看,不知道萬老頭兒在搞什么。
約莫有三兩分鐘時間,我看見萬老頭兒緊瞇的左眼眼角,慢慢的流下來一滴帶著淡血色的液體,那肯定不是眼淚,微微的泛著紅,順著眼角滑落下來,恰好滴在他左手食指的指尖上。
“來吧,年輕人,把這個抹到你的左眼上,該看見的,不該看見的,一股腦都能看到。”萬老頭兒的一只手堅若磐石,穩(wěn)穩(wěn)的托著那一滴帶著血色的液體,舉到我面前,說:“算你運氣,我看你對眼,換了別的人,出多少錢我都不會把這東西給他。”
看著萬老頭兒指尖那一滴淡紅色的液體,我突然意識到了一點,過去聽人說起過很多亂七八糟的奇聞異事,據(jù)說,用牛的眼淚涂抹在眼皮上,能夠暫時看到一些平時看不到的東西,這個傳聞是不是真的,我沒有試過,可萬老頭兒的舉動已經(jīng)明顯表露,他指尖上那滴淡紅色的液體有類似的作用。
這些話說起來略微有點駭人,可就如萬老頭兒說的那樣,事情發(fā)生在我身上,就算駭人也必須得搞清楚。我沒有太多猶豫,說:“我倒真想看看。”
“你這個年輕人,有意思。”萬老頭兒把指尖舉到我眼皮子下面,輕輕一晃,那滴淡紅色的液體就好像一團水泡,貼著眼眶流淌。我的右眼還是正常的,左眼開始模糊,看不清東西,周圍的景物晃來晃去,有點眩暈。這種眩暈并沒有保持多長時間,最多一兩分鐘之后,模糊的左眼驟然清晰了。
那是一種非常奇異的感覺,在我左眼的視線中,漆黑的夜色仿佛泛起了一片不怎么明亮的光,這片光讓視線毫無遮攔的透射到了夜色的深處。我心里一直惦記著萬老頭兒之前說過的話,視線清晰的同時,馬上回過頭,朝身后望去。
這一眼望過去,我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手腳好像瞬間都麻了,一種極度的驚訝還有恐慌在心里蔓延。
我身后大概七八米的地方,直挺挺的矗立著十幾條扭來扭去的影子,泛著淡淡白光的影子,就好像一條條脫離了軀殼的鬼魂,我能看見那些影子有老有少,高高低低,甚至還能看到它們面部的表情。
“這都是些什么!”
“都是些臟東西。”萬老頭兒的語氣淡淡的,他的左眼明顯能看到這一團團鬼一般的影子,但沒有半點恐懼,好像司空見慣了。
臟東西這三個字讓我頭皮發(fā)麻,這意思很明顯,我是被“鬼”給纏住了。
“我就說,你這個年輕人有點意思。”萬老頭兒站在大門邊,看著我身后那一串高高低低的鬼影,說:“這些臟東西一直跟著你,又不敢靠近。”
萬老頭兒一提示,我也漸漸看出來,那些鬼影仿佛一群狼,緊緊跟著獵物,又有所畏懼,不敢真正的接近。
“年輕人,跟我說,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東西。”萬老頭兒的目光反反復復的在我身上掃視,看的我很不自在。
“我身上能有什么?”
萬老頭兒沒有質(zhì)疑我的話,想了想,抬腿走出院門,朝我身后那一串鬼影邁出幾步,我看見他那只怪異的左眼中的瞳孔緊縮成了綠豆那么大一點兒,身后一串鬼影頓時騷動了,好像對萬老頭兒怕的不行,焦躁的閃了閃,隨后就一窩蜂的散開,隱沒在周圍的黑暗里。
“進來再說吧。”萬老頭兒轉(zhuǎn)身走回院子,對我招了招手。
抬腳走進院子的同時,我的頭皮又開始隱隱發(fā)麻。院子里飄蕩著一股淡淡的香燭味兒,如果正常人注視這個院子,可能什么都看不出,可我眼皮上那滴淡紅色的液體還沒有干涸,一下子就看見院子里頭的房門兩邊,蹲著兩個“人”。
我根本就分辨不清楚房門邊蹲著的是不是“人”,骨瘦如柴,臉上抹著一道一道的香灰,脖子上套著兩根鐵鏈,被鎖的死死的。
“這是給我看門的,你不用怕。”萬老頭兒一邊跟我說著,一邊回過頭望向還在墻角一臉愕然的周同:“你就呆這兒,不要亂動。”
我和萬老頭兒進了屋,心里就想著,難怪外頭都傳聞一六花園鬧鬼,萬老頭兒的院子里就有不干不凈的東西。
“年輕人,你身上肯定有東西。”萬老頭兒招呼我坐下,說:“只不過這個東西,我看不出來。”
我就覺得心里發(fā)毛,萬老頭兒總是神神叨叨的,說的話讓人驚悚不安,但他又不會胡說,我慢慢的點點頭,同時在緊張的思考,從小到大,我的生活跟普通人是一模一樣的,從來沒有特殊怪異的經(jīng)歷,所以真的回想不起,自己身上會有什么東西。
“這事情我看不透,也不好隨便妄言,你自己留心就是了,你身上的東西陰氣非常重,會招鬼,臟東西不敢近你的身,是因為你脖子上的玩意兒。”
萬老頭兒這么一說,我不由自主的就摸了摸脖子上那根紅線。紅線的吊墜是一塊金鎖,小的時候,母親說過,這金鎖是專門給我打的?,F(xiàn)在這個年頭兒,很少有年輕人會佩戴這種土氣的東西,只不過對我來說,那是對母親的緬懷。
這塊金鎖佩戴了那么多年,我從來都沒有察覺出什么異樣,但這個時候低頭看看金鎖,我隱約看見金鎖除了黃澄澄的金光,還有一片若隱若現(xiàn)的紅光。
“這東西的來歷不簡單啊。”萬老頭兒看著我脖子上的金鎖,說:“肯定有高人加持過,鎖里面是一團雷陽血,陽氣很盛,把那些臟東西都嚇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