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錦七出聲說道:“我們有很久不曾一起喝酒了。”一邊端起酒壺再次為他斟滿,語氣閑適而偷閑:“我想了想,其實這樣對你都是一件好事。二殿下與我有了這層關(guān)系,誠然其中不乏卑鄙二心的小人想要通過不正當(dāng)途徑謀取政權(quán),我想這不論對我還是對你都不是一件好事。那些人想要借自己力量想要倒戈天下,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畢竟皇上還在,所以二殿下其中也算受益的一方。”放下酒壺,略作停頓緩息:“當(dāng)然,血光之災(zāi)是不可避免了,憑我對殿下的了解,你們誰也不會因為一桌酒席,一句所謂的情分就會心慈手軟的人。到時是誰奪了誰的天下,你們也只能各憑本事了。”
君墨端起杯子玩轉(zhuǎn)著打量,心中微微有幾分快意,和顧錦七即使會是對立的敵人,但他仍舊喜歡這種相視而坐的感覺。有英雄吸英雄的快意。其實顧錦七不是睿智而不城府,而是城府是看跟誰,他所說的這些話,君墨相信是真的。
把玩了幾許,一昂頭一飲而盡,接著才緩緩說道:“和你認(rèn)識多年,就屬喝酒最痛快了!”
顧錦七倏地沒了所有的面目表情,看著有幾分正義,放下筷子,煞有介事的掰著指頭數(shù)算,最后秀眉略一皺起,含笑說:“二殿下好像還欠我很多債不曾還完啊??蓜e忘記了,你曾經(jīng)說的十里桃花林,百壇桃花釀!”
君墨輕笑著,露出潔白劃一的牙齒,微光下像口中含了致寶。
沉思了片刻,問道:“可還記得前面所說的話?
“待天下歸一時!”顧錦七的話語平靜,卻堅定。
顧錦七盯著面前這張俊顏,心里微微感嘆,這種男人簡直美得沒有天理,放到哪里,都是閃閃發(fā)光的主,只是有些人,就這樣的掩去了自己光忙。
心中略一恍惚,福至心靈處,自己也不曾知曉此刻鬼使神差的作了什么決定,運了什么計謀。只是再過很久再想起來,怕是仍舊會覺得匪夷所思,不可思議。一邊嘆息一邊枉然后,會覺得結(jié)束,劫數(shù),有時也是上天的一種恩寵。
面前人嘴角微微上揚,有點稚氣:“二殿下不是已經(jīng)早把一切看得通透了嗎?再確認(rèn)一次又有什么意思呢。記得到時候送我就可以了,來,繼續(xù)喝。”
君墨靠到椅背上點了點頭。
兩人你來我往,已經(jīng)喝下去很多很多了,陳啟站在屋外,望著朔月說道:“你不勸勸公子,少喝點,傷身。”
“公子不開心。”
“嗯?”陳啟蹙眉道。
“我也不開心。”朔月接著說道。
“你自己別瞎起哄,難不成你真的喜歡公子?”陳啟雖老了,可是話語間還帶著風(fēng)趣。
“我喜歡男人!”
陳啟敲了敲他的腦袋,才獨自離去。
此刻天際已經(jīng)漲滿黑幕,暗沉沉的顧府絕世獨立,并無半分人家燈火,倒是有了一望無垠的錯覺。滿天細(xì)碎的星子,閃爍著耀眼的光色。顧錦七等著他給予答復(fù),一雙眸子熠熠生輝。君墨的心中不由自主覺得溫軟安逸,偏頭笑過,只輕道一個:“好。”字。
狹眸里映著微光點點,一剎那,滿眼都是好看且濃重的燈火闌珊。
君墨皺著眉將一杯酒灌下,再與她對視,星眸迷離。一雙眼睛像布滿霧氣的湖面,煙雨重樓,微波粼粼。
隨后兩人竟然開始了市井里面的拼酒玩法,
顧錦七統(tǒng)一了一下玩法,規(guī)則也完全是宸國的規(guī)則,前幾日和朔月他們喝酒時學(xué)來的。不過君墨在這方面顯然不多擅長,大沒有平日的如虎生風(fēng)。幾個輪回劃下來,負(fù)多贏少。
一抿嘴,笑著說:“原來你是玩這個的行家,莫不是就玩這個混大的?”
顧錦七也笑:“這種東西是要靠天賦的。”而她的確很有天賦,任何與酒有關(guān)的娛樂游戲她都可謂是由然天成。信手捻來就能玩轉(zhuǎn)出花樣來。
君墨執(zhí)拗著男子主義一上來,一挑眉宇:“再來。”
顧錦七心中嘀咕,又快醉了么!
手剛一伸出,朔月一路來到園中,立在桌子一米處,稟報:“將軍,許放在外等候二殿下,擔(dān)心再晚不回去會惹是非。”
顧錦七和君墨幾乎同時將臉側(cè)回來,眼神碰上了就砸砸唇。顧錦七笑意閃爍:“我看二殿下也是醉了,如果真想回去顧某也不勉強,只怕二殿下再喝點,當(dāng)真就拖不動步子了。到時你的手下豈不怪我。”
君墨眸中像剎時壓下了云朵,原本璀璨的星空暗淡無光。還執(zhí)了斑駁川流的怨念,孩子氣十足。最初的時候,和顧錦七喝酒還帶了僥幸,以為這種長相的顧將軍酒量也該斐然不到哪兒去,卻沒想到功力還是足足將自己壓了下去。揉了揉眉心,話語懶散的出口,被他拖得極慢極重:“顧將軍是酒太少了么?喝不盡興就要下逐客令了。”
顧錦七眼中精光一乍,卻也不過是眨眼一瞬。接著纖手一揮,盡是颯爽:“給二殿下的人準(zhǔn)備上等客房,讓他們好好休息。我今天要與二殿下不醉不歸。”
朔月領(lǐng)命下去。
園中再度只余兩人,叢林中傳來肆意的蟲鳴聲。顧錦七的聲音在繁雜的蟲鳴聲里響起,竟然顯得一絲溫軟:“我們也不要劃什么拳了,干脆兩人直接對飲,只到一方最先喝倒為止,如何?”君墨的酒量雖不如已,但看似也不薄,這樣拖下去,只待天明他的人將他帶走了怕是還尚且殘留一分理智不止。
君墨閑適地拽開嘴角:“你覺得怎樣好就怎樣。”
顧錦七言語中頗多爽快:“那好,為了公平起見,我先自飲幾杯。”說著已經(jīng)昂首端起一杯飲下,如此循環(huán)往復(fù)若干次,面上微染桃紅,幾分美意飛渡繾綣,煞是誘人。
君墨暗中叫絕,眼前人當(dāng)真海量。盯著他腮上那兩片暈染的薄紅了,心中彼時柔情萬千。
時間在醉人的酒香里一寸寸滑過,兩個對飲的人都像在暗暗的較著勁。一杯接一杯,誰也不肯示弱。仿佛此刻弱了,戰(zhàn)場上就會勢氣大減一般。
朔月在屋外看著星辰轉(zhuǎn)動,心中略微焦躁。兩個七少喝了可是有大把個鐘頭了,這樣喝下去如何了得。信步走向園中,飄渺的花香踏著清霧散得漫天皆是,不遠(yuǎn)處顧將軍撐手支頭,微有醉意,但偶動的身形看出并未睡著。對面的二殿下將頭埋在雙臂中,看不見表情,儼然已經(jīng)睡熟。朔月盯著那畫面,滿天的星光似乎都漸漸遠(yuǎn)去,只余了他與他,惟有一種地老天荒的錯覺。猛烈的搖搖頭,打消這種荒唐的想法。
“將軍。將軍,回房間睡吧。”朔月輕聲喚醒顧錦七。
顧錦七抬起頭,面上卻神采奕奕:“去,拿筆紙和印泥過來。”
朔月一怔,慢下半拍,還是按著他的吩咐辦了。只見顧錦七勾畫一通,接著抽出君墨枕在頭下的一只手,指頭點上紅印,被迫紙上落款。
“把二殿下背到客房里睡吧。”
朔月壓制心中好奇,恭敬領(lǐng)命:“是,將軍,您也快去休息吧。”說著已經(jīng)背起君墨,慢慢朝客房跺去。
顧錦七拿起紙張掂量幾許,接著眸中綻起明晃晃的笑意。莫怪她不地道了,只是她顧錦七實在是厭惡了這樣的殺伐和算計。
早晨,天際泛起微光,就連人的面容上也絲絲縷縷的泛起光暈。顧錦七打開門,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君惜文,瞇了瞇眼,問道:“公主殿下怎么站在這兒?”
“顧將軍,你們昨夜是不是又是壹夜的宿醉了?我二哥呢?”
“公主殿下怎么知道?顧某酒已醒。”
“滿身的酒味兒!”君惜文說著輕輕的那絲帕捂住了鼻子。顧錦七望著她,眼中的戒備絲毫不減,畢竟眼前的這個女人,知道她最重要的秘密。
“二殿下還沒有醒。”他說著微微的轉(zhuǎn)身,身上映著早晨的流光,君惜文有一剎都瞪大了眼睛,只任著無聲一再再泛濫,怕是一點聲音就會破壞這樣不真實的美意。她跟在身后,離那個萬眾矚目的身姿越走越近,在兩人的近身處投下一片暗影,她才緩過神來。
或許是太早了,又聽聞昨夜顧將軍與二殿下飲酒到很晚,所以現(xiàn)在顧錦七雖眉目清朗得近在眼前,眼皮卻慵懶的沉著,展笑的眉目里生起朦朧且濃重的散意。
君惜文倒覺得顧錦七的五官真是好看,無論是眉眼還是唇鼻細(xì)細(xì)看來都是精彩。
不遠(yuǎn)處君墨已經(jīng)過來,許放就跟在身后。晨靄漠漠,君墨投在那片早晨的薄霧中,看狀態(tài)并不比顧錦七好到哪里,懶散之意反倒有過之而無不及。桃花眸子微微瞇著,看似有些頭疼,一手揉頸項一手揉太陽穴。帶了微薄的起床氣明明就心中煩躁,看到不遠(yuǎn)處定定望著的人群。疲憊的展眉微笑,好看的唇型僵硬的扯動,瞧著并不流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