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回基地的安湛并沒有如愿以償見到凜。
曙光受傷,夜鳶戰(zhàn)死,這在‘破曉’里是驚天動地的大事一件,加上殿白僭越級別吞噬了夜鳶的尸骸,關(guān)于以上種種,四維領(lǐng)導(dǎo)人展開了一場漫長的會議,夜鳶本部由誰接收一事也需要他們從長計議。
‘破曉’號稱是個民主的組織,所以上下全員,除了值崗的極個別人數(shù),其余都去了位于工業(yè)區(qū)制造車間的所謂的會堂,那里特別開闊,同時容納下幾百人開會也沒什么壓力。
當(dāng)然,不屬于‘破曉’的安湛和大澤是不能進入會場的——這是在他們都不知道大澤的房間里還藏了一個人類雙馬尾妹子的情況下給出的回復(fù)。
安湛站在窗邊看著外面一片漆黑的夜色,大澤仰躺在床上吹口哨,本來以為他會像以前一樣立馬暴走然后沖進會場去找云凜的,誰知道派遣的人來給出答復(fù)之后,他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就不再說什么。
他確實變了,和以前不同,他的棱角都被磨去了很多。
他變得沉穩(wěn)了,內(nèi)斂了,但同時也變得更讓人難以琢磨透了。
“安湛安湛,”大澤沒話找話,翻身起來趴在床上看向他的背影:“我問你啊,你覺得露露那個人怎么樣,我覺得我倆挺適合的。”
“嗯。”安湛心不在焉的回應(yīng)了他一句:“好。”
大澤喜出望外:“那你說我是現(xiàn)在跟她表白,還是明天跟她表白。”
“嗯。”對方答非所問的回道。
大澤感覺很沒意思,感覺安湛不像以前一樣好逗了,總是說著說著心思就不知道飄哪兒去了,他翻身給自己點了根煙,無聊的抖著腿:“云凜那事兒吧,你別太在意,之前我跟她說過一次,她也是拒絕了,說是一心要報仇。”
安湛靜靜聽她說著,沒吭聲。
“她會這么說我也理解,云凜和咱們不一樣,她死的時候是跟家里人在一起的,那時候她是親眼看著家人被一個個殘忍虐殺,最后自己也是被人活活虐死,這樣的經(jīng)歷她還能復(fù)活過來,一切也就是為了復(fù)仇。”大澤說著嘆了一口氣:“這時候如果她產(chǎn)生了別的感情,難免就會感覺愧對自己的家人。”
“那如果我?guī)退?fù)仇呢?”安湛轉(zhuǎn)過頭來:“這樣可以嗎?”
“她的迷戀是殺光世界上所有的尸,這和‘破曉’的主張不謀而合,可是你想過沒,這世界上的尸真的能夠殺完么?”大澤坐起身看著他,很無奈的聳聳肩:“我是不知道他們是怎么想的,這種理想化的口號就像是泡沫,可以給他們注入動力,也可能摧毀他們存在的意義。”
這些安湛早就想到了,凜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破曉’身上,而‘破曉’的這些理念很明顯都是堆砌在一些泡沫道義上的,一旦這些東西坍塌,整個‘破曉’將瞬間覆滅,而凜也一定會崩潰。
這一瞬間他腦中突然冒出一個無厘頭的念頭。
是不是摧毀了‘破曉’,凜就會把希望放在自己身上了?
“對了。”大澤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我跟你說,昨天我回店里去,路上發(fā)現(xiàn)有個女的背影和走路的姿態(tài)都特別的像寧娜娜,當(dāng)時我沒顧得上,一轉(zhuǎn)眼她就不見了。”
安湛嘆口氣:“你老往回跑什么。”
“這里他媽的聚集著一群不用吃東西只吃人的禽獸,露露吃什么,我不得回去給她帶食物回來啊。”大澤睨一眼安湛:“又不像你女朋友,餓了帶出去,隨便殺個飱尸扔上去就好了。”
安湛心里細細的咀嚼了一下這個詞,女朋友,凜算是自己的女朋友么?
無論任何事,每當(dāng)凜拒絕自己的時候,安湛總能感覺到心底有一個瘋狂的聲音在蠱惑自己,但那些內(nèi)容都是他絕對做不出來的,甚至連想都不敢想的。
他在極力的壓抑這個聲音。
腦子又開始疼,他趕緊岔開話題:“有小宮的消息嗎?”
“沒有,完全人間蒸發(fā)了,說不定找不到吃的餓死了呢,”大澤彈掉煙頭從床上蹦起來:“得了,我得出門去了,露露早上餓到這會兒了。”
安湛給他一個白眼,扇了扇空氣里的煙霧:“你還真把她當(dāng)你女朋友了。”
“要你管,自己不幸福就不準(zhǔn)我幸福了。”大澤還他一個白眼,悻悻的出了門去。
門砰的一聲關(guān)上,安湛張開雙臂倒在床上。
另一頭,‘主宰’基地的巨大地牢中響起一陣沉穩(wěn)腳步聲。
這簡直是一座不見天日的地下迷宮,潮濕寒冷的空氣凝結(jié)著,發(fā)霉腐爛的味道在擴散,腳步聲像是敲擊在人的心房,一步步回蕩在死一般沉寂的空間里。
他在一間囚牢跟前停下,身邊的人打開鐵門。
里面瞬間就撲出來兩個身影,卻在觸到他的瞬間鏗鏘一聲被手腳上的鐵鏈拽住,身后數(shù)十條鐵索都繃成了一條條直線,兩個身影弓身趴在地上,像兩只蟄伏的野獸。
“銀犬大人,請不要靠近了,這兩個家伙已經(jīng)沒有了迷戀非常危險的…”
安靈冷冷挑眉一笑:“迷戀?那是什么。”
整個‘主宰’誰不知道,最可怕、最恐怖、最值得忌憚的存在的是眼前這位沒有任何迷戀,只憑喜好和需求去殺人的銀犬大人。
他的臉已經(jīng)恢復(fù)了原來的模樣,身上的傷也大概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尾赫因為切斷了兩條,再不會生長出來,不過這對他來說也沒什么妨礙。
“我真是迫不及待想看看你們的能力了。”安靈笑著張開羽赫,頓時數(shù)十片飛鳥般的白色碎片迅猛的射向?qū)γ鎯扇耍瑑扇艘粋€閃身躍了起來,像閃電一樣穿行在小小的囚籠里,身上的鎖鏈被應(yīng)聲擊成碎片。
身后的隨行都被他們倆的速度給驚呆了,一看他們掙脫了鎖鏈都嚇得扭頭就跑。
只有安靈紋絲不動站在原地,臉上帶著邪肆的笑意。
兩人交錯著撲向他,速度簡直令人目不暇接,安靈也不防御,而是直接展開了六條漆黑的尾赫,頓時對面的兩人身后也各自張開一條一模一樣的尾赫,隨著安靈手狠狠一攥,兩人的攻擊立即戛然而止,砰砰兩聲巨響,兩人像是被兩只無形大手死死按在了地上動彈不得。
他們蓬頭垢面完全看不清長相,只看得見兩雙腥紅的眸子在昏暗燈光下泛光。
“從今天起,我要你們忘記你們曾經(jīng)的名字。”安靈笑著蹲下身,一邊一個將他們提起來,淡淡然看著滿臉污穢的兩人:“從今天開始,你叫梟,他叫獴,你們兩個就是我一手做出來的獵手,你們的目標(biāo)就是‘破曉’,去為了填飽肚子而盡情的廝殺吧。”
“梟…”
“獴…”
安靈淡然一笑:“是的,‘破曉’就是你們的敵人。”
“…敵人?”
“敵人。”安靈笑著將他們重新扔下,站起身來:“去吧,吃掉所有的黑斗篷。”
兩道身影像是得到指令的獵犬,嗖的一聲消失在牢籠內(nèi),安靈微笑著聽著遠處他們所過之處傳來的廝殺與哀號,唇邊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他轉(zhuǎn)身走出囚牢,卻不是走向原路,而是朝著更深處走去。
兩排的囚室內(nèi)散發(fā)出來惡臭和嗚咽,他臉上卻沒什么別的表情,只是淡淡然的笑著邁步往前,走了好一會兒,終于到了盡頭的一間囚室,他停了下來。
身后的尾赫嗖的一聲插入門鎖的位置,頓時整個門都被掀進了囚牢內(nèi),安靈慢慢走進去,一個身影靜靜的跪在昏暗燈光下,手腳都被鎖鏈扣得死死,而且還同時扣了好幾條加固,在他面前有一堆血肉模糊的尸骸殘渣,他整個下半張臉上已經(jīng)全糊的是血。
“到底還是吃了。”安靈挑眉:“我以為你能撐到什么時候。”
“…你,你殺了我吧。”對方聲音喑啞,已經(jīng)有氣無力。
“殺了你?”安靈嗤笑:“我花這么大功夫把你培養(yǎng)到現(xiàn)在這個覺悟,你告訴我讓我殺了你,你怎么對得起我費的這些苦心?”
對方已經(jīng)瀕臨崩潰:“你到底要做什么。”
安靈蹲下身,趨近他耳邊淡然一笑:“也沒什么,我就是來告訴你一聲,我把你親愛的妹妹給帶回來了。”
對方猛地抬起頭,不可置信的瞪大眼:“你把小涼…”
“多么可愛的孩子啊,可惜沒能變成醒尸,不過如果是我的話,即便是遺體在身邊很會感到很滿足的,你說呢?宮北辰?”
宮北辰腥紅的瞳孔瞪的老大,望著眼前的安靈:“你怎么找到她的,她明明應(yīng)該已經(jīng)入土為安了,你…安靈,你這個畜生!你竟然掘了小涼的墳?zāi)梗。?rdquo;說著他猛地往前撲來,雙手被鎖鏈縛住他索性直接一口咬上來:“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你竟然對小涼!你竟然?。。?rdquo;
安靈笑著站起身:“哎,我要是你的話,我就把這一身勁用在應(yīng)該用的地方。”
“…你什么意思。”
“小涼是因誰而死的?安湛,是安湛做出了錯誤的選擇,他自私了選了自己喜歡的人,而非喜歡自己的小涼,這不是他的錯?”安靈說著繼續(xù)趨近他:“你是誰所殺?是誰讓你變成醒尸必須吃這些東西的?是安湛。”
宮北辰聽他說著,瞳孔逐漸變紅。
“對,就這樣,放棄你的迷戀,然后成為飱尸吧,只有這樣,你才有機會報仇。”
要報仇,要報仇。
宮北辰咬牙切齒的一頭撞向地面,血流如注,他卻絲毫不在乎。
安湛,安湛,我一定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