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湛,”寂靜的四周,誰的聲音忽遠忽近在輕喚著:“安湛,快醒醒,安湛。”
安湛分辨不清聲音到底從哪里傳來,腦子里好多片段飛速閃過,讓他感覺頭疼欲裂,稍微一動,后頸劇烈的刺痛將他拉回現(xiàn)實。
“醒了,醒了醒了!”耳畔一陣嘈雜,幾個模糊的身影慢慢清晰,白色的病房里擠在最前面的、幾乎已經(jīng)趴到他病床上的便是他大學時代就玩在一起的好哥們兒——宮北辰,后面還有跟他一起,在圖書館共事的同事。
“走開,要壓死人了,嘶…好痛!”安湛伸手捂住后頸:“…我是怎么了。”
“你問我怎么了,我還問你呢,”床邊宮北辰眉頭緊皺:“安湛,你怎么會暈倒在那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暈倒?自己暈倒了么,只記得當時有人來了,自己把那個小個子擋在了身后,然后就…
是那個小個子打暈了自己。
“我去上班,半路看到有個女的要跳樓,我想救她,但是…”安湛說著垂下頭:“然后,她跳下來之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他沒說出小個子的事,按照現(xiàn)在的局面,如果他說了一丁點,那小個子肯定會被作為第一嫌疑人:“那個女的…死了嗎?”
“哪里有什么女人,現(xiàn)場只有一個不省人事的你和一大攤血跡,那樣自殺的人你救她做什么,真是嚇死我了你知道嗎,我看你渾身是血以為你受了多重的傷,送來醫(yī)院才說那些血不是你的…”宮北辰滔滔不絕著,站在宮北辰身側(cè)的少女見安湛臉色難看,忍不住出聲打斷了宮北辰:“好了,哥哥,安湛剛醒你別打擾他了,門外還有警察等著做筆錄呢,“說著推著宮北辰往外走,一邊轉(zhuǎn)頭望向安湛,語氣溫柔:“一會兒做筆錄,你有什么要如實說,每個細節(jié)都要想仔細了。”
“不帶你這樣的。”宮北辰一邊走一遍憤憤扭過頭:“宮日涼你到底是不是我親妹。”
“我寧愿我不是。”宮日涼不由分說一把將他推出門外,幾個警察陸陸續(xù)續(xù)走進來。
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安湛在病床上做了筆錄,當然——他只說了一部分可以說的。
警方稱,因為有目擊者證實事發(fā)時安湛和死者之間有十幾層樓的距離,且安湛當時確實在對自殺者進行勸告,調(diào)查也顯示安湛與死者也并不相識,所以安湛的嫌疑幾乎被排除了,警察坦言這原本是一起普通的自殺案件,但現(xiàn)在安湛作為當事者被襲擊,死者尸體被盜走,所以他們初步懷疑與配陰婚盜尸案有關。
最后,警察告訴安湛,如果回憶起任何案件細節(jié)或發(fā)現(xiàn)任何線索,一定要及時告知警方。
“警察同志…”
就在幾個警員準備出門的時候,安湛突然叫住了他們。
“回憶起什么線索嗎?”其中一個胖警員問。
“那樓,有多高?”
“嗯…”胖警員翻了翻手里的記事本:“19層。”
“你說,從那么高的地方跳下來,還有可能動起來嗎。”安湛摸摸自己的脖子,被扼住的觸感還依稀殘留。
幾個警員面面相覷,隨后露出一絲暗笑:也是,普通市民哪里見過這樣慘烈的場景,19層跳下來,人想必都摔成了漿糊,那場面肯定給這樣的小年輕留下了不小的陰影。
“不可能的,法醫(yī)在現(xiàn)場勘測到了腦組織,這樣的傷勢必定是當場死亡的。”胖警員伸手攥住門把手:“不要想太多,好好休息,有什么情況請隨時反映警方。”
門被闔上,安湛呆坐著,宮北辰和宮日涼兩兄妹進來也沒發(fā)覺,兩人告訴他圖書館的同事見他沒事就安心了,大家都先回去了,等明天再來看望他。
“小宮…你說19層跳下來的人還有可能活著嗎。”安湛看著自己的手問他。
“說什么夢話呢,只要姿勢正確,從1樓跳下來都是會死的,”宮北辰說著大咧咧坐在床邊,雙手反襯在身后:“你算吶,一層3米,19層是57米,你確定接近60米的地方跳下來,不會摔得粉碎嗎。”
“是已經(jīng)粉碎了。”安湛雙手漸漸攥緊成拳,可就是這樣粉碎的死人卻在自己面前動了起來,那扭曲的殘臂擁有那般不可思議的強大力量,殘缺了的顱骨,缺失的一條腿,她是自己離去的還是被那個小個子給…
那小個子到底是誰,是男是女,和那樣恐怖的會活動的死尸有什么牽連?
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噩夢。
“喂,安湛。”宮北辰用胳膊肘聳了聳他:“你沒事吧?”
“沒事,”安湛搖搖頭:“我只是想不明白,她到底為什么要跳樓。”
“啊,這個啊,我聽附近的居民說,這個女的是一個有錢人包養(yǎng)的小三兒,那個男人給她在這小區(qū)里買了套房,把她藏著養(yǎng)在在這里,最近見那個男人來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了,大概又有了新歡吧,這個女的可能一時想不開,就跳樓咯。”宮北辰悻悻:“真是想不通啊,那里的房子很貴哎,要是我就收下這套房子然后斷的干干凈凈了,反正一個圖色一個圖財,有必要這么至死不渝么。”
不會有人相信自己,這樣的天方夜譚。
安湛仿佛又看到那個女人站在19層天臺的圍欄外,雙手反拽著欄桿,冬日里穿那么單薄的白裙,是那個男人所喜歡的么,那么執(zhí)著的望著的那個方向,是那個男人會來的方向嗎。
“哥哥的話就放心吧,你不會有這天的。”宮日涼在一遍不屑道:“因為不會有人看上你這樣沒心沒肺的人。”
“你不也一樣沒人要么,”宮北辰雙手反抱在腦后:“安湛你說我妹妹長的這么漂亮為什么沒人要她,會不會她是個百合所以…”
“宮北辰。”宮日涼冷冷:“你非要惹我生氣么。”
“好好好,我不說我不說,我妹妹怎么可能沒人要,就憑咱們這基因,只有咱看不起別人的,沒有別人看不上咱的,嘿嘿,安湛,你說是吧?…安湛?。”宮北辰碰碰冥思中的安湛:“你傻了啊,怎么不說話了?”
“嗯?”安湛被他這么一攪和,猛回過神來:“怎么了?”
宮北辰伸手戳戳他的眉宇:“你的眉毛都要擰到一起了,怎么了你,從醒來就心事重重的,有什么你跟我說說唄,咱倆可是從小光屁股玩到大的哎。”
“咳咳!”宮日涼在一旁猛嗆:“宮北辰,你5歲的時候還光屁股的嗎!”
“光你也不記得,你那時候才2歲。”宮北辰反嗆道,隨即一把攬住安湛的肩頭:“你說,咱倆都這個關系了,你有什么還瞞著我,到底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是跳樓這事兒鬧的么?”
能告訴誰?誰會信自己呢?說尸體會動?
他本人已經(jīng)嘗過這死尸的大力鎖喉,如果沒有那個小個子,自己這會兒恐怕就不是躺在病房而是在太平間了,在不確定安全之前,他沒辦法告訴宮家的這兩兄妹,宮北辰跟自己從小到大如同親兄弟,宮日涼就如同自己親妹妹,他不能害了他們。
安湛苦笑:“不是,我在想別的事。”
這脖子上的觸感,還清晰可以感受,那種未死透還帶著余溫的皮肉,扭曲的五指緊緊掐住他的喉嚨時,那種非人類的力道和從胸腔中擠壓出來的悲鳴,那不是做夢,自己親眼看見了,尸體動了起來,竟不是做夢。
對,那個小個子,要找到那個人。
那個小個子肯定知道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