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yǎng)吾閣,曾經(jīng)是菊城的社交中心之一。
當年源家起家之時,就在市中心建起了一座茶樓,源家老爺子在世時常與好友們在這里縱聲談笑,一代書法大家啟酥親筆題寫的“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至今懸掛在養(yǎng)吾閣門外廊柱上,讓人們體會著當年的輝煌。
然而屬于那個時代的輝煌終究還是過去了,老爺子去世后,這里被改建成會所,從此成了年青一代的聚集地,夜夜笙歌,款款紅塵,全都能在這里找到體現(xiàn)。
就算是與源家對決中處于絕對上風的秦錚,也不由地贊嘆著這里的精美,哪怕他還沒有走進養(yǎng)吾閣的大門。
毫無疑問,他再次遭受到“土鱉”的稱呼,只不過這次來自于周圍來來往往的時尚男女們,在他們眼中,秦錚瞬間被貶低成了暴發(fā)戶。
除了這些時尚男女外,保安們拉起的防護線外,也有不少圍觀市民鄙薄著秦錚的小家子氣,盡管他們沒有進入養(yǎng)吾閣的資格,但長久居住在周圍,竟讓他們自以為沾染上了幾份貴氣。
“看!那是李家二小姐李詩琴,平時深居簡出,見都見不到的!”
“穆先生也來了?源家這回手筆還真大!”
“哦哦!何家大少也來了?能把這個狂人請來,也就四大家族做得到吧?”
何其狂今天穿著分外正式,畢竟是來拜壽的,轟著哈雷未免太過不敬。他遠遠看到了秦錚,卻沒有過來,只是囂張地指指他,表示他們倆的事還沒完。
“那小子是誰?何少對他這么重視?”
“仇人咯!不過能被何少看在眼里,這小子大小也算個人……誒誒誒誒?蘇家女公子和蘇二少也來了?”
人們紛紛踮起腳來,希望有幸一睹女公子芳容。
熟悉的勞斯萊斯幻影停在了路旁,蘇婕妤款款而下。為了應和這個場合,喜歡風衣的她少有地穿起了禮服,月白色的禮服包裹著修長的胴體,如同月神臨凡一般。
“喔……哎哎哎哎哎疼疼疼疼疼!”秦錚的感慨還沒發(fā)出來,就被李思萌揪住了耳朵。
“辦正事兒呢,別一臉花癡相!”小十七義正言辭地說,好像她不是蘇婕妤派來的一樣。
蘇婕妤也看到了秦錚他們,沖他們微笑欠身,然后向臺階上走去。
在她身后的蘇晉雖然衣著光鮮,但是明顯成了小跟班一樣的角色,悶悶地走上臺階,手在褲縫間比出中指。
“連罵人都不敢當面罵,沒前途!”劉杰娜嘟囔著。
秦錚覺得站得差不多了,他們是來參加宴會的,又不是被邀請來扮演雕像的,趕緊催促大家往里面走?;仡^一看,他愣住了:“丁老頭呢?”
幾個人開始尋找其丁子午的身影來,很快就在人流外圍找到了他。
“老夫叫丁子午,是八斤實業(yè)有限公司的董事長……什么?沒聽說過?劉云棟知道伐?滿家和知道伐?那兩個都是我的后輩,正幫我整頓工程呢!”丁子午站在警戒線旁邊,搭訕著線外被攔住的小姑娘,兩只眼彎成了月牙形。
如果你看過《灌籃高手》,你就會知道這學名“色狼眼”。
老色鬼沒得意多久,就被李思萌拎著后衣領拖了回來,引發(fā)外圈市民們陣陣爆笑和內(nèi)圈來賓們對對白眼……這是源家的客人?不像,估計是現(xiàn)場即興節(jié)目的演員吧?滑稽戲?
秦錚算是郁悶了,原本風風火火的亮相徹底變成了鬧劇,只好帶著大家捂住臉往會場里沖,哪知道才剛剛進門,就被迎賓攔住了。
雖然比不上身邊的幾位,但依然很漂亮的女迎賓笑語盈盈地說:“請貴賓留字。”她翻開了桌子上的一本冊子,然后捧上一支填飽了墨的毛筆。
“無心散卓?”丁子午的眼睛放起光來,一把奪過筆來,細細觀賞著,然后屏息凝神,在簽到簿上寫下“丁子午”三個字,用的是草書,頗有大家風范。
寫完后,他滿足的撫摸著手中的筆,嘖嘖稱奇,道:“諸葛氏的散卓筆,四德兼?zhèn)?,可惜傳世甚少,不知道小姐是怎么得到的?rdquo;
迎賓笑道:“老先生真是好眼力,這是家主收藏之一,只用來招待貴客,看來您也是同好,我一定告訴家主,讓他和您老多親近親近。”
丁子午連連點頭,說:“那是必須的……”說著就要向前走,還是被李思萌拎了回來,從懷里搶回了散卓筆,尷尬地沖迎賓笑笑,在簽到簿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李思萌的字體是跟丁子午學的,卻比丁子午的耐看。丁子午畢竟為人滑溜,寫不出草書的囂張氣勢,反而是李思萌寫出了鳳舞龍飛之感,引得不少賓客連聲稱道。
滿成器從李思萌手中接過了筆,長吁一口氣,手肘提落間,方方正正寫下了名字。他的字與丁子午二人不同,方方正正極為細致,落筆時只用筆尖少許,寫出來的字細瘦至極。
不少圍觀的賓客翹起了大拇指:“早就聽說滿少工于瘦金體,今日一見,名不虛傳。”
這下,筆就傳到了劉杰娜手中。她抿嘴一笑,手中筆豪就貼在紙上,借著手肘一沉,便寫出極為方正的三個大字。和滿成器一手細致瘦金體正好相反,風情萬種的她寫出來的確實隸書,又引來一陣陣贊嘆。
然后,筆就到了秦錚手中。
這……太坑爹了吧?秦錚直接愣了,他沒學過書法,當年秦一清倒是沒少催促過,可惜他懶,沒好好練。后來去了小山村,老頭子什么都教過,就是沒教過這個,這也不怪老頭子,他寫的字也跟鱉爬的一樣。
秦錚臉上一紅,把筆塞進金山手中。這圓滾滾的家伙肯定也不會書法,讓他獻完丑,就不會顯出我來了吧?秦錚是這么想的。
可當他看到金山筆下流淌出清新飄逸的行草時,整個人都陷入了深深的絕望。
他覺得今天大家不是來拆源家的臺的,倒像是組團欺負自己的。
沒事兒!秦錚給自己打著氣,這不還有一個人嘛!他滿懷期待地看向小十七,這丫頭是個耍刀子的,肯定沒練過書法。
他猜對了,小十七沒練過書法,正拿著從迎賓身旁花盆里撈出來的一塊鵝卵石,不知從哪兒摸出把小刻刀,瞬間就雕刻成形,沾了墨汁印在紙上。
“秦十七。”精致的篆體印章小巧玲瓏,她的刀工讓人群爆發(fā)出掌聲。
最要命的是,這掌聲還引來了幾個人,看著蘇婕妤、何其狂和源修竹聯(lián)袂而至,秦錚恨不得咬破手指,直接按手印畫押算了。
罷了罷了,死就死吧。他閉上眼睛,在簽到簿上寫上了鱉爬似的名字,轉身就要離去。
原本期待著又一位工于書法的少年郎的人們瞬間靜了下來,然后爆發(fā)出笑聲,其中以何其狂那個大嗓門最為刺耳。
源修竹忽然開口道:“真是開眼了,小弟自問閱盡名家無數(shù),卻從未見過秦少這么別致的書法,不知道是哪一家?”
秦錚索性沒臉沒皮的說:“王家的。”
“王羲之?王獻之?”源修竹故作驚訝,“不像??!”
秦錚搖搖頭,說:“非也非也,我寫的這個王家,叫做百花王八爬,是小弟多日以來觀察源少形態(tài)草擬而成,還欠修飾,希望源少不要見怪。”
這下,真的沒人敢出聲了。
大家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暗地里掐得再狠,也不至于在人家父親的壽宴上亮獠牙吧?所有人立刻猜到了來者是誰,除了近一段時間抱著源家啃的那個無賴子秦錚,還有哪個秦少這么不識時務?
果然,立刻有人跳出來指責秦錚沒教養(yǎng),可惜秦錚甘之若素。
源修竹一抬手,止住了那些人的呼喝,笑著說:“秦少,這么做就不好了吧?我源家雖然書禮傳家,可也不會如此任人欺負。”
秦錚也笑了:“源少這話,怎么想要撕掉畫皮,露出真面目似的?”
源修竹點點頭,說:“對付秦少,任何人都沒法講理,只能露出點面目了。”他拍拍手,大廳里忽然間一陣陰暗。
一束光從天花板上照射下來,打在了大廳正面的畫壁上,瞬間,畫壁便被一幅幅照片覆蓋。
這些照片上,大都是秦錚與李思萌、劉杰娜等女孩在一起廝混的偷拍,最令人驚嘆的是,這里面居然還有蘇婕妤。
還好沒艷照,不然多少人的三觀會立刻崩塌。
目光的焦點瞬間從秦錚和源修竹身上,轉移到了蘇婕妤和劉杰娜身上。
面對這些,劉杰娜毫不在意,反而挺挺胸,示意就是我,怎么著?
蘇婕妤就不同了,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拳頭攥得特別緊,胸脯上下起伏著,顯然陷入深深的氣惱中。
源修竹料到這一點了,他知道此舉一出,必然得罪蘇婕妤??商K婕妤已經(jīng)被排除出了蘇家的權力核心,面對秦錚這個混世魔王,蘇家不會為了蘇婕妤一人兒放棄源家這個盟友。
他不怕,而是笑吟吟地說:“自從秦少變成了瘋狗,不斷挑起事端后,我源家也只好用同樣的法子對付你。書禮傳家,并不是軟弱可欺,還望秦少慎重!不管是公事上,還是私事上。”
在他的料想中,劉云棟必然會因此大怒,就算不摒棄秦錚,也絕不會對他再有偏袒。劉家的勢力只要退出,源家立刻就能好好喘一口氣。
秦錚,你怕了么?
秦錚沒怕,他走上前去,就在大家面前研究起這些照片來,忽然指著其中一張問蘇婕妤:“蘇小姐,這是去年秋天的照片吧?”
蘇婕妤臉更紅了,但還是點點頭,她看得出秦錚已經(jīng)有了應對之策。
“萌丫頭,這張是沒過年前的吧?”秦錚又指著一張問道。
李思萌憋著沒動手,艱難地點點頭。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秦錚煞有介事地點著頭,對源修竹說,“源少,如果我沒記錯,我們對你家的攻勢是半個月前才開始的吧?”
源修竹點點頭,然后愣在了那里,他忽然意識到,這件事有不妙!
“那你能不能告訴我,”秦錚笑著說,“在此之前,你源家又為什么會跟蹤我,偷拍我呢?”
源修竹腦子開始轉起來,他意識到,自己要掉進坑里去了。
可惜秦錚沒給他機會辯解,而是眼中閃著寒光,道:“這是不是代表,你源家一直在跟蹤菊城有頭有臉的人物,隨時準備拿來當把柄,公之于眾呢?”
蘇婕妤自然不會放棄補刀的機會,笑著接道:“原來,這就是你源家書禮傳家的真相。”
四下一靜,然后哄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