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到第二天,滿成器砸了蘇家地盤的消息轟動了菊城。
這是任何人都沒想到的結果。自從地產(chǎn)界爭鋒大敗虧輸后,滿家便小心翼翼掩藏起自己,躲在縫隙里窺看外面的世界。在許多人心中,交手失禮、后繼無人再加上根基不穩(wěn),滿家落敗,從四大家族中除名的日子就在不遠。
可偏偏在這個時候,滿成器悍然出手,將蘇家徹底得罪了。
蘇家火速派人前往滿家,要向滿家和討個說法。
而睡眼惺忪的滿家和聽到消息后,也當著蘇家人的面撥通了滿成器的手機。
“喂?”少年的聲音傳來。
“不孝子,你做了什么?”滿家和怒不可遏地大吼著,一方面是因為他確實沒想到兒子行動如此迅猛狠戾,另一方面則是演給蘇家人看的,半真半假的怒火最是真假莫辨,讓蘇家人也覺得滿家和的確與此事無關。
對面的少年打了個哈欠,悠閑地說:“滿總,聽清楚再叫,我要是成了你兒子,這虧就吃大了。”
秦錚?滿家和忽然意識到對面是誰,他從未與秦錚面對面過,但瞬間就想到了對方的身份。
他開的是免提,蘇家人也露出詫異神色,他們中有不少人曾見過秦錚,立刻就想到了對面是誰。
一陣交頭接耳后,蘇家人的面色變得不善起來。
“秦少,”滿家和忍住怒火,“我滿家說到底沒有怎么得罪你吧?小孩子起點爭執(zhí)是常有的事,你也不能把我兒子往死里坑,對么?”以他的腦筋,馬上就捋順了今夜的前因后果。
秦錚笑了,他說:“滿總誤會了,我與令郎確實有過節(jié),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握手言和了。令郎今晚的舉動,秦錚全部看在眼里,不愧是滿總的兒子,霸氣得令人神往,又怎么會坑他呢?”
滿家和語塞,他知道滿成器已經(jīng)和秦錚站在了一條戰(zhàn)線上,可當著蘇家人的面說出來就是另一回事了。
滿成器和秦錚合流了?你滿家和不知道?他調用你的人砸場子不需要經(jīng)過你的允許?蘇家人的懷疑越來越深,幾乎有人就要當面問起滿家和來。
這時,滿家和忽然明白了秦錚的用意。
能步步為營,把蘇家的場子砸得稀巴爛,秦錚還能不知道滿家和現(xiàn)在是什么處境?他要的就是這個機會,要的就是向蘇家人表明滿成器站在了自己這邊。
當這些全部被蘇家人所知時,菊城的圈子里會瞞得?。繚M家和還有其他路可以選么?
黑??!滿家和真心憤恨又嘆服這個少年的頭腦,不過一場混亂加上一通電話,滿家就被徹底逼到了分岔口,連權衡的余地都沒有了,現(xiàn)在的少年郎,真的已經(jīng)成熟到這種地步了?
他再一次感到無力,渾身一軟,坐在了沙發(fā)上,怔怔地掛上了電話。
沒什么好談的了,秦錚已經(jīng)牢牢拴住了滿成器的信任和支持,除非把兒子趕出家門,滿家和沒有其他避嫌的辦法。
可他就這一個兒子??!就算他再不成器,再糊不上墻,有怎么能任他自生自滅呢?
沒有了滿家和的支持,滿成器就是個靶子,危急時刻甚至可能被秦錚推出來擋箭,到那個時候,他滿家和就是哭死,也不可能拯救自己的兒子了。
滿家和沉默了好久,蘇家人也等待了好久,他們知道滿家和心中正天人交戰(zhàn),打擾只會適得其反。
最后,滿家和狠吸一口氣,坐直了身體,對蘇家人說:“各位,請回吧。”
大部分蘇家人都露出沮喪神色,但有些腦袋不靈光的愣愣問道:“滿總,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滿家和看向提問的人,眼中帶著失落和癲狂,驚得那人向后退出一步,才穩(wěn)住了心神。
秦錚不但激起了滿成器這頭乳虎的爭心,更將滿家和深藏已久的霸氣勾引了出來。
他仿佛回到了二十歲那年,自己第一次坐在區(qū)片老大的交椅上,心中戰(zhàn)戰(zhàn)兢兢,面上卻強自鎮(zhèn)定地面對前來興師問罪的幾個老大的時候。那時候,他一無所有,沒有什么好失去的,所以他沒有屈服,硬生生接下了對方的挑戰(zhàn)。
而今天,他唯一的希望滿成器走上了危險的道路,稍有不慎,他耗費心血打造的滿家基業(yè)就會后繼無人,說實話,同樣一無所有。
那還怕什么呢?滿家和冷笑著對蘇家人說:“還能是什么意思?我兒子已經(jīng)表明了我的態(tài)度,既然菊城這片地方要變天,那我滿家和也打算為了這片天地再戰(zhàn)上一戰(zhàn)!請回!”
最后兩個字,滿家和幾乎是吼出來的,震得不少蘇家人現(xiàn)出畏縮神色。
為首的蘇家二公子蘇晉嘆了口氣,對滿家和拱拱手,就帶著大家離開了滿家。
走出滿家大宅,不少人圍在蘇晉身邊,殷切期待著他給出一點想法。
蘇晉撓撓頭,說:“滿家入局,菊城變成戰(zhàn)場就不可避免了,快點回去準備吧,我看秦錚是蓄謀已久了,我們絲毫不能大意。”說完,他無奈地拍拍座駕,上了車,向蘇家大宅絕塵而去。
與此同時,八兩地陷入了爭吵。
原本因為秦錚的消失,八兩地回復了以往的平靜,丁子午也無奈地閉門不出,回避著這里終將被時代拋棄的結局。
可是,秦錚回來了!即便怨恨,但人們還是抱有一絲絲的期待。
然而秦錚沒有出現(xiàn),只有消息不斷傳來,讓八兩地的人摸不到頭腦。
不少人開始尋求丁子午的行動,希望他能去找一找秦錚,看看給八兩地改頭換面的計劃還有沒有希望。
去哪兒找秦錚???丁子午被煩的焦頭爛額,無奈之下居然想出個緩兵之計,將當時從滿家搶來的空殼公司拿了出來,找來金山,希望能自食其力,把這里變成高檔社區(qū)。
躍躍欲試的金山回去跟老子一說,就被罵了個狗血噴頭。倒不是金家無力幫一群窮人翻身,而是八兩地至今沒有擺脫秦錚的陰影,任何人與八兩地合作,都可能被視為秦錚的盟友。
相比于四大家族,金家是隨手就能碾碎的渣渣,實在不能冒險趟進這片渾水中。
看著灰頭土臉的金山,丁子午也沒了辦法,只能依靠自己早年積累起的人脈,希望找到一絲可能。
現(xiàn)實是殘酷的,你一個早就退出江湖,隱居在貧民窟的老頭子,誰會給你面子?更何況他那些老弟兄們大都謝世,子孫后代更不可能賣面子給他,只是哄小孩似的把他請出家門,然后消失得無影無蹤。
當年叱咤菊城的丁子午,現(xiàn)在比路邊乞丐還要凄惶。
看著原本花白頭發(fā)的丁子午越來越憔悴,頭頂也有了一夜白頭的趨勢,李思萌開始規(guī)勸起他來,何必為了沒希望的事操勞呢?八兩地是所有人的八兩地,不應該由丁子午一肩扛起,這是對一個老人的高估和折磨。
她也怨恨秦錚??!就一個下午沒跟著,忽然就消失了,連根毛都沒剩下。好容易又有了一丁點消息,卻找不著人,令她一刻芳心無處寄許,只能趴在秦錚睡過的床上,希望能尋找到秦錚殘留的氣息。
說實話,李思萌確實對這個有點無賴的少年有了那么一絲情動。
這時,李思萌聽到了汽車的聲音。
她抬頭向窗外望去,只見一只車隊緩緩駛來,停在了八兩地塵土飛揚的街道上。
這只車隊比當日劉云棟接劉杰娜回家時還大,不知是誰派來的。難道又是來拆遷的?李思萌趕緊跳起來,沖出門外,然后愣在了那里。
搶先下車,落在她眼中的是那個讓她羨慕嫉妒恨的劉杰娜,依然是那么溫暖,依然是那么可人,手里還挽著一臉寵溺的劉云棟,讓許久沒有見到父母的李思萌鼻子發(fā)酸。
緊接著,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在眼前,那是滿成器,他沉穩(wěn)了許多,殷勤地打開后車門,迎出父親滿家和,然后被怒氣未消的滿家和踹了個跟頭。這人李思萌在家長會上見過,就是不知道為什么會和劉云棟走在一起。
接下來,重頭戲上演了。
車門打開,一雙锃亮的皮鞋落在地上,然后顯出略顯細瘦的大腿,略顯單薄的身板,還有那個斯斯文文帶著壞笑的臉。秦錚就這么突如其來地再一次出現(xiàn)在李思萌面前,對著她微微一笑。
李思萌的眼圈都紅了,她奮不顧身地沖上前去。
秦錚沒想到李思萌會這么激動,趕緊張開雙臂,想讓李思萌更容易撲入自己懷中來。
然后……一聲慘叫中,秦錚被踹出兩三米遠,趴在地上動都不動彈了。
還好蘇青詩反應快,預先拓展了他的肌肉承受力,加上這一個多月的勤學苦練,讓他的抗擊打能力更加強勁,不然說不定再睜開眼時,映入眼簾的會是圣母瑪利亞。
好容易捋順了氣,秦錚抬起頭,看到了一臉肅然神色的丁子午,和面色不善的八兩地民眾。
“還知道回來?”丁子午說,“你還回來干嘛?”
這還記上仇了!秦錚苦笑,對八兩地人的怨氣,他無話可說。
“我記得我做過承諾,所以我來兌現(xiàn)了。”秦錚從未如此真誠地說,“我欠你一個結果,今天還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