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劉杰娜的講述后,劉云棟沉默了。
他發(fā)現(xiàn)他之前強烈地低估了這個少年,也低估了他可能獲得的力量。
或許在別人眼里,滿成器只是個二世祖,不需要重視,不需要懼怕,只要諂媚地逗他高興,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但能靠荒唐和跋扈進入菊城四少的人,他的家世與背景就足以托起他了,所需要的不過是一次點醒。
秦錚,充當(dāng)了點醒滿成器的那個人。
作為點醒的回報,滿成器還有一直望子成龍的滿家和就算不加入秦錚一方,也絕對不會再和秦錚作對,畢竟以目前的資料看來,滿家對秦家覆滅一事毫不知情,即便牽連其中,也最多是參與了事后的蠶食而已。
這點恩怨,秦錚會忽略掉,他只需要真正為此負(fù)責(zé)的人付出代價。
看著不斷招呼秦錚試衣,圍著秦錚亂轉(zhuǎn)的女兒,劉云棟苦笑一聲,獨自走上樓去了。
秦錚看到劉云棟的舉動,但沒有詢問,他知道,劉云棟真正妥協(xié)了。
果然過不多時,劉云棟走下樓來,對秦錚說:“后天,我?guī)闳ヒ娔莻€人。”
秦錚點點頭,表達(dá)了自己的謝意,就被劉杰娜拉回去試衣服了。在他強烈的抗?fàn)幭?,劉杰娜放棄了看他試穿?nèi)衣的樣子,他才得以逃出生天,躲回屋里,臨走前交代老管家不用叫他吃晚飯了。
老管家詢問地看著劉云棟,劉云棟點點頭,他知道就算叫也沒用,因為那個時候,秦錚應(yīng)該不在房里。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明媚的月光照進落地窗內(nèi),照得房中女孩仿若女神。
蘇婕妤穿著素色睡衣褲,肩上披一件青色睡袍,坐在窗前讀著一本書。
可半小時過去了,她手中的書都沒有翻頁。
因為她正在走神。
秦錚回來了!
今天下午,這個消息以爆炸性姿態(tài)傳遍整個圈子,知情者繪聲繪色地描述著秦錚和滿成器的沖突,不過在他們的立場上做了適當(dāng)修改,說得滿成器像個被強暴的小媳婦。
晚一些時候,各家收到了確定信息,滿成器確實被秦錚欺負(fù)了,現(xiàn)場一片狼藉。
為了表示友善,蘇家也派人趕去滿家問候。令所有人沒想到的是,正是那個傳說中哭得撕心裂肺、屎尿齊流的滿成器接待了探訪者,向他們表示只是小小意外,不需要太過驚慌。
不過眼見的人還是看到,滿成器眼泡浮腫,明顯曾大哭一場,脖頸處也有被掐過的紅痕,看來傳言不假。
對此,蘇家人額手稱慶,秦錚為什么打了何其狂,又為什么關(guān)閉了機器,他們比別人都清楚?,F(xiàn)在雖然還不知道秦錚的去向,可他回來就作死地得罪滿家,終歸讓蘇家又找到了一位盟友。
但蘇婕妤不這樣看,她細(xì)細(xì)詢問了探訪者,發(fā)現(xiàn)滿成器的反應(yīng)很有問題。這種奇恥大辱,二世祖滿成器居然能淡定地面對,還出來見人,整件事都透著股詭異氣息。
然而她也追究不下去,當(dāng)時滿成器的小弟們都溜了,后面發(fā)生的事,只有那個店員知道,可當(dāng)她派人去找店員時,這個人已經(jīng)人間蒸發(fā),尋不到蹤影。
于是,傳聞中與秦錚一道出現(xiàn)的劉杰娜就落在了蘇婕妤眼中。這個女孩和秦錚關(guān)系匪淺,劉家會不會參與其中呢?蘇婕妤認(rèn)為可能性極大,但是她沒法上門去詢問,只能不斷揣度起來。
秦錚啊秦錚,你還真是不讓人省心呢!蘇婕妤心中又是郁悶,又有甜蜜。
在秦錚消失后,蘇家老祖宗終于告訴了她秦家覆滅的真相,這讓她陷入很長一段時間的困惑,她無法想象兩人再次面對面的時候該怎么應(yīng)對,或許,不再面對面比較好?
盡管充滿了不甘心,蘇婕妤還是叫來了蘇家管家,要他調(diào)配些人手,開始打點行裝,打算去其他城市的蘇家別院呆幾天,以免真的和秦錚碰上。
十幾歲的姑娘,第一次遇到了進退維谷的事情,逃避是她們最常見的反應(yīng),女公子蘇婕妤并不例外。
陷入矛盾的她覺得一陣氣緊,想呼吸些新鮮空氣,就站起身來,打開落地窗,想去陽臺上站一站。
這時,她低呼一聲,捂住嘴巴,看著靜靜坐在窗臺圍欄上的秦錚。
他就這么明晃晃坐在圍欄上,院子里的保鏢都沒發(fā)現(xiàn)?蘇婕妤探頭向庭院看去,卻一個保鏢的身影都沒看著。
秦錚笑著說:“都被我打暈了,在那邊呢。”說著指指不遠(yuǎn)處一片花圃,初春的春意催發(fā)了干枯一冬的草木,那里郁郁蔥蔥,遮掩了被堆在里面的保鏢們。
“你是來……報復(fù)我的?”蘇婕妤遲疑地問。
秦錚搖搖頭,說:“我知道當(dāng)年的事和你沒關(guān)系,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么要來,可能就是求個安心吧。”
蘇婕妤百感交集,她對秦錚內(nèi)心的矛盾感同身受。
無常的命運就像滔天巨浪,把兩人情感的小舟拋向空中,就算兩人緊緊抱在一起,也很難不被甩開。
這個時候,誰又能說自己無辜呢?她姓蘇,她的家族是導(dǎo)致秦錚流離失所,受盡辛苦的元兇,她怎么可能獨自逃開,不去承擔(dān)這份仇恨?
她點點頭,說:“我也是剛剛知道,原本想幫你,卻差點害了你,如果我說抱歉的話,你能接受么?”
“我能接受你對之前所有事的歉意,那不是你的本意。”秦錚柔聲說,“可在這之后,你打算怎么辦?”
蘇婕妤沉默了,她知道,秦錚不可能放下這一切,很快就會對蘇家展開報復(fù)。到那個時候,她該如何面對?就算是逃,也逃不出去家族對自己的牽絆吧?
“我不知道,”蘇婕妤紅了眼眶,“我不能坐視蘇家被你傾覆,不過我會努力讓蘇家給你補償。如果我能說服他們把你父親放了,你能放開這些么?”
放了?放開?秦錚第一次覺得蘇婕妤離自己那么遠(yuǎn),這個女孩有一顆玲瓏心,無時無刻不能體會到他的心意,卻第一次沒能站在他身邊,從他的角度思考這一切。
“三年,”秦錚苦笑起來,“這三年里,我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時時刻刻都想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更想知道這三年里我的父親過得好不好。放了他,就能彌補我們的痛苦么?就能讓我們的傷疤愈合么?”
“如果我說服爺爺讓你和我訂婚,讓你進入蘇家核心,讓你和你父親重新開始大秦國際的研究呢?”蘇婕妤在不斷讓步,對這個看起來很美好的方案,她思忖良久了。
秦錚的拳頭攥了起來,臉色變得更差,一字一句地問:“先不說我們要不要為讓秦家資歷破碎的人做事,也不說我們怎么甘心做你那位老祖宗的子孫,我們進入蘇家,我們重啟研究,可這些還是秦家,還是大秦國際么?”他快被蘇婕妤逗笑了,蘇婕妤心里完美的計劃,在他看來完全是強盜邏輯。
蘇家覬覦秦家的科技,用盡手段讓秦家覆滅,讓秦錚父子受盡苦楚,現(xiàn)在,你讓父子兩人加入你們,重啟被你們搶走的研究項目,還能再要點臉么?
即使知道蘇婕妤是一片好意,秦錚依然無法忍受這種屈辱。他無法平心靜氣地和蘇婕妤談下去了,回身跳下陽臺,留下了一句話。
“告訴你爺爺,秦家的東西,我會親自拿回來。就算拿不回來,我也會拉著他一起下地獄。”
這話他是大聲說出來的,蘇婕妤站在三樓陽臺上能聽到,大半個蘇家也就聽到了。
狗叫聲、人叫聲……整個蘇家大宅喧鬧起來,無數(shù)窗戶打開,大半個蘇家的人看到了秦錚遠(yuǎn)去的身影,卻沒有幾個人追了上去。
大家都不傻,能堂而皇之離去的角色,這里沒人留得下!
蘇家大廳里,沒有一個人因為被吵醒而迷糊,今天的事情嚇到了所有人。防衛(wèi)嚴(yán)密的蘇家大宅堪稱水潑不進,今天居然被一個小子深入核心,如果他不是來見蘇婕妤,而是打算弄死誰,誰跑得掉?
“我早就說了,”二公子蘇晉一臉不滿,“小六兒和這小子走得太近,肯定早就把家里的布置抖落給他了,不然他能這么輕松走進來?”
這個分析不無道理,引起很多敵視蘇婕妤的蘇家小輩贊同。
蘇婕妤低眉順目地坐在那里,不做任何反駁。
反正,這些人也動不了她一根汗毛。
有人起頭,大家就紛紛張嘴了,有質(zhì)問蘇婕妤的,也有幫襯蘇婕妤的,還有訓(xùn)斥保鏢頭目的,甚至有開始打狗,抱怨這些狗不及時示警的……一時之間,蘇家大宅變成了早晨八點的菜市場。
“行了!”蘇家老祖宗壓住了這些喧鬧,瞇著眼睛掃視著每個人。雖然他天生瞇瞇眼,但透著寒光的眼縫還是看的蘇家人閉上了嘴巴,老爺子的權(quán)威,無人敢挑戰(zhàn)!
老祖宗搖搖頭,說:“小六兒不是這種人,我記得那小子打何其狂的時候,據(jù)說從五六層樓高跳下去毫發(fā)無傷,如果這話不假,深入大宅難不倒他。”他是不知道,秦錚當(dāng)時靠著蘇青詩遮蔽的神經(jīng)訊號和強化關(guān)節(jié)躲過筋斷骨折的下場,時候雙腿疼了三四天,在火車上蹲坑差點掉進去!
蘇家人不敢反駁老爺子,不情不愿地隨聲附和,又讓小六兒這妮子躲過一劫!
“把他們叫回來吧。”老祖宗發(fā)話了。
他們?蘇家人臉都白了,這說的是蘇家早年培養(yǎng)的一群死士,在菊城勢力劃分時掀起腥風(fēng)血雨的一幫人,事后為了避嫌送去了外地,有些年沒露頭了,他們……還活著?
蘇晉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問道:“爺爺,他們……還能打?”
老祖宗沒看他,幽幽說道:“我送他們出去可不是為了養(yǎng)老,是為了培養(yǎng)下一代人,是時候拉出來試試了!”
還有一個原因他沒說,秦錚的再次出現(xiàn),讓這個久經(jīng)沙場的老狐貍覺得心中混亂,甚至有了當(dāng)年勢力劃分時亂戰(zhàn)的預(yù)感。
菊城,成為一個暴風(fēng)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