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帶著村民們找了一天沒有找到卓阿奴跟秀娥,回到家之后看到二蛋跟我老爹一起睡在小床上,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兒,爺爺并不是那種特別迂腐的人,如果說李國忠的死是正常死亡,秀娥跟卓阿奴就算身份不般配,兩個人如果看對眼的話他也不會攔著,一個女人拉扯一個毀容的孩子也著實是不容易,正如我奶奶說的話,家里沒個男人依靠也是不完整的家庭,特別是那個年代,地里的收入是主要收入,而地里活兒當(dāng)然是男人做比較好。
可是李國忠那是一個只是暫時銷聲匿跡的惡鬼,沒有了何真人,爺爺自己都不確定李家三鬼是不是已經(jīng)投胎了,他在害怕,他是一個隊長,李家三鬼再鬧起來無人能治這是一個大難題,這讓爺爺不得不去反對他們在一起。
于是他們私奔了,秀娥終于堅持不住拋下了這個以后注定會為他操碎了心的李二蛋,卓阿奴也終于離開了鎖頭村兒,爺爺理解他們,可是為什么他們就不能理解一下爺爺?
何真人走之后,似乎一切都不能布上正常的軌道了,出一丁點事兒爺爺都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去處理,奶奶勸爺爺別想太多,可能爺爺能不想么?——在接下來的幾天里,寡婦秀娥和知青私奔的事兒似乎成了焦點新聞一樣,走到哪里都是一片討論的聲音,二蛋年紀(jì)還小,他一直在問他媽媽去哪里了,奶奶只能流著眼淚騙他說他媽媽去了城里,很快就會回來。
爺爺也想過這個問題,秀娥會不會真有可能舍不得李二蛋,在走了幾天之后回來?可是幾天過去了,沒有,這個女人似乎也拋下了一切去追求她的愛情。
爺爺這些天沒有一天睡好的,他每天都在擔(dān)心,擔(dān)心李國忠會大發(fā)雷霆會來報復(fù)。
該來的,總歸要來,就在這件事兒發(fā)生了半個月以后,有一天晚上爺爺正在睡覺卻被我老爹給叫了起來,我老爹對他說道:“爸,國忠叔叔來了。”
我爺爺沒有錯愕,穿上了衣服出了門,看到了等在門口穿了一身黑袍的李國忠,他跟之前沒有什么變化,爺爺看到他都不知道說什么好,過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話:“大兄弟,秀娥她也不容易。”
李國忠點了點頭,說道:“我來,不是來找麻煩的,我跟秀娥幾年的夫妻,她還不了解我?完全沒必要走,她要嫁人,我怎么會去難為她?當(dāng)然,我不否認(rèn)我老爹非常生氣,可是這畢竟是我的家事。”
“國忠,老哥我說一句不該說的話,你們爺仨畢竟是去了那邊兒,雖然你們這是陰差陽錯的留在了陽間,秀娥一個女人家也沒錯,我知道你要找到他們輕而易舉,可是我還是要勸一句,成全他們吧。”爺爺說道,其實這才是爺爺擔(dān)心的地方,他擔(dān)心李國忠報復(fù)村民,更擔(dān)心李國忠去報復(fù)秀娥和卓阿奴。
私奔只能躲過爺爺?shù)淖钄r,可是注定躲不過李家三鬼,不是嗎?
“更臣哥,不會的,我這次來,還是感謝您對二蛋視為己出,順便也是解決二蛋的問題,他畢竟是我的孩子,雖然我知道你會對他很好,可是你也不富裕,而實話說,二蛋長大注定會成為一個累贅,我不想麻煩您太多太多,馬連店有一家人姓趙,是單門獨戶,他家的兒子死在了戰(zhàn)場上,這個家人人很好,如果可以的話,把二蛋過繼給他們家吧。”李國忠道。
“國忠兄弟,你這說的是哪里話?我能嫌二蛋拖累我?再說了,過繼的話那是要改姓的,而二蛋是你們李家唯一的血脈。”爺爺?shù)馈?/p>
“這是我老爹的意思。更臣哥,心意我懂,就這么做吧,總要照顧嫂子的意見不是?”李國忠說道。
爺爺沒有再去爭執(zhí),李國忠是個聰明人,那時候每個家庭都不富裕,我奶奶人不錯,對二蛋也不錯,可是誰能保證自己家都不富裕的情況下對一個別人家的丑孩子一直很好?
我奶奶可以一個月不說什么,一年不說什么,可是最后,肯定還是要說的,不是嗎?
那一晚李國忠在臨走前告訴爺爺?shù)溃?ldquo;我送您的那個玉佩,一定要保存好,這個將來會有大用。”
——第二天,爺爺去了馬連店,找到了那家烈士家屬,門口軍屬光榮的牌子被擦的锃亮,院子里有一個老人在澆菜,爺爺在來的之后已經(jīng)事先找到了馬連店的隊長馬大頭,倆人一起進(jìn)了這家。
這個老人姓趙,叫趙老栓。以前給地主家里放牛,后來兒子死在了戰(zhàn)場上,是遠(yuǎn)近聞名的老好人,爺爺對他說明了來意,只是簡單的說李國忠死了,現(xiàn)在媳婦兒秀娥丟下了孩子與村里的知青私奔,留下了一個男孩兒,這個孩子呢,以前臉被狗傷過,這算是破了相,老人這邊兒孤苦伶仃的,如果不嫌棄二蛋的話,可以把二蛋給過繼過來當(dāng)兒子當(dāng)孫子養(yǎng)都可以。
趙老栓哪里還會嫌棄?自然是笑著滿口答應(yīng),爺爺談妥了這事兒,就回去帶李二蛋。
李二蛋在我家住的這一段時間,本來就跟我老爹關(guān)系很好,這時候已經(jīng)親如真正的兩兄弟,這兩個孩子分別竟然淚眼汪汪,我老爹把他唯一的一個玩具,那把爺爺做的木質(zhì)短劍送給了二蛋。
爺爺帶著二蛋在前面走,老爹在后面流著淚送,只是流淚,卻無法挽留,那時候的我老爹已經(jīng)漸漸的懂事兒了。他知道送走二蛋或許對二蛋來說是好事兒。
二蛋很堅強(qiáng),緊握著短劍沒有說話,到村口的時候,這個半邊臉看起來猙獰無比的孩子終于回頭,對著身后遠(yuǎn)遠(yuǎn)跟著的我老爹大叫了一聲:
哥!別送了!
這一聲哥,叫的我爺爺都老淚縱橫,倆人結(jié)拜至今,這是李二蛋第一次開口叫哥,他抱起李二蛋,瘋了一樣的往馬連店跑,他生怕再這么猶豫下去,他會不舍得送走這個懂事兒的孩子。
到了馬連店,二蛋也沒了眼淚,一直表現(xiàn)的非常堅強(qiáng),趙老栓打心眼兒里喜歡二蛋,感覺這孩子小小年紀(jì)就非常穩(wěn)重,過繼的儀式無非是二蛋跪下給趙老栓上一杯茶改口叫一聲爹。
爺爺以為二蛋可能不會,他性格很直,甚至一直還不以為自己老爹李國忠死了,這聲爹很難叫出來,可是二蛋卻出乎了他的意料,上茶下跪叫爹,一氣呵成。
趙老栓老來得子,高興的嘴巴都合不上,當(dāng)場就給二蛋換上了新衣服,而且改了名字。
趙老栓是馬連店唯一的一家趙姓人,他是從別的村子遷到了馬連店來住,他說二蛋是自己的兒子,而在原來的那個村兒,二蛋應(yīng)該在兄弟中排行老八。
二蛋的新名字就叫趙老八。
這件事兒能這么解決掉爺爺也是非常的欣慰,二蛋跟著趙老栓也算是這個身世可憐的孩子有了一個好的歸宿,無論如何爺爺都知道,二蛋的這張臉雖然是因為他爺爺李大膽砍樹而死,可是也是因為二蛋毀了他自己保全了我老爹的性命,人性是自私的,可是不管怎么說,我老爹欠李二蛋的,我家欠李家的。
村子里繼續(xù)回歸了太平。爺爺想過找到秀娥跟卓阿奴讓他們回來在村子里過,可是沒有他們?nèi)魏蔚南?,何小玉在兩年后離開了村子,留給爺爺三雙自己納的千層底布鞋。
一針一線,全是情誼。
五年后,當(dāng)爺爺知道一場大火讓趙老栓夫婦葬身火海的時候,帶著我老爹趕往馬連店,廢墟之中找到了兩個燒焦的尸體,可是卻沒有發(fā)現(xiàn)李二蛋的,爺爺當(dāng)時幾乎崩潰在廢墟之中不停的尋找,可是李二蛋沒有任何蹤跡。
大家找不到他的人,有人勸爺爺,可能二蛋在這場大火之中燒成了灰燼。
爺爺不信,他不信是因為李家三鬼定然不會讓自己唯一的血脈死掉,可是卻死活無法發(fā)現(xiàn)李二蛋。
李二蛋,不,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趙老八的那個面相猙獰的孩子,從那天開始神秘失蹤。
卷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