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帥說,在渡魂的時候其實是不能說話的,要將自己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紙鳶之上,然后雙手還要不停的拉車風箏線,從而確保風箏不會隨著陣風擺動,其實說實話,別看平時放風箏那么容易,要想放起這么大的一個風箏,而且周身還沒有支架,就只有一根線和一張宣紙,這在常人的眼中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而我卻要一直將它放起來,而且還要等到風箏線斷了我才能休息,這任務,簡直比看一頭母豬爬樹都尼瑪難啊。
“對,雙目直視天空,心有風動,你要趕在那陣風還沒有吹來之前,先將紙鳶拉到你可以掌控的那一面,你記住,你現(xiàn)在不是在放風箏,而是在渡魂,每渡一魂,你的陰德就能累計不少,這也對你未來的子女有幫助。”秦帥在我旁邊,雙手抱著自己的胳膊,認真的說道。
我不禁白了他一眼,積陰德?我爺爺在聚龍村渡了成千的魂魄,也沒見我爹媽還有我那兩個伯伯好到哪兒去,這些,估摸著也不過是秦帥用來安慰我的話。
就這樣,我從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平凡人,變成了一個渡魂人,其實這都不是我自愿去選擇的,秦帥說我命好,這樣都能當上渡魂人,其實這對于我來說是一股子無形的壓力,因為我在一個月之前,還根本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魂魄一說。
“崩”的一聲,當我走到一處小弄堂里面的時候,風箏的細線突然崩斷,我抬頭一看,那紫色的風箏之上有個人,他正朝我張牙舞爪,我知道,這惡鬼是不情愿離開,我曾經(jīng)也嘗試過問自己,為什么明知道那些是惡鬼,我都要去送他們走,難道這個世界上真的就沒有天理了嗎?那些孤魂野鬼我不能渡,就只能渡這些惡鬼了?
這個問題自然是沒有答案的,哪里都存在著不公平,別說陰間,就連陽間也是。
第三天的下午,我接到了阮心打來的電話,說是經(jīng)過法醫(yī)鑒定,蔡洋的死亡已經(jīng)排除了他殺,驗尸報告上面寫的是呼吸道感染而導致的猝死。
我掛了電話,看著靈堂之上蔡洋的照片,心中不禁泛起了酸楚,他還那么年輕,出門打工也是為了自己父母能夠生活的好一點,平時的性格也非常樂觀,非常開朗,為什么老天要這么對他,他沒有做錯什么。
“洋洋……洋洋……”蔡洋的母親在靈堂前面的蒲團上面已經(jīng)跪了三個小時,眼淚一直往外涌出,不管我們說什么,她都不愿意離開。
看著眼前的這一幕,秦帥搖了搖頭,在我身邊輕聲說道:“生死無常,這么一個年輕人,可惜了,葉言,接下來你有什么打算?是要在這城里面渡魂,還是回鄉(xiāng)下?”
“我……我不知道,回去能干什么,和大姑姑種地么?但是留下來,我又能做什么,每天在這里上班,等著爺爺從紙鳶里面出來陪我說說話?”我自言自語的說道。
“不管在哪里,都是會有冤魂的,還記得昨天你家的鏡子么?沒有冤魂會無緣無故找上你,一旦他們找到了你,就是知道你有能力幫助他們,但那不過就是潛意識的而已,他們根本克制不了自己,所以我覺得,是時候該找?guī)讉€人來幫忙了。”秦帥摸著自己的下巴若有似無的說道。
我眉目一皺,馬上問道:“什么幫忙?你又要做什么?我可警告你,最近事兒很多,你可別再給我惹出什么事來了,這不是鄉(xiāng)下。”
秦帥笑瞇瞇的站在我身邊沒有說話,但從他臉上我能看得出,他又在打小算盤了,現(xiàn)在的我也沒有功夫去理他,走一步算一步吧,先把這里的工作做好,到時候在看看我是要回去還是呆在這里。
一連三天,從重慶過來的親屬都陸續(xù)而來,作為蔡洋身前的死黨兼同事,我當然要守夜,直到蔡洋的遺體被送入焚化爐之后,我才恍然醒悟,蔡洋是真的死了,他在也回不來了。
在蔡洋的墳墓之前,蔡洋的母親給他準備了兩件黑色的羽絨衣,她緩緩地將那兩件羽絨衣蓋在了墓碑之上,而后凄慘的對著那墓碑說道:“洋洋……你爸打你,罵你,都是為了你好,這是你最喜歡的兩件羽絨衣,我知道,我知道你走的時候一直想帶走,可是你性子倔,怎么都不肯回來再見見我們,洋洋,在下面,你需要什么,想要什么,拖個夢告訴媽媽,媽媽給你送過去,不要委屈了自己,知道了嗎?”
“孩子他媽,好了,不要哭了,咱……咱們,也該走了。”蔡洋的父親無奈的拍了拍他母親的肩膀,老淚縱橫的說道。
我從前沒有見過蔡洋的父母,只是有時候在蔡洋的錢包里面能看到他們的全家福,說實話,經(jīng)過這件事情,他的父母都蒼老了許多。
“都怪你,如果不是你當初趕他出去,孩子……孩子能……嗚……都怪你……”蔡洋的母親猛地轉(zhuǎn)身,帶這淚水擊打著身后的老伴,可他父親卻始終站在原地注視著蔡洋的墓碑,久久不能自己。
不遠處的一顆松樹旁,一個滿臉淚水的青年男子痛苦的看著二老,我眨了眨眼睛嘆了一口氣,跟身旁的秦帥說道:“我們走吧,給他們一點時間。”
秦帥微微一愣,順著我的目光看了過去,而后若有似無的點了點頭就屁顛屁顛的跟在了我的身后離開了墳場。
“喂,你難道不想跟你這兄弟聚聚嗎?雖然都已經(jīng)死了,但是你能看得到他,你們也能交流啊。”秦帥跟在我的身后,有些不解的問道。
而我則是搖了搖頭:“你以前不是經(jīng)常說人鬼殊途么?蔡洋已經(jīng)是鬼了,我又何必讓他知道我能看得見他呢?他雖然死的冤枉,但死了終歸就是死了,這一輩子了結(jié)了,我再去打擾他,你覺得合適么?”
離開公墓之后,我接到了一個神秘電話,電話里面的是一個男人,聽聲音好像跟我一般大,他說他知道工地的兇手是誰,但是前提就是我要把我手上的盒子交給他,他不單會告訴我那個人是誰,而且還能把他帶到我的面前。
我當然沒有答應他,那個盒子是爺爺給我的,在沒有打開之前,誰都不要想從我身邊拿走,而且陳熊給我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讓我誰都不要給,就連最親的人,都不能拿出來,這句話,我銘記于心。
不過我也覺得很奇怪,我手上的這個盒子里面裝的到底是什么東西,先是那兩個女人,再是這一通神秘的電話。
那男人聽我直接拒絕,倒是也沒有說什么,只是說如果我后悔了,可以給他打電話就匆匆掛掉了
說來也奇怪,自從蔡洋死了之后,那個工地里面就再也沒有發(fā)生任何的事件,別說死人,就連那些意外都沒有發(fā)生過。
其實說句實話,工地里面發(fā)生意外是常有的,但絕對不可能那么頻繁的發(fā)生,基本上如果工人操作得當?shù)脑挘菦]有這個機會的,除非是有人不按照流程做事。
整整七天,蔡洋死了已經(jīng)有整整七天的時間了,我每天都在做兩個人的工作,因為公司一直沒有準備招人代替蔡洋的職位,所以蔡7洋的工作就只能是我和琚新宇來分擔了,我一天到晚都在工地之上盯著,而琚新宇那貨呢,則是翹著二郎腿,在公司喝茶呢,尼瑪,階級待遇能這么不一樣么?再怎么說哥也是本科畢業(yè)的是不是?
只不過我原以為事情就這么過去了,一切都會那么風平浪靜的,可是事情往往會在人出乎意料的時刻發(fā)生。
那一天,我起了個早,六點多就已經(jīng)到工地上面了,帶上安全帽,穿上自己那一身破舊的衣服就去巡查現(xiàn)場了,大家都知道,工人其實有的時候晚上也會做的很晚,為了保證工程質(zhì)量,和他們休息的狀況,我前一天就知會他們可以九點開始,但有一部分人,比如水泥,搬磚工人還是照舊,因為沒有他們,早上九點開始工程的話,到晚上九點都不可能收工的。
而就在我早上六點多巡場的時候,天上飛過一只黑色的風箏,這個風箏是三角形的,左右兩邊畫著兩只紅色的眼睛,那兩只眼睛很大,眼白的中間還鑲著兩顆紅色的寶石,我現(xiàn)在是在十七樓,所以一抬頭就能清晰的看到。
我順著那個風箏看去,這個風箏是被人綁在我們工地對面的一座小樓之上的,但是旁邊卻沒有任何人影,這風箏……像是被人刻意綁在那邊,并且讓我看到的。
“葉管,您在哪里?這邊有人找您,就在工地門口。”就在我想要下去將那風箏拿下來仔細觀看的時候,腰間的對講機內(nèi)突然發(fā)出了一陣男聲。
我取下對講機,一邊下樓,一邊對著對講機說道:“好的,我馬上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