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銅臉兒

草上飛走到一輛舊車邊上，猶豫了一會才跟我說：“兄弟，你身上有銀子么？我是說銀飾品或者袁大頭什么的？有的話，趕緊拿下來，我找人幫你存著，等你回來的時候再給你，保證丟不了。”

我看了看草上飛：“坐車不讓帶銀子，這是什么規(guī)矩？”

草上飛嚇了一跳：“你身上還真有銀子？”

“沒有！”我攤了攤手：“我又不是娘們，帶銀子做什么？”

草上飛松了口氣：“那走吧！你要是困了，就在車上瞇一會。等到了地方我喊你。”

“知道了。”我拉開車門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上。

草上飛把車開到了半山腰看我還沒有睡覺的意思：“兄弟，你放心睡，不用撐著。”

我把兩只抱在胸前：“人家跟我說了，坐夜車得睜大眼睛，萬一睡著的時候車掉溝里，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草上飛一瞪眼睛：“別說那不吉利的。”

“你又不是在跑船，你怕什么？我就聽說，女人嘴臭不能坐船，說錯了話就得把人扔江里。開車也有這個講究？”

我見草上飛沒有反應(yīng)干脆繼續(xù)說了下去：“我跟你說個事兒，聽我一個朋友講，有個女的，抱著孩子上船之后。那孩子一直在哭。把女人哭煩了，就嚇唬那孩子‘你再哭，把你扔江里，喂江老大’。結(jié)果，你猜怎么著？那船不走了，就在江心中直轉(zhuǎn)圈。后來，船老大到底把孩子扔水里，那船才動了。我要是說錯了話，你是不是也得把我扔車下去？”

草上飛頓時急了：“兄弟，你再這么滿嘴胡話，我馬上調(diào)頭把你送回去。開夜車也有忌諱，別什么都說！”

我笑呵呵的轉(zhuǎn)過頭：“那幫司機(jī)說的銅臉兒是怎么回事兒？”

草上飛頓時打了激靈，手一抖差點(diǎn)沒把住方向盤：“你能不能把嘴閉了……”

他說話這回兒，汽車正好在盤山道上轉(zhuǎn)了個彎兒，車前臉剛從山崖子這頭探出去，就看見道邊上站了個人，沖著我們一個勁兒的招手。

草上飛額頭上的冷汗順著鼻尖直往下淌，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前面的大路，根本就不往邊上瞅。抬手使勁往喇叭上拍了兩下，腳底下一踩油門，飛似的從那人身邊擦了過去。

“哎！有人招手呢！能帶一個是一個?。?rdquo;

“你給我閉嘴！”草上飛嗓子已經(jīng)變了動靜，看那架勢都不得一口把我吃了：“要不是你滿足噴糞，我能碰上……”

草上飛扭過頭時，正好看見了我已經(jīng)悄悄打開的鬼眼。正牌的天眼、法眼平常人是看出來的，最多也就是有些機(jī)緣的人能看到術(shù)士眼睛流動的精光。

可我左眼睛里封著一只靈鬼呢！說白點(diǎn)，不是我開了鬼眼，是我在用靈鬼的眼睛看東西。只要一開鬼眼，瞳孔里就能冒出一片血光，白天看還能好點(diǎn)，放在晚上就跟吃死人的老哇眼差不多。

“你是銅臉兒！”草上飛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貓差點(diǎn)從車座上蹦起來。

“我要是銅臉兒，你早死了。”我摸了摸左眼：“我是術(shù)士，就是你們說的陰陽先生，想活命就根說是實話。你說的銅臉是什么？”

草上飛的膽子總算是壯了幾分：“銅臉兒我也沒見過，聽人說，車跑蛇盤時，車?yán)锩俺鲆粋€臉色鐵青，沒有人氣的人出來。那就是銅臉兒，那車肯定要出事兒！”

我問道：“慢點(diǎn)開，有我在車上出不了事兒。你見過銅臉兒么？”

“見過還能活命?。?rdquo;草上飛嚇得不輕：“有個兄弟，遇上銅臉兒之后，那車摔得四個輪子飛了仨，人都沒法看了！”

我皺了眉頭：“你沒見過怎么知道銅臉兒這回事兒？”

“都是聽人說的……”草上飛話沒說完，那個攔車的人再一次出現(xiàn)在了道邊上，還是那么一聲不吭的對著車燈使勁招手兒。

草上飛又要踩油門，我急忙喊道：“慢點(diǎn)走，別害怕！一點(diǎn)點(diǎn)靠過去。”

草上飛快哭了：“大哥別玩啦！車不能停?。∧遣皇侨税?！跑這條線的人都知道，‘活人靠山站，死人貼路懸’哪！遇見在崖子邊上揮手的人，千萬不能停車。”

“我沒讓你停，慢慢開過去就行！”

我話是這么說，可草上飛根本就不聽我的，車到跟前又是一腳油門飛快的開了過去。

這回就在汽車跟鬼魂擦肩而過的一剎那間，我清清楚楚的看見對方的嘴巴長了兩下，好像是有跟我們說什么卻沒說出來。

“完啦！完啦！”草上飛臉色煞白的叫道：“都是你，非得讓我慢點(diǎn)開，你自己看看出事兒了吧？”

我順著他手指的地方看了過去，卻見汽車的放光鏡上被人用手指畫出來一個血紅色叉。被紅叉分開的四塊鏡子上正映著一個緊抓著后備箱，跟著汽車飛奔的人影。

我轉(zhuǎn)頭往后看了一下，不知道什么時候，車后面又冒出來一個人來，雙手死死抓著汽車后蓋不放，身子繃成了一道斜線，看樣子像是在用腳撐著地面使勁兒往后拖汽車。

“完啦！完啦！鬼拖車?yán)?！你給我坐穩(wěn)，能甩了他們運(yùn)氣，甩不了咱們一塊玩完！”草上飛剛才嚇得要死要活，真到要命的關(guān)口上卻爆發(fā)出了超越常人的冷靜。腳底下死踩著油門不放，一只手像是敲鼓似的往汽車?yán)壬现迸?。汽車前后燈一塊全開了，照得人眼前發(fā)花。

汽車已經(jīng)像是瘋了一樣，在盤山道上打著呼嘯飛奔，到了轉(zhuǎn)彎的地方也不見草上飛減速，一把方向盤打過去，車能順著山道直接轉(zhuǎn)過去。

我到現(xiàn)在算是明白他外號，為什么叫草上飛了，他的車在轉(zhuǎn)彎時候，基本都是飄起來的，輪胎掃在崖子邊的草葉轉(zhuǎn)向，不是草上飛是什么？

這人肯定對盤山道的路況極為熟悉，否則不會每次轉(zhuǎn)彎都恰到好處，應(yīng)該也不是頭一次遇上鬼拖車，他應(yīng)該是想把抓在車后面的鬼魂給甩出去。

我一直盯著車后面，看得比他清楚的多，他兩次轉(zhuǎn)彎之后，掛在車上的鬼魂不但沒少，反而多了十幾個。每次車身懸空的時候，都會有鬼魂從山崖下面冒出來吊在車尾上。

等到汽車從上一條直道以后，車尾上的鬼魂已經(jīng)像是放風(fēng)箏似得拉起來一串，最后面幾個已經(jīng)被甩到了我視線之外，估計應(yīng)該是飄在五六米高的地方。

草上飛還在加速，后備箱的位置卻傳來噶的一聲巨響，好像是汽車后保險杠被鬼給掰走了形。汽車也跟著猛地頓了一下。

等我再看的時候，十幾只鬼魂已經(jīng)像是咬著尾巴的壁虎，在山壁上貼成了一串，頭朝前，腳朝后，勾著巖壁死死的把車給拖在路上。

草上飛一個勁的再踩油門，他越是著急，汽車開的也就越慢，像是一頭老牛似的在盤山道上嘎嘎悠悠往前挪動。好半天也蹭不出去一米。

那些鬼魂為了拖住我們已經(jīng)抓開了山壁上掩飾，離著三五米遠(yuǎn)的距離，我們都能聽見指甲蓋摳在石頭縫里聲音，從我們頭頂上往耳朵里鉆，核桃大的石頭像是下雨一樣順著巖壁噼啪直落，像是倒沙子一樣順著山道滿地亂滾。

草上飛的臉色已經(jīng)白到了極點(diǎn)，踩在油門上腿像是抽筋一樣只打哆嗦。

我從腋下抽出了破魔銃，轉(zhuǎn)身指向了汽車后窗，向外面的冤魂瞄了過去。

破魔銃是棺材門制造對照后膛火槍制造的火氣，外形有點(diǎn)像是鋸斷了的雙管獵槍，雖然從槍管到子彈全是用土法子造出來的東西，但是威力絕對不小。

我伸手在他按住了草上飛抖得像是打擺子似得腿：“不用緊張，聽我的，慢慢放開油門！”

“那不是等死么？”草上飛已經(jīng)帶起了哭腔。

“我這一槍下去就能把鬼魂打斷。你要是還踩著油門不放，車子沖到崖子下面，咱倆死的更快。”

“哦……”草上飛總算看著了一點(diǎn)希望，慢慢定下神兒來，開始一點(diǎn)點(diǎn)減速。

我舉槍看著后窗：“回頭看看吧！有沒有你認(rèn)識的，現(xiàn)在不看，一輩子就看不著了。”

“我不敢！”草上飛連頭都不敢抬，眼睛就盯在路面上，轉(zhuǎn)都不轉(zhuǎn)。

“你不看我就不動手！拖時間長了，指不定能出什么事兒！”我話一說完，干脆轉(zhuǎn)身坐了回去。

草上飛被我逼急了，轉(zhuǎn)頭往后面看了兩眼：“認(rèn)識，都認(rèn)識，好幾個以前一起喝過酒。他們都是遇上遇上銅臉兒以后，填了溝啦！兄弟，大哥，爺爺……，你趕緊動手吧！”

我轉(zhuǎn)身就是一槍，破魔銃噴出的火蛇打碎了車窗之后，帶著一片朱砂似的紅光，打在一只鬼魂身上。一陣凄厲之極的鬼哭聲頓時從后面卷了過來，震得我耳朵翁翁直響。

我想都沒想的又一次扣動了扳機(jī)，槍膛里噴出去的鐵砂像是幾乎覆蓋了整個后窗，像是從車?yán)锶龀鋈サ幕鹛?，帶著一片紅光撲進(jìn)鬼魂堆里。

“噗——”我眼看著一片綠瑩瑩的磷火像是煙花一樣在山道上爆了起來，汽車也順著山坡滑了下去，直接沖向了沒遮沒擋懸崖

“打輪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