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爺……”我一看急了眼,伸手就要爬過去,老瘸子說過,這是個鋌而走險的法子,但他沒說,這是個足以要了他命的法子,如果真是這樣……我寧愿進了那紅棺材,這么大的人情,我還不起!
三步兩步我沖了過去,半掩著的門已經(jīng)是關(guān)了大半,我一把抱著老瘸子的腰,剛要往外拖,可這一眨眼的工夫,眼前居然抱著一個小蠻腰兒,抬頭一望,一張俏生生的臉帶著玩味的笑,娘的,我栽了,這居然是那個小花旦兒。
我瞬間就是一身冷汗,死命的往后退,可這抱著的一雙手就像是打了結(jié)一樣,怎么都解不開了,就在這時候,我耳朵邊兒上忽然聽到了一聲咳嗽,后腦勺砰的一下子猛疼,”瓜娃子……你他娘的想睡死在這??!“
我猛地睜開了眼,夢,剛才的都是夢,眼前都是一片荒地,哪有什么小花旦兒,哪有什么老瘸子,想起老瘸子的話,我心里不由得又是一陣后怕,這不過是打個盹兒的工夫,我差點兒就栽倒了那小花旦兒手里,這夢……也太邪乎了!
我剛要起身,忽然感覺一雙腿生疼,低頭一看,我去,我都吃了一驚,一眼望過去,前面幾十米一條噌出來的痕跡,我這一雙腿,居然硬生生的在這噌出去了幾十米。
我長舒了一口氣,要不是老瘸子夢里的一口煙鍋子,估計我這一夢,又得夢回那老宅子了。
我踉踉蹌蹌的走到前面,正前面立著一只彩繪的木頭公雞,大約有一尺高度,一腳著地,一腳高抬,一雙雄赳赳的雞眼正瞅著洞房,那種神韻,還真不是我這粗淺語言能形容的出來的。
木頭公雞脖子上掛著老瘸子送我的包裹,我身下一條秋褲已經(jīng)蹭的稀巴爛,腿上也蹭的血淋淋的,我打開包裹,里面東西確實不少,這老瘸子想的還真是周到,不光有一身干凈衣服,就帶著干糧,水,外帶著一點兒零錢,都準備好了,最里面,居然還摸出來一個東西,我一瞅,居然是個小巧的棺材,鮮紅色的棺材,長三寸,寬一寸,兩頭兩個雕出來的“奠”字。
我在手上墊了墊,很輕巧,里面好像沒什么東西,這應(yīng)該算是老瘸子給我的一份紀念吧,畢竟這一路走了,恐怕也再沒有相見的機會了。東西我放在包裹里,穿上了衣服,可是穿完了一摸口袋,口袋里硬邦邦的,摸出來一看,居然還有一封信。
一打開,里面寫的是一手漂亮的毛筆字,字跡飄灑洋溢,正開頭署著我的名字。
“娃子啊,能看到這封信的時候,這說明你小子已經(jīng)走出老宅子里,我老瘸子得先恭喜你,又跟老天爺掙回來一回命。記住,別擔心我老頭子,這么多年都過來了,那些鬼東西不能把我怎么樣了,也別謝我老頭子,因為這命,都是自己掙出來的,走到哪都得靠自己扛著。
“老宅子的事兒其實還不算完,你也許是納悶,我為啥大費周章的布上陰陽橋、黃泉路送你出來,在這我老頭子就跟你說清楚,其實在你第一次入了那紅棺材的時候,你的一縷陰魂已經(jīng)是被那鬼丫頭留在那了,沒有這偷天換日的手段,你那一縷陰魂,是出不來的。”
“回去這一路上,才是你最不好走的,不管遇到了什么事兒都別驚訝,有些事兒還不是現(xiàn)在的你能想明白的,記住,什么都別論,回家才是正經(jīng)事兒。”
“凡是都是有始有終的,這老宅子就應(yīng)該算是你命里的那個始,至于你命里的終,我老瘸子說實話……看不透,我老頭子說你家里有高人不是沒原因的,因為你這命……
寫到這,一封信戛然而止,最后沒有落款,老瘸子最后一句沒有說完的話讓我心里空落落的,我的命……我的命到底是怎么了,老瘸子沒說,這種欲言又止的感覺讓我心里很不踏實。
我抱起一尺大小的大公雞,雖然是實木的,但不算很沉,老瘸子說好回家送我一個,這彩繪的紅公雞算是他的一番心意,我不能丟在這荒郊野外。
回火車站的方向我還記得,距離不算太遠,我一路急匆匆的走過去,大約小半天的時間,我就趕到了火車站。
火車站一直是最亂的地方,車水馬龍,人聲鼎沸的,三教九流的人都有,這也正是小偷下手的好時機,上次就栽在了小偷手里,這才導致了這老宅子里一連串的邪乎事兒,這回去的一路上,我可是要多加小心了。
懷里抱著一個包袱,這年代抱著個包袱其實也不是什么丟人的事兒,穿梭在火車站的人群里,我記得老瘸子給我說過一句,火車站上會有人接應(yīng)我,少不了我的火車票,我心里尋思著,九成是程家棺材鋪子里的人。
來來回回的望了半天,沒有一張熟悉的面孔,這時候天兒已經(jīng)是過了中午,我摸著兜里零錢,不多,最多夠我在火車上吃幾回泡面,其實更多的還要靠包裹里的干糧,我等的實在是著急了,心想著不如先拿這零錢買了火車票,可剛往售票口上走了幾步,忽然一個人猛地撞了我一下,我一個趔趄,差點兒沒來了倒栽蔥。
那人匆忙的來了句抱歉,直接扭頭就走,一身灰布大衣,腦袋上扣這個豬耳朵帽子,聽著人的聲音,輕靈靈的,倒像是個姑娘的聲音,而且……還聽著有點兒耳熟。
我點了下頭心里也沒注意,可這剛要走忽然就發(fā)現(xiàn)了不對,我胸口上居然用別針嵌著一張火車票,這人……難道是給我送貨車票的。
我一抬頭,那人已經(jīng)走出去十幾米遠,我趕緊叫了一聲,“前面的姑娘,你等會!”
那人一聽見我說話,步子忽然就快了許多,好像是要故意的避開我似的,人的好奇心總是有的,我一見如此,趕緊著朝著那位姑娘跑了過去,心想著當面道聲謝,順便讓她替我跟老瘸子道聲謝,這是做人基本的禮。
可我一路剛追出去,那姑娘居然一頭扎進了一個箱子里,這種巷子我知道,都是羊腸小巷,里面七拐八拐的,只要進了里面,這人九成是找不到了。
我趕緊加快了步子,一溜煙的進了小巷子,可是剛拐過去,這里面就沒了人影,這羊腸小巷最容易藏人,拐幾個彎兒估計就把我給甩開了。
人找不到了,我只能泱泱的往回走,心里想著那個聲音,輕靈靈的,那種熟悉的感覺越發(fā)的濃烈,這人……我好像是認識,這不需要什么證據(jù),僅僅是靠的人的直覺,完全都是直覺。
帶著一腦子的疑問,我進了火車站,一路上檢票過站,我兜里沒有身份證,但我進去的時候,一摸口袋,居然摸出來一張身份證,我一瞅,還正是我的,老瘸子算無遺策,這算是手眼通天了,居然連這個也能搞到。我心里樂呵著,雖然知道這九成是個假的,但這回家應(yīng)該是不成問題了,想到這,我越發(fā)的懷疑起剛才給我送車票和身份證的人的身份了。
當初九十年代,都是一溜煙兒的綠皮車,一路上吱吱紐紐的,老瘸子送過來的票正好有個座,我找到了位置,坐我旁邊的是個老大爺,看上去應(yīng)該有七八十歲了,頭發(fā)已經(jīng)是通透的白,尤其是那顎下的一撮胡子,白的徹底,沒摻著一點兒雜色,說起來還真有幾分道骨仙風的味道。
后面一個小伙子和他女朋友說笑著,手里好像是還擺弄著什么東西,我也沒太注意了。
那位老人瞇著眼,我沒注意看,也沒好意思打擾,自己坐在一邊兒,這從昨天晚上到現(xiàn)在,這時候已經(jīng)是五點多鐘了,我這肚子里其實早就空空如也了,摸出個干糧,一邊兒啃著,一邊喝著涼水。身邊兒老頭兒忽然湊了湊鼻子,悠悠的望了我一眼。
我扭頭望了一眼,示意一笑,那人也笑了笑,沒有過多的交流,然后依舊是瞇著眼,我聽見后面有說有笑的,忍不住望了一眼,我一看就樂了,那小伙子手里的居然是個九連環(huán),看著小伙子擺弄的應(yīng)該是解開了一多半了,不過這玩意其實是有門道的,有時候看似解開了,但往往是最后的一環(huán)把你卡死在那,有時候看似摸不著頭腦,但往往是一點即破,玩這東西,最怕是扎進了死胡同。
我一邊吃著干糧,一邊瞅著這小伙子玩九連環(huán),他女朋友在一邊兒看上,不是的插幾句嘴,其實這玩意打小我就玩的溜了,小時候家里沒什么玩意,老爺子給弄得就是這些東西,不過這么多年不玩了,我也不知道還能回想起幾分來。
那小伙子弄到了最后一環(huán)兒,終究是卡死在那了,一陣愁眉苦臉的埋怨了兩句,他女朋友在一邊兒樂的咯咯笑,我吃著干糧,忍不住的插了句嘴,“哥們,這玩意你玩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