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啊,都是有私心的,那種大公無私的人不能說一定沒有,但我敢舉著雙手打包票,我絕對不是,這匣子里的東西本來就是我發(fā)現(xiàn)的,和這老瘸子處的又不好,我也沒打算告訴他,就怕這老東西起了貪念,我這人生地不熟的,真可能就交代在這了。
傍晚的時候,我去老瘸子院子里吃了頓晚飯,跟老瘸子一說一兩天就打算回去,老瘸子一聽還挺高興地,說回去好啊,這鬼地方呆著有啥出息?在哪干都比這破宅子里看木頭強。
和老瘸子也算熱絡(luò)的聊了會,有些話說明白了,彼此間的隔閡也就解開了,老瘸子咧著一嘴的黃牙跟我嘮嗑,說這些年還真幾個人陪他嘮過,人年紀大了,其實是最稀罕人的。
我心里嘟囔著,稀罕人你還一個勁兒的趕我走,這話聽著怎么都感覺著別扭。
陪老瘸子天南海北的扯了幾句,還別說,這老瘸子當年應(yīng)該也是個走南闖北的人物,說起這天南海北的事兒,說的我這個后生小子也只有聽的份兒了,說起來這老瘸子當年也是活得精彩,干過鬼子,打過老蔣,抗美援朝的時候,老瘸子這條右腿已經(jīng)是瘸了,就退了下來,回了老家四川,后來到了文革的時候,老瘸子也受過迫害,逼得沒了辦法,就跑到了這廣西,如今也呆了十幾個年頭了。
老頭兒這話匣子一打開了,我就跟聽故事似的,這一說就到了大半夜的,估計也有十一點了,我正打算回去睡呢,老瘸子伸手遞給了我一個燈籠,“娃子,這燈籠掛在門框上,今天一早看你的臉色不怎么好,晚上一定是睡不踏實,掛上這個,睡個安穩(wěn)覺,過了這兩天趕緊回去吧!”
我應(yīng)了一聲,老瘸子又從里屋里拿出一塊兒紅布,“把這個遮在鏡子上,就這一兩天了,別鬧出什么事兒來!”
我接過紅布,一手提著紅燈籠往回走,老人家也算是一番好意,我也記他的好。雖說以前這老頭兒有點兒可惡,但現(xiàn)在看來,也還算不錯。
回了屋子,我順手把燈籠插在了門框上,把那塊紅布遮在了銅鏡子上,想起床底下的木頭匣子,心里不自覺就樂滋滋的,貓下腰從床底下一摸,哎呦,沒摸著。我趕緊低下了頭,順著床底邊緣摸了一遍,這越摸心里越?jīng)?,難道……難道被人給拿走了。
我趕緊點了根蠟燭,照在床底下,沒想到那木頭匣子居然跑到了墻角,我當初推進床底下也沒用多大力氣,沒想到居然推到了墻角!
我爬進床底下,因為床比較矮,我也只能側(cè)著腦袋,一只手伸進去,雖然看不里見面,但也能摸出個大概的地方,伸手過去一摸,觸手的感覺有點兒冰涼,那感覺不像是摸在了木頭上,觸感緊繃繃的倒更像是摸在了皮膚上。我不自覺地縮回去手,
“這感覺不對?。?rdquo;我心里開始犯起了嘀咕,這些天聽著老瘸子疑神疑鬼的念叨,弄得我心里都發(fā)毛了,干什么都是草木皆兵的,我咬咬牙,把蠟燭直接咬在了嘴里,側(cè)過去腦袋望著床底,一只手伸過去摸住了木匣子,可是往外一拉,明顯感覺匣子有點兒不一樣,那感覺就像是木匣子粘在地上了一樣,我使勁一拽,那股感覺瞬間好像是沒了,木匣子被我拖了出來。
拿出匣子,我整個摸了個遍,哪還有什么皮膚觸感,也就摸著上面的幾個釘子有點感覺,我心里松了口氣,都是自己嚇自己。
打開匣子,里面的首飾和黃紙還在,再往底下好像還有什么東西,我把首飾和黃紙拿出來放在床上,匣子底下,疊的整整齊齊的一塊紅布,摸出來一看,嘿嘿,這紅布……倒有點兒像是新娘子的紅蓋頭。
就在這剎那間的工夫,一陣冷風忽然吹了進來,門口的紅燈籠忽然間就給滅了,冷颼颼的冷風一吹進來,我感覺渾身的汗毛忽然間都給豎了起來,我愣在那望著門口,愣了足足有一分鐘,這時候,哪怕是一丁點兒的風吹草動恐怕都會牽動我最敏感的神經(jīng)。
冷風停了,門框上的紅燈籠吱吱紐紐的搖晃著,我咽了一口吐沫,過去點著了紅燈籠,紅澄澄的光映進屋子里,不知怎么的,那感覺忽然讓我有點兒心安了。
剛扭頭,梳妝臺上的銅鏡子正對著我,我的一顆心忽然間又被揪了起來,當初夢里的那一張花旦臉依舊是歷歷在目,現(xiàn)在,我可真怕在這銅鏡子里面見上這么一個玩意。
我咬著牙朝前邁了一步,目光死死地盯著那面銅鏡子,足足盯上了十幾秒,鏡子里……空空如也,是的,就是就是空空如也,那種花旦臉終究是沒有出來,我喘了一口粗氣,手心里都是汗,雖然感覺那銅鏡子沒什么,但總覺得看上去有點兒不對勁兒,老瘸子送的那塊兒紅布早就不知去向了,我扭頭望了一眼床上的紅蓋頭,抓起紅蓋頭蓋在了銅鏡子上。
這面銅鏡子已經(jīng)成了我心里的夢魘,雖然我一直是不信什么鬼神,但因為昨晚的那個夢,就像是在我腦子里印下了烙印一般,因為那種感覺……太真實了。
我拍了拍胸口,自言自語的念叨,“都是自己嚇唬自己,有什么玩意兒啊,都是被那老東西給嚇得。抹了把臉,心想著,”這就是最后一晚上了,明天一早我就往回走,也省的那個老瘸子趕我走。
把幾件首飾塞進口袋里,瞅著那塊看不懂的黃紙,也一塊塞進兜里,剩下的一個木匣子直接扔在了床底下,至于銅鏡子上的紅蓋頭……那就讓她蓋著吧!
七手八腳的爬到床上,地上的蠟燭一直就這樣點著,說實話,這時候我的心里還真是有點兒發(fā)虛,什么科學發(fā)展觀,什么唯物主義熏陶了這么多年,但正碰上這邪乎事兒了,心里還是不得不認這個邪,怕……我承認我有點兒怕了。
本來腦子是異常的清醒,可是沒想到沾上枕頭不大會的工夫,我居然泛起了迷糊,腦子混混沌沌的像是一團子漿糊,按說這種情況下,一般人絕對是睡不著的,可我……還真就他娘的睡著了。
這一睡著了,我感覺就開始不消停了,我知道我是睡著了,意識里還能感覺出這是在做夢,依舊是這老宅子,依舊是這老房子,大紅的燈籠在門口高高的掛著,地上的蠟燭依舊還亮著,很真實,真實的讓我心里不由得有點犯怵,這他娘的到底還是夢嗎?
我感覺自己下了床,銅鏡子上面的紅蓋頭忽然就飄出去了,銅鏡子里依舊是空空如也,看上去怎么感覺不對勁兒。望見紅蓋頭被飄了出去,我趕緊著就追了出去,一陣風吹著紅蓋頭就往外跑,不知為何,我心里總有一股感覺,這紅蓋頭我是非抓住不可得,可是我越著急,那紅蓋頭就飛的越快,一眨眼的工夫,居然被刮到了正廳的房檐上。
就在這時候,老瘸子忽然給我搬過來一個梯子,嘴里叼著煙鍋子瞇著嘴在那傻笑,不,應(yīng)該更像是冷笑,“娃子,梯子都給你搬過來了,那就趕緊著上去吧!”
意識中我本能的要搖頭的,可是這夢里的我點點腦袋就爬上了梯子,三步兩步的上了房頂,老式的磚瓦房子,房頂都是那種斜面的瓦房,爬上去感覺光溜溜的,腳下就像被抹了黃油,我邁出去兩步撿起了紅蓋頭,心里頭忽然有一股莫名的愉悅感,說起來居然跟娶媳婦一樣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