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我跟何先生準時來到了帝豪夜總會,這是一個位于市區(qū)東北方向的店鋪,交通便利,市口較好,且風水也不錯,端的是一個招財進寶的好地。
旁的不說,就廣場上那幾口裝滿水的大缸,就能看出這個夜店的老板是個懂堪輿的家伙,或者說,這塊地,他找地師看過。
為什么我這么肯定呢?
因為廣場上的那幾口缸!
在堪輿里頭,這叫“門海”,是用來招財?shù)摹U^,門朝大海,財源滾滾來,也就是這個道理。去過北京故宮的朋友,肯定會對故宮門口的那口大缸有印象,但是,這大缸并不是像導(dǎo)游說的那樣是用來裝水防火的,防火只是一部分的原因,更多的是風水寓意。
現(xiàn)下,一看到這個夜店的老板,居然是信風水之人。我頓生一計,去忽悠他一番,讓他幫我將四狗子給弄出來。
可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不行。就我現(xiàn)下這幅打扮,又是黃毛,又是穿的花里胡哨的衣裳,甭說讓他幫我找四狗子了,估摸著連見他也不會見我。畢竟,我這份賣相,瞧著就不像高人,反倒是個小混混。
想到這里,我不由的扭頭瞅了一眼身旁的何先生,可這一眼過后,我立即打消了這個念頭。為啥呢?因為這家伙的賣相,比我還不如,我雖是一副混混的打扮,好歹也弄了一套新衣裳,這家伙倒好,一副剛從地里爬上來的老農(nóng)打扮,弄的我真想胖揍他一頓。
何先生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他尷尬撓了撓頭發(fā),笑了笑說:“柳兄弟,我以為你要把四狗子打一頓,所以我故意換上破點的衣服,把警察的偵破方向引向搶劫上面。沒想到……”說到這里,他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表情顯得十分沮喪和懊惱。
其實,這也不能怪他,甭說他沒有想到這個帝豪夜總會的老板是個信風水的人,就是我也沒想到。如果不是看到這棟樓的格局,還有廣場上的幾口大缸,我壓根不會相信,一個干著坑蒙拐騙,欺男霸女生意的夜店老板會相信風水。
不過這個情況,對我來說也是一個好事。
雖然,我不能直接找上門去忽悠他,讓他幫我將四狗子給揪出來。但是,得知了他的這個喜好之后,我心里頭鎮(zhèn)定了許多。
同時,我也對此次行動,有了更大的把握。
因為,我不怕鬧出動靜。
當然,這個前提,取決與這個夜店的老板信奉風水。我相信,到了那時,我略施手段,他也不會對我怎么樣。因為像他這種癡迷風水的人,是不會為難我們地師的,他比誰都清楚地師的恐怖之處。
打定主意后,我徑直拖著何先生朝夜店旋轉(zhuǎn)門走去,站在門口的迎賓和保安,看著我倆一個是農(nóng)民工打扮,一個是地痞流氓的打扮,頓時皺起了眉頭。特別是那個保安,瞅他那架勢,好像還要驅(qū)趕我們二人的樣子。
我一看這情形,就知道他們犯了以貌取人的心態(tài)。但是,我并不著急,對我來說,這算不得個啥,夜店里那套我是最清楚不過了,有錢便是爺,誰管你穿戴如何,只有舍得扔錢,乞丐都特么給你當大爺供著。
當下,我故意裝作一副款爺?shù)臉幼?,從口袋里摸出一萬塊,順手從里邊抽出了十張,往那個朝我們走來,準備驅(qū)趕我們的那個保安,手里頭這么一拍,這廝當場就愣住了。非但如此,就連站在門口的那個迎賓小姐,也微微有些吃驚。
我看效果業(yè)已達到,于是裝模作樣的沖那位保安,揮了揮手說:“給我老總安排一個包間,這算是你的小費。”
給何先生安排一個老總的身份,我也是迫于無奈,這廝今個穿的也他娘的太破了。如果不拿這個做說詞,我估計即便給錢也不一定好使。
事實證明,我這么做是對的。那位保安先前有些猶豫,但一聽我稱呼何先生為老總,立馬換了一副獻媚的笑容,接著便沖包間門口的一個小伙子招了招手說:“少爺,上客了。”
被稱作“少爺”的小伙子立馬迎了上來,臉上掛著招牌式的笑容,沖我們鞠了躬,笑著說:“兩位大哥晚上好。”
要消費了,這是我的第一反應(yīng)。
我原本準備給他兩百,可后來想了想,待會還能用到這小子,于是甩手給了他一千。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句話放到夜店那是最適合不過了,甭說推磨了,就是推個娘們,也不是什么難事,給錢就行。
我相信這個“少爺”收了錢,肯定懂得這里頭的規(guī)矩。
果然,一進包間,坐定后,這“少爺”就蹲到我跟前問:“大哥,有什么吩咐您盡管說,甭客氣。”
我看這小伙子如此識相,當下也懶得跟他兜圈子,直接沖何先生使了一個眼色,何先生點點頭,從口袋里摸出了四狗子的相片,往茶幾上一放,笑了笑說:“小兄弟,這個人在那個包間知道么?”
“少爺”探頭一看,先是微微一愣,隨即搖了搖頭,一臉歉意的說:“對不起兩位大哥,我們這里包間太多,又不是我一個少爺,這個人,在那個包間我真不知道。”
“少爺”的話說的是合情合理,甚至可以說無可挑剔。但我卻壓根不信,因為我剛剛分明瞧見他看四狗子相片時愣了一下,這說明他認識四狗子,或者說,他知道四狗子這個人在那個包間。
面對這位“少爺”的婉拒,我并不擔憂,也沒有沮喪。人嘛,總有出賣自己的價格,只不過價格高低不同而已。他不答應(yīng),則說明錢少了。
我想了想,再次從口袋里把錢摸了出來,數(shù)了十張往面前的茶幾上一放,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說:“說吧。”
拿錢鋪路,這是夜店里頭那些嫖客,款爺們慣用的伎倆。不過也是最有效的方法,通常這一招使出來沒人能夠低檔的住。
就拿我來說吧,我記得那是01年的時候,我剛進夜店上班的第三天,我就遇到一個浙江佬。這個浙江佬呢,是個老板,據(jù)說在上海開了幾個廠子,挺有錢的。
當時是我服務(wù)他的這個包廂。
他沒有叫小姐,但是帶著一個挺漂亮的妞,屬于紅顏禍水級別的。在包間里,那個妞說要請我喝杯酒,我這個人本來就不會喝酒,更不用說洋酒嘍。
我婉言謝絕了。
這個妞呢,也沒勉強,倒是那個浙江佬不干了,他非得讓我喝。不過呢,他沒有動強,而是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大把鈔票,先是放了一千在茶幾上,讓我把酒喝了,錢就是我的了。
我沒答應(yīng)。
他又加了一千,而且讓我把整瓶皇家禮炮喝下去。甭說整瓶了,就一杯我也不會喝的。結(jié)果,這家伙一直加,一直加,加到了一萬的時候,我的心跳開始加速了。但是,我還是咬牙忍住了,因為我本就不會喝酒,這一瓶皇家禮炮喝下去,弄不好會胃出血。
我不想有錢沒命花。
但是,這個浙江佬好像跟我耗上了,他見我不喝,于是再次加錢,一直加,一直加。加到了兩萬三的時候,我實在忍不住了,就把那瓶酒喝了。
后來那個浙江佬告訴我,這個世界上任何東西都可以用金錢去衡量,包括所謂的尊嚴和人格,還有那個什么狗屁道德準則。他還說,如果用錢買不了,那是價格不到位。
他這句話,我一直銘記于心。
雖說,他講的這些話,有些過激。但是,不得不承認他說的也有幾分道理。
所以,我敢肯定這個“少爺”會被金錢砸倒。
然而,事實卻出乎我的意料。
面對這金錢的誘惑,這位“少爺”依舊是搖了搖頭,說:“大哥,您就別為難我了,我真的不知道相片上這個人在那個包間。”
他越這樣說,我越發(fā)的敢肯定他知道四狗子在那個包間,甚至我隱隱的感覺,這個四狗子就在他服務(wù)的包間。
為了打消他的顧慮,我再次抽了二十張鈔票往茶幾上一拍,隨即望著他笑了笑說:“少爺,你別害怕,我跟相片上的這位沒有仇。實話跟你說了吧,我們呢,是他老婆花錢雇來的調(diào)查他行蹤的,只要知道他在那個房間就行,我保證不會跟別人講是你說的。”
我這話騙騙別人還行,但騙這位“少爺”,我估計把握性不大,因為能在夜店里頭當“少爺”的,那個不是八面玲瓏的人,豈會相信這等鬼話。我之所以跟他這么說,是想給他一個臺階,因為有些事,心里頭知道,跟說出來是兩碼事。
更何況,他還拿了四千塊錢好處費。
我有八成把握,他會告訴我四狗子所在的包間。不過為了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還是將手頭上剩下的幾千塊錢,全部往茶幾上一扔,然后沖他點了點頭,說:“說吧兄弟,這些都是你的了。”
“少爺”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咬了咬牙,說:“大哥,我告訴你這個人在那個包間,但是,您可不能把我給賣了哦。”話一說完,他目光炯炯的盯著我,我知道他想掏個說法,準確的說,他想從我口中得到一個保證。
我點了點頭說:“好我答應(yīng)你。”
一聽這話,他把茶幾上的錢一把拿了過去,裝進兜里,隨后,壓低聲音說:“215包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