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帥虎先是驚訝地問我:“你怎么會唱我們的歌?”
然后他對肖大師和爺叔海叔解釋:“這首歌是我們村里流傳下來的歌,叫《空空歌》,不過小魏哥怎么也會唱?”
我說:“沒什么奇怪,那天聽小美在唱,我就學會了。”
肖大師和爺叔海叔都在沉吟中,半晌,肖大師抬頭對爺叔海叔說:“正如你所說,這個人,并沒有前世的記憶,一點殘存也沒有,更怪異的是,是這首憑空響起的《空空歌》!”
我們把陳帥虎送回家,出得門來,三位大師都感慨這個村莊透著蹊蹺。我隨口提起村長說的那支銀飾和空棺的故事,徹底引起了肖大師的興趣。
我把手機掏出來,調出那張銀飾的照片遞給肖大師,肖大師對著照片看了很久,一聲不發(fā)又還給了我。
我以為肖大師會讓我?guī)ゴ謇锟纯?,或者要找村長問問,但是他卻催著我們趕緊回客棧。
回到客棧,爺叔和海叔都進去了,我把車熄火后,慢吞吞跳下車,卻發(fā)現肖大師還站在門口。
我見狀便問:“您怎么還不進去?”
肖大師道:“我在等你,走,去我房間。”
說罷急匆匆上樓,我也緊跟他進了房間。
等我進了房間,肖大師讓我先在蒲團上坐下,然后他自己卻進了洗手間,慢悠悠地洗手,出來后焚起檀香,然后燒水泡了鐵觀音,給我倒了一盞。
我受寵若驚地接過茶,摸不透肖大師究竟叫我來做什么。
只見他在我對面的蒲團上坐下,盤起雙腿,閉目雙手合十,片刻后睜開眼睛,指著那些玩偶,問我:“你知道這些是什么嗎?”
我回答:“您不是說,這里藏著異靈嗎?”
肖大師點頭:“這里藏著的都是橫死的異靈,你知道嗎?一個人橫死之后,世間陽壽未盡之前,不能投胎轉世,只能是孤魂野鬼,為了幫助超度這些可憐的靈魂,我們做了這些玩偶,吸引那些孤魂野鬼住進來,我?guī)е鼈?,時刻幫他們超度,讓他們的靈魂不再到處游蕩,而且可以使他們早一點往生。而反過來,這些異靈也能幫助我完成一些我無法完成的事情。”
聽肖大師這么一說,我有點明白了,我想起他是來自泰國,聽說泰國的阿贊們做的佛牌就是這類性質的。
于是我問:“您也是一位阿贊嗎?”
肖大師道:“在泰國,別人都稱我為‘阿贊準’。我的師父,就是泰國赫赫有名的阿贊飛。他圓寂已有十年,真身始終不爛,頭發(fā)和指甲還會生長,每年我們這些徒弟們都要為他修剪。”
竟然還有這種奇事?我聽得瞠目結舌。
但肖大師接下來說的話,更讓我吃驚:“小魏,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徒弟?”
事發(fā)突然,我一時語塞,不知道如何回答。
肖大師見我不說話,并不以為忤,坦然道:“我知道你已經有兩個師父,但你們道門和我們的泰傳佛教并不相悖,多一個師父,對你或許不是壞事。”
我結結巴巴道:“為……為什么選我?”
肖大師笑笑,斬釘截鐵地說:“因為我也需要你。”
我腦子轉得飛快,想著既然姓肖的既然需要我,我何不提個要求,先解決眼前的麻煩?于是我說:“我可以認您當師父,但是您能不能用您的那些玩偶,把這里一個大肚婆女鬼給收了?”
肖大師哈哈大笑:“鄭秋娥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不是我不收她,皆是因為住進玩偶的異靈,都只能是自愿的,我捆綁不了她。”
我很是泄氣,但肖大師又說:“如果你肯做我徒弟,我保證,到時候自有辦法度她。”
我想了想,端起師父面前的茶盅,下了決心:“好吧,師父!衛(wèi)小魏給肖師父敬茶!”
肖師父高興地接過茶盅,一飲而盡。
我看著眼前新拜的師父,心里想著這兩個月來發(fā)生的事情,感覺真是世事無常,我一個大學剛畢業(yè)的男生,一眨眼就成了道門和泰傳佛門的雙料弟子,還有了三個師父,真不知道未來是禍是福。
我一低頭,眼睛看到那天小斌拿來的泥偶,心里想,我現在已是肖師父的徒弟,這事不該再瞞他了。
但這事我也參與了,總有點難以啟齒,于是吞吞吐吐地說:“肖師父,那天小斌拿來的泥偶,其實……其實是……”
“其實是用橡皮泥現捏的對不對?而這個捏的像模像樣的,應該還是你這個有美術功底的人的杰作吧?”肖師父不驚不詫,拿起我捏的那個泥偶,坦然接過話頭。
“?。吭瓉砟贾溃?rdquo;這下輪到我驚詫了。
肖師父嘿嘿一笑,拿過一個泥偶,湊到我鼻子底下:“你聞聞,一股橡皮泥的味道,拿著都還粘手。”
我更奇怪了。問道:“那里面怎么會有兇靈?您那天是逗我們玩的嗎?”
肖師父搖搖頭,認真地說:“我沒開玩笑,這些泥偶里,確實住著兇狠的異靈,我如果沒猜錯的話,這些應該是被壓制得很久的異靈。”
我追問:“那這些泥偶剛剛捏成,這些異靈怎么就自己跑來了?”
肖師父反問我:“那你知道我為什么要收你為徒,而不去收小斌為徒呢?”
我搖搖頭,這個也是我心里的疑問。
肖師父說:“天機不可泄露,以后你慢慢就知道了。這些泥偶里的異靈,我昨天晚上已經跟他們對過話了,他們都是多年前死于火災之中,想必你明白怎么回事了吧?”
我當然明白,我又不是笨蛋,剛才聽肖師父一說是被壓制得厲害的異靈,我就已經想到是鄭秋娥的兩個弟弟和家人了,加上又都是橫死的,就必定無疑了。
于是我對肖師父說:“如果是那樣,若能早點超度他們,也算做了件好事,這份功德,應該記一份在小斌頭上呢!”
想起小斌那個傻樣,我和肖師父不約而同笑了起來。
“小魏,我決定在這里多留一段時間。”肖師父收起笑容,正色道。
“是為了銀飾的事情嗎?”我問。
肖師父點頭:“是,也不完全是,這個陳家村透著蹊蹺,原也不關我的事,但是這次催眠陳帥虎,居然找不到前世回憶,這讓我想起我?guī)煾赴①濓w活著的時候,有一年云游中國江南一帶,也遇到過類似的人,我?guī)煾笩o法解開這個謎,做了詳細記載后留給我們這些徒弟,囑咐我們有朝一日如有機緣,一定要幫他完成心愿。十多年過去了,我們都漸漸忘記了這事,但沒想到機緣已經出現了,所以,我必須留下。”
原來還有這檔子事,我突然明白肖師父為什么要收我為徒了,不過現在阿贊飛已經算是我的師爺爺,對他的心愿,我這個徒孫也是義不容辭。
我問起接下來的打算,肖師父表示要冷靜冷靜,還得好好琢磨一番,于是我就先行告辭。
回到房間后,我也在琢磨,這些日子在陳家村遇到的那么多無法解釋的事情:鄭秋娥的未婚夫君的投胎轉世去處、陳家村的空棺和銀飾、陳帥虎的前世之謎,它們之間究竟有什么聯系?對了,還有小咪!想起消失的小咪,我的心又有點隱隱的疼,于是打開行李箱,翻出壓在箱底的小咪畫像,畫像上小咪笑意盈盈地看著我,我拿起畫筆,在她的眼珠上添上淡淡的綠色。
傍晚時分,我剛吃完飯,肖師父就來敲門,示意我跟他出門。